說到這兒,黃麗娟臉色變得冷峻起來,雙目閃着怒光。
她起身走到辦公桌前,端起茶杯,咕咚喝一口水,然後憤然道:“情急之下,女孩也喊過,也叫過,儘管那個壞蛋拼命捂着她的嘴,終歸還是有聲音傳出來的,女孩的爸媽就睡在隔壁,可他們怎麼就沒有任何反應呢?”
“傻呀,女孩她怎麼就不跑呢?”陳排放問道。
“你說得輕巧,一個女孩子,那種時刻早已經嚇了個半死,況且又被那個喪心病狂的傢伙死死壓着,她能跑得了嗎?”
“這倒也是,那後來呢?”
“那個無恥的臭男人滿足了獸慾,穿上衣服偷偷閃人了,女孩直挺挺躺在牀上,默默哭過一陣後,就睡了過去。待到醒來之後,無聲無息,只當是做了一個夢,一個可怕的噩夢。”
“後來呢?”
“後來,女孩就永遠呆在噩夢之中,一直都沒有走出來,而她的爸爸反倒轉危爲安,不但沒有受到任何法律制裁,反而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裡,就堂而皇之地被提拔重用了。”
“你的意思是,那個女孩爲他爸爸的提升做出了犧牲?”
“錯了,那本來就不是無辜的犧牲,而是一場卑鄙的陰謀,是骯髒的交易,是那個視權如命的父親喪盡天良,拿親生女兒的初夜,換取了自己的平安與仕途!”黃麗娟幾乎是在咆哮。
陳排放被嚇着了,愣怔片刻之後,訥訥道:“黃院長,您別激動,讓外面的人聽見,還以爲咱們在吵架呢。”
“對不起。”黃麗娟冷靜下來,走過來,坐到了沙發上,問陳排放,“你覺得這故事精彩嗎?足可以寫成小說了吧?”
陳排放說:“是可以寫成小說,可虛構的成分太大。”
“你不相信這是事實?”
陳排放搖搖頭,說:“肯定不會相信啊,誰家的爹孃會那麼狠心,拿自家女兒的身體做交易?除非是畜生!”
“你說對了,他們就是畜生,就是惡魔!”黃麗娟雙眼迷茫,癡癡盯着對面的白色牆壁。
“不就是個故事嘛,何必當真,還把自己氣成那個樣子。”
“不,它不只是個故事,而是一盤石磨,沉沉地壓在我心裡很多年了,不知道爲什麼,今天當着你的面,我就忍不住講了出來,也好,這時候反倒輕鬆多了。”黃麗娟臉上果然有了笑容。
陳排放心頭一顫,脫口問道:“黃院長,你的意思……”
黃麗娟點點頭,說:“嗯,沒錯,或許你已經猜到了,那個女孩就是我。”
“你?”
“是的,就是我。”
“怎麼會呢?”陳排放滿臉驚詫。
黃麗娟長噓一口氣,說:“天下無奇不有啊,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做不到的。”
陳排放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她。
黃麗娟呆呆坐了一會兒,然後面無表情地講了下去——
她說也怪自己從小就膽小怕事,打掉牙總愛往自己肚子裡咽,給別人造成了一種軟弱好欺的印象。
也或許,爸爸媽媽並不完全是自私的,處在那樣的背景下,他們也沒了更好的選擇,爲了保全那個家,爲了女兒以後的幸福安逸,所以才艱難地選擇了此下策。
事發之後,雖然黃麗娟沒哭沒鬧,但父母心裡照樣在流血,他們想方設法彌補着自己的過失。
沒多久,爸爸利用自己的權威,把局辦公室的秘書小周帶到了家中,介紹給了女
兒,並草率地成就了一段荒唐姻緣。
本以爲組建了家庭,有了老公,就可以忘卻那個噩夢。卻不料,結婚不足三個月,就有人暗中把那個深深藏起的秘密告訴了小周。
這對於小周來說,自然不亞於晴空霹靂,他立馬變了個人,冷得像塊冰,他提起過離婚,可又懾於權威的壓力,只得忍氣吞聲留了下來,但夫妻情分已經蕩然無存了。
爲了擺脫那個表裡不一的怪異家庭,也爲了給那個男人一份自由,所以黃麗娟選擇離開了縣城,來到了幾十裡外的這家鄉鎮醫院,過起了已婚女人的單身生活。
聽完之後,陳排放問黃麗娟:“那個男人現在還是不能原諒你?”
“沒法原諒。”
“可你是無辜的呀,他憑什麼恨你?憑什麼折磨你?”
“沒辦法,他覺得我髒,覺得他纔是最終的受辱者,從骨子裡面無法接受那個現實,我幾次提出離婚,他都不同意。”
“就這樣耗着,還有什麼意義呢?”
“這樣也沒啥不好,反倒都自由了,一開始我努力堅守着,可慢慢才知道,他早已紅杏出牆,並且是遍地開花,我也只好破罐子破摔了。”黃麗娟說完,深埋下了頭。
等她再次擡起頭來,已是滿眼淚花。
陳排放侷促不安,他想給她安慰,卻不知所措。
屋裡一下子安靜下來,安靜得讓人心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黃麗娟站了起來,走到書架前,從裡面拿出了一個枕頭大小的布袋,遞給了陳排放。
“這是啥?”陳排放被動地接到手上。
黃麗娟說:“上次去你們村上,聽說你家的麥地被壞人給鏟了,這是草藥種子,俗稱龍鬚草,是一家藥材公司的老闆拿來讓我試種的,你帶回去,這時候播種正合時宜。”
陳排放犯難了,說:“我連莊稼都不會種,怎麼會種草藥呢?”
黃麗娟說:“種植方法都給你寫好了,包在裡面,據說這種草藥易種植,好管理,用不着擔心。”
“我看夠嗆。“陳排放撓了撓頭,接着問,“就算收成了,又能賣給誰呢?總不能留着自己當糧食吃吧?”
“你放心好了,但凡讓你種,就不會讓你吃虧的,跟你說實話,那個藥草公司的老闆是我大學同學,我敢向你保證,你有多少,他收多少,並且價格肯定不菲。”
“那好吧,我試一下。”
“嗯,我看能行,真要是試種成功了,你就可以擴大種植面積,也可以增加其他品種,也許真就能成就一番事業。”黃麗娟說完,又轉身從書架上取下了一本書,放到了布袋上面。
陳排放看一眼,見是一本《中草藥種植大全》,就說:“我回去好好學習一下,積累點經驗,算是摸着石頭過河吧。”
“自信點,沒問題的,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就直接過來找我。”黃麗娟突然變了個人似的,一臉慈祥,說,“人呢,不要野心太大,更不要好高騖遠,飛得高,必然摔得重,還是踏踏實實的好,我也不強求你出來工作了,就安下心來種你的草藥吧。”
陳排放被感動得一塌糊塗,連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當他百感交集走出了院長辦公室時,遠遠就看見那個小護士正侯在樓道拐彎口。
見陳排放走過來,小護士把一個黑色的紙袋拿了出來,說:“這是給你的,拿着。”
陳排放一愣,拒絕道:“我憑啥拿你的東西呀?”
小
護士說:“算是我對你的感激吧,一件衣服而已,回去試一下,如果不合適,再來找我,我去幫你調換。”
陳排放打心眼裡不想要,卻又不好拒絕,怕傷了人家的心,只得騰出一隻手接過來,連一句感激的話都沒說。
小護士咬了咬嘴脣,說:“你能告訴我你家住哪兒嗎?”
“你問那個幹嘛?”
“等有時間,我找你玩去。”
陳排放稍加沉吟,說:“算了吧,還是我來看你吧。”
小護士說一聲那也好,看着陳排放快步下了樓梯。
這是怎麼了?
這些女人們突然間都對自己那麼好?
難道自己真的是命中註定有女人緣?
……
陳排放心潮澎湃,一路狂奔回了家,進到院子裡,奶奶迎上來,問他手裡拿的是啥。
陳排放說:“是種子,草藥種子。”
奶奶就問:“你弄些種子來幹嘛?”
陳排放說是一個朋友送的,要自己試種一下,怕奶奶阻攔,就打包票說人家回收,一定能賣不少錢。
奶奶想了想,說:“這倒也好,你就安心在家種你的草藥吧,別再出去亂跑了。”
陳排放以爲聽錯了,就問奶奶:“你是說,連成哥那兒也不去了?”
“不去就不去吧。”
“那……那用他的錢咋辦?”
奶奶拍了拍褲兜,說:“錢在這兒,沒花,等我去還給他。”
咦,奶奶這是怎麼了?才短短几個小時,也跟換了個人似的,真有點不可思議。
奶奶見陳排放站在那兒發愣,就說:“跟你說實話吧,不是我不讓你去,是黃仙姑不讓你到處亂跑了。”
“爲什麼?”
“她說你今年犯路神,出門又正衝白虎,容易遭血光之災,這不才一再囑咐,一定要你少出門。”
“血光之災?”陳排放猛然想起了綠野山莊,眼前又浮現出了那個滿臉是血的女孩,不由得打起了寒噤。
“排放,你咋了?”
陳排放回過神來,說:“我這不是很好嗎?”
“不對呀,看你臉色一下子就變得蠟黃了。”
陳排放騰出一隻手,在臉上摸了一把,說:“奶奶呀,是你自己老眼昏花了好不好?你看……你看……不是很正常嗎?”
“這會兒是正常了,可剛纔一陣不對頭,告訴奶奶,你是不是有不舒服的地方?”
陳排放故作輕鬆,嬉皮笑臉地說:“奶奶呀,你又在玩牛鬼蛇神,天天讓我呆在家裡,還不把我給悶死了。”
奶奶說:“不是讓你天天呆在家裡,是不讓你天天胡亂跑,黃仙姑還說,你今年就是事多,說不定還會命犯桃花,這倒不是個壞事兒,奶奶倒是盼着你早一天領個女孩回來。”
陳排放心裡面一陣靈動,看來黃仙姑還真是有兩把刷子,最近一段時間,自己的女人緣的確是不少,嘴上卻說:“這個用不着你着急,緣分可遇不可求,到了該來的時候,自然就會來的。”
見孫子進了屋,奶奶還在那兒自說自道:“那敢情好,奶奶巴不得今夜裡就有女孩子進門呢,也少了我的一塊心病……”
果然,一語成讖,到了夜裡,真的就有女孩找上門來了。
那時候陳排放正躺在牀上,安安靜靜翻看着種植中草藥的資料,突然就聽到門外有個人女人在喊:“陳排放……陳排放……你在家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