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顧不上多問,收起手機,一路狂奔去了棗妮家。
正在院子裡洗衣服的棗妮見杏花瘋瘋癲癲進了院子,擡頭問道:“杏花,你咋了這是?家裡起火了呀?”
杏花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別問了,借我自行車用一用。”
“都這時候了,你去哪兒?”
“快把自行車搬出來,快點!”杏花直着眼吼叫道。
一看這陣勢,棗妮就不敢再問了,慌忙起身,去東屋把女士單車推出來,交給了杏花。
杏花接過自行車,邊往外走邊命令道:“你去我家給小龍做飯,晚上我不回來的話,你就呆在那兒照看門戶。”話音未落,人已經出了院子,偏腿騎上自行車,一溜煙飛去。
來到爹孃家時,見門上已經落鎖,就知道一定都去弟弟那兒了。掉轉車頭,騎上去,徑直奔了過去。
大老遠,就看到弟弟家的新房子前裡三層外三層就圍滿了人,密密麻麻,水泄不通。
杏花停下來,隨手把自行車靠在牆上,急急火火鑽進了人羣中,用力推搡着擠了進去。
進屋一看,傻眼了——弟弟直勾勾躺在地上,被一牀舊牀單嚴嚴實實包裹了起來。
守在一旁的弟媳一見杏花進了屋,便放聲嗷嚎大哭起來,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邊哭邊拖聲拉調地數落起來:“你好狠心呀……咋說走就走了呢……扔下我一個人該……該咋辦呢?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下去啊……”
爹孃也守在那兒,他們沒有哭也沒有叫,只是無精打采地擡起頭,乞憐地望着女兒,就像兩條垂死的“老狗”,眼裡佈滿了蒼涼與絕望。
杏花走過去,蹲下身,把孱弱的老孃緊緊摟在懷裡,輕聲問道:“娘……娘……快說說是咋回事……弟弟……弟弟他好好的咋就這樣了呢?”
娘閉緊了雙目,眼角溢出一滴混濁的老淚,沉甸甸搖搖欲墜。她用力咬着牙關,輕輕搖了搖頭。
杏花又轉向爹,問道:“爹,弟弟到底是咋了……咋了……”
爹深嘆一聲,低沉地說:“爹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呀,本來好好的,說是回來幫着收麥子,可……可麥子還沒割一棵,人就沒了……沒了……”
杏花又逼視着悲悲慼慼的弟媳婦,問道:“弟弟他得的是啥急促病?咋就說沒就沒了呢?”
“小妖精”止住哭聲,擡起頭,滿目悽然望着杏花,低聲說:“我也不知道啊,只是昨夜裡吃過晚飯後,他就說肚子不舒服,找來醫生給他看了,只說可能是吃壞了肚子,吃幾片藥就好了。可誰知他吃過藥後,就睡了,一宿都沒有動靜。等到天亮時,我過去喊他起牀吃飯,喊了半天都沒動靜,上前晃一把,這才知道,人……人早就硬了。”
“吃的啥藥?你拿給我看看。”
“小狐狸精”就起身把過了包在紙裡的幾片藥,杏花看一眼,見是PPA藥片兒,就問她:“晚飯吃的啥?”
“水餃呢。”
“啥餡兒的?”
“雞蛋、韭菜餡的。”
“你們一起吃的嗎?”
“嗯,一起吃的,他還喝了一點酒呢。”
“喝的啥酒?”
“白酒。”
“喝了多少?”
“不多,也就一杯。”
杏花邊問邊直視着“
小妖精”,想從她眼睛裡窺探出些啥來。但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裡卻空空濛蒙,一片虛渺,根本看不出有啥實際的東西來。
“你昨夜裡沒跟他在一張牀上睡?”
“小狐狸精”臉上一陣不自然,吞吞吐吐地說:“沒……沒有……”
“你們是兩口子,咋要分開來睡呢?”
“他……他喝酒了……我嫌味兒,一聞就想吐……”“小狐狸精”低着頭回應道。
杏花緊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然後蹲下身來,撩起蓋在弟弟臉上的舊牀單。
“別……別……”“小狐狸精”驚叫起來。
杏花被嚇得一哆嗦,擡起頭來問她:“咋了?”
“你……你還是別……別看了……”
“咋了?爲啥不能看?他是我弟弟,我總該跟他見最後一面吧,這有啥不妥嗎?”本來就疑心重重的杏花越發猜忌起來。
“狐狸精”慌亂地搖着頭,結結巴巴地說:“不是……不是的……我是擔心……擔心他得的是傳染病……怕傳染了你……”
“你咋就知道是傳染病?”
“醫生來過了,說他得的很可能是急性傳染病病,搞不好會傳染人的,要家裡人離得遠一點,小心感染了。”
她越是這樣說,杏花就越覺得懷疑,毅然揭開了蒙在弟弟臉上的牀單,打眼看了過去——
已經成了沒了絲毫生命氣息的弟弟面色蒼黃,雙眼緊閉,眉宇間隱隱浮出一絲怨憤,令人驚秫的是:在他右側的嘴角邊,竟然溢出了一絲血跡,就像含着一條死去了蚯蚓……
畢竟是一母所生的親弟弟,杏花望着這張曾經再熟悉不過,如今卻已是陰陽兩隔的面孔,內心撕裂一般疼痛,再也無法抑制,放聲嚎哭起來,邊哭邊嘮嘮叨叨數落着——
數落着弟弟的情,數落着弟弟的好,數落着自己對弟弟的誤解與愧疚,最後又數落起了弟弟的不幸與悲哀……
正哭訴着,令人意想不到一幕出現了,站在一旁的“狐狸精”卻勃然大怒,撒起潑來:“你別在那兒胡說八道,你咋就知道他婚姻不幸,家庭不幸福了?我對他好不好,鄰居都看在眼裡,由不得你說三道四的!你平日裡對你弟弟不聞不問,這時候人沒了,你就來挑事了,你想在這兒就老老實實呆在這兒,不想呆在這兒,就趕緊離開,沒有你,我照樣能把他的後事給處理好了,讓他入土爲安。你走……你走……趕緊離開這兒,這是我的家!”
杏花沒有過激的反應,只是慢吞吞重新把牀單蓋在了弟弟的臉上,強忍着滿腔的怒火與悲憤,站了起來,逼視着“狐狸精”,厲聲問道:“你說,他嘴角的血是咋回事兒?”
“啥時候有血了?我咋就沒看到呢?”
“你睜開眼睛好好看一看,他嘴角流出的那是啥?”
“就算是有血,那也是他臟腑內沾染了病,破裂了,才流出來的,這不也很正常嗎?”
“啥病能吐血?”
“我咋會知道?”
“既然我弟弟是染病身亡的,那你用得着慌里慌張了?”
“我啥時慌了?”
“這還要問我?剛纔我伸手掀蓋在他臉上的布時,你沒慌嗎?一看就是做賊心虛。”
“誰做賊心虛了?你不要血口噴人!你弟弟死了,那是他命短,怨得了別人
嗎?”
“怨不怨別人那可不是我說了算,他好死歹死那也不是你說了算,相信法律自由公斷!”
“你……你啥意思?”“狐狸精”臉色越發惶亂起來。
“你不是說我血口噴人嘛,那就讓警察來做個了斷,還你一份清白吧。”
“狐狸精”着急了,跳着腳叫囂道:“他是我男人,你有啥權利來指手畫腳的,讓他死了都不得安寧,你究竟安的是啥心?”
杏花不屑地哼一聲鼻息,喝問她:“你還知道她是你男人?你也不想想自己都對他做了些啥?不要臉的東西!”
“你敢罵我?你給我滾,滾!”“狐狸精”竄上來,對着杏花沒頭沒臉地廝打起來。
站在院子裡的幾個壯漢也趁機進了屋,裝作拉架的樣子,嘴上喊着“別打架……別打架……”卻七手八腳地硬生生把杏花拖出了屋子。
“幹啥……幹啥……你們就不怕犯法嗎?放開我……放開我……”杏花使勁渾身解數反抗着,但卻無濟於事。
年邁的雙親那見過這樣的陣勢,早被嚇得膽戰心驚,氣血不暢,蜷縮在兒子的屍首前直打哆嗦。
幾個壯漢一直把杏花“送到”了村外,聚首嘰咕幾句,便留下兩個人在村口看守,另外幾個人折了回去。
杏花靜下心來想了想,知道自己一個人身單力薄,硬碰硬是絕對不行的,“猛虎鬥不過地頭蛇”,拼下去,非但解決不了問題,反倒會傷害到自己,傷害到自己的父母雙親……
思量一陣,杏花裝出一副無奈的模樣來,摸一把眼淚,嘆息一聲,轉身朝着自己村子的方向返回了。
走到一處低窪地時,杏花給派出所所長王達川打了電話,把對弟弟之死的和盤托出,並懇求他爲能爲自己主持公道。
王所長聽罷,言真意切地說:“杏花,就衝着咱倆的交情,這事我也管定了,並且一定要查他個水落石出,也好給你一個交代,讓你弟弟的在天之靈得以撫慰,你就放心好了,這就出警,立即出警!”
果然,不到一個時辰,王所長便親自駕車,警燈閃爍,警笛震耳,直奔大槐樹村而來。
當他們剛剛到達村口之時,正巧遇到了送杏花“弟弟”趕去火化場的靈車。
四名身着警服,裝備齊整的警察跳下警車,威風凜凜地攔在了路口,把靈車截了下來。
那些被請來“清場”的壯漢早就沒了之前的威風,見勢不妙,紛紛落荒而逃。而杏花那個風流成性、心如蛇蠍的“潘金蓮”式的弟媳婦,也早已威風掃地,癱作一團,被兩名警察從家裡提了出來,扔到了警用麪包車上,帶到了派出所。
四名警察留在了現場,進行勘驗偵察。
王所長回到所裡,親自上陣,趁熱打鐵,進行審訊。
“狐狸精”貌似強大,內心卻懦弱無比、脆如薄冰,不等王達川把吹鬍子、瞪眼睛、捶桌子等一系列的基本招數用完,她便如實交代了自己夥同姦夫殺害自己丈夫的犯罪事實,道出了一樁惡毒之極,駭人聽聞的姦殺故事——
狐狸精哭過一陣後,猛然擡起頭,瞪着一雙空茫茫的大眼睛說都已經這樣了,我就說了吧,全說了,也好輕輕鬆鬆地去奔黃泉路。
王所長這纔看到,這個狐狸精一般的女人長得的確好看,有一張很養男人眼的面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