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站定了,轉過身問她:“咋了老姑?還有啥事嗎?”
“你回來,我有事想問問你。”王仙姑招着手,顯得神秘兮兮。
杏花折身走了回來。
王仙姑往前傾着身子,嘴巴貼近了杏花的耳朵,小聲問她:“這兩天沒發生啥不吉利的事吧?”
杏花眨巴了眨巴眼睛,說:“沒啥啊,我這不好好的嘛。”
“好纔怪呢,你身上肯定沾染了邪氣。”
“這是從何說起了老姑?不過昨天劉清海老婆跳井死了,有人誣賴我,說在我拿話氣她了。”
“這還不就是,我就覺得不正常嘛。”
“咋不正常了?”
“神龍前天在土坑裡翻涌了半日,雖然沒露面,卻攪得一汪泥波浪滾滾,怪嚇人的。”
杏花被說得毛骨悚然,禁不住問道:“可劉清海老婆的死與神龍有啥關係呢?”
“不是與死了的有關係,是與你有關係。”
“與我……與我有啥關係?”
“那神龍與你前世有緣,與你靈性相通,一定是這一段時間你沾染了晦氣,交了黴運,它就有了感覺,有了反應,你信不信?”
“老姑,你是說我這一陣子運氣不好?有厄運嗎?”說話間,杏花覺得脊背一陣陣發緊發涼。
“可不是,可要防範着點兒。”
“那該咋辦?老姑你就幫着我破解一下吧。”
王仙姑深垂眼簾,掐指一算,唸唸有詞道:“四月二十六是個黃道吉日,到時候你來找我。”
“謝謝老姑,我要準備些啥呢?”
“一隻雞,一條魚,三尺紅布,九張紅紙。”王仙姑隨口說道。
“那好……那好……老姑,就這樣定了,還得你多操心呢。”杏花一臉虔誠地客套着。
“老姑記着你的好呢,咋會不操心?放心好了,我這就回去給你燒香祈福,保你平安。”
杏花連聲謝過王仙姑,然後轉身離去。
這時候太陽已經落山,薄暮慢慢罩了上來,眼前的一切都顯得影影綽綽,神神秘秘,這樣的境況越發使杏花誠惶誠恐起來,虛空得很。
一路碎步小跑着到了許翠翠家,進屋後強裝歡顏,對着燈光下一臉悽美的小媳婦說:“問過王仙姑了,沒事,你就把心安安穩穩放肚子裡好了。”
“哦,那敢情好。”許翠翠臉上生動地亮了一下,隨接着問,“那……那她沒說咋就會老流水呢?”
“說了,流水纔是對的,不流反倒不好。”
許翠翠眉心一皺,質疑道:“姐,聽上去咋有些不對勁呢?好了應該乾乾淨淨不流了纔對呀,咋就流水纔對了呢。”
杏花耐耐心解釋道:“你想啊,那些壞東西留在身體能好嗎?必須得排出來,可在身體裡面又不好一把給抓出來,那就只能一點點讓它流出來,等流盡了,也就乾淨了,就可以重新懷孕生孩子了,知道了嗎?”
許翠翠悟徹了一般,頻頻點着頭。
杏花在許翠翠瘦俏的肩頭上輕拍了一把,說道:“這就好了,儘管放寬心就是了。你歇着吧,我該回去了。”
“姐,飯我都做好了,你就在這兒吃吧。”許翠翠牽着杏花的手說。
“不了,聽說學校校長要去家訪,我得趕緊回去了。”
許翠翠也不好再做挽留,看着杏花轉身邁出了門檻,突然又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聲:“姐,別忘了過問一下準生證的事啊!”
“知道了……知道了……”杏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杏花風風火火地趕回家,剛拐過衚衕口,猛一擡頭,看見一個黑乎乎的影子立在自家門口。
“誰?”杏花打一個寒噤,失聲問道。
黑影活動了一下,迴應一聲:“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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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
聲音聽上去很陌生,杏花接着問道:“你是誰?”
“哦,於德兵。”
“於德兵?於德兵是誰?”
“哦,你沒聽出來吧?我是新來的校長。”
杏花這才頓悟過來,歉意地說道:“對不起了校長,我剛纔出去辦了點急事兒,讓您久等了。”
於校長謙和地迴應道:“沒事……沒事……我也剛剛過來。”
“哦,快進屋……快進屋……”杏花顛着屁股快步走到了門前,摸索着開了門鎖。
杏花先一步進了屋,隨手開了燈,對着於校長客套起來:“您快屋裡請……屋裡請……”
於校長手裡竟然還提着一個布兜,也不知道里面裝的是啥。他緩步進了屋,解釋道:“這個時間過來,有點兒不太合時宜,可白天學校事務太多,還要給學生代課,也沒在沒辦法。”
杏花跑前跑後地忙活起來,又是搬凳子,又是倒水,再從抽屜裡翻出了一盒李金剛在家時買下的香菸,敞開來,翹起蘭花指笨拙地抽出一支,遞給了已經落座的校長。
校長接過來,卻不吸,笑吟吟說道:“不會吸,一直都沒學會呢。”卻一直把那支菸拿在手裡,翻轉把玩着。
“你也坐下來吧,別忙活了。”
杏花突然想起了啥,問道:“於校長您吃飯了嗎?”
“哦,早就吃過了。”
“對了,您家屬也一起搬到這邊來了嗎?”
於校長低頭沉吟片刻,然後擡頭淡淡應了一句:“沒……沒呢。”
“那你生活咋辦呢?誰做飯你吃?”
“不是有食堂嘛,挺方便的。”
“食堂的飯菜咋吃?肯定不如在家裡做得好。”
“還行……還行……想吃啥就讓師傅做得啥。”
這個新來的校長談吐儒雅,慢條斯理,聽上去春風細雨一般,杏花不由得多瞄了他一眼,白熾燈下,愈發把一張本已是成熟穩重臉龐映襯得白淨優雅,看上去就像個年紀輕輕的小夥子,只是眉宇間無法掩飾地透着一絲淡淡的憂悒。
恰在此時,於校長也擡起頭來,望向杏花。
四目相對,雖不見電光迸濺,但卻讓於校長躲躲閃閃,羞赧難當,趕忙低下了頭,那表情恍若一個剛過門的小媳婦。
這讓杏花很好奇,這樣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怎麼會有這樣嬌羞慌亂的舉止呢?莫非他心裡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難倒他……
爲了打破眼下的尷尬,杏花禮讓起來:“於校長,您喝水吧。”
“哦,好的……好的……謝謝哈!”於校長答應着,端起水杯,小口小口抿起來。
杏花滿懷感激地說:“於校長,真得好好謝謝您,自打您來以後,我兒子的進步可快了,不光是學習,回家後也聽話多了。”
於校長這纔想起沒有見到她的兒子小龍,手捧着茶杯問道:“李小龍同學呢?”
“我出去有事,他先去奶奶家了。”
“這時候還不回來?”
“他二奶拿他好,有時候就住他們家。”
“那……那李
小龍親奶奶家呢?”
“沒了,幾年前兩位老人相繼得了病,沒幾個月就全走了。”
於校長哦一聲,接着說:“也多虧了這個二奶奶,能幫着你照看一下孩子,要不然你一個人在家可夠你忙的。”
杏花心裡一動,想到:看來於校長知道兒子他爸不在家,要不然他咋會這麼說呢?就附和着說:“是啊……是啊,男人去城裡打工了,一個剩女人在家真的很不容易,我們家還真是多虧了嬸一家了。”
“是啊,這一個家庭吧,一個男人一個女人支撐着,少了哪一個都不行啊!”於校長感慨道。
杏花聽後,心裡一陣靈性,看來這個於校長也是個有情有義之人,並非自己想象得那麼刻板保守,於是便問:“於校長家裡幾個孩子?”
“一個,只有一個,是個女孩子。”於校長應道,隨把話題轉移到了小龍的學習上,“小龍這一段時間學習進步的確很快,這孩子吧天資聰明,只要課堂上注意聽講了,做好筆記,再按時完成作業,就一定沒問題。”
“孩子是不笨,可這也要看老師咋個教法,同樣是一個孩子,放在之前,那個學習真的叫人頭疼,每次考試都要倒數,還經常打架鬧事,活活愁死個人。”
“是啊,教學方法的確重要,作爲一個老師,要真正走進孩子的心裡去,要懂得他的情感需求,要尊重他們的人格,多跟他們交朋友,只有這樣,才能把學生引領到正道上來。”
杏花聽了於校長這幾句話,心裡暖融融一陣,感慨萬千:自己都活了三十多年了,還是頭一次聽說,老師要拿孩子當朋友,還要反過來尊重孩子的人格,只是這兩點就足夠對他高看一籌的,看來這個老師真的不一般,非同尋常,小龍遇到這樣的好老師可真是燒高香了!
“你叫……杏花對不對?我都已經瞭解過了,可很快就忘記了。”於校長問道。
杏花笑着說:“其實父母給我起的大名叫王旺鳳,可叫起來繞口,就都喊我小名了,叫我杏花就行了。”
“哦,杏花,好,這名字叫起來響亮,順口。”
“全村人都那樣叫,都習慣了,連我自己都差不多快把大名給忘記了。”
“名字只是個符號,叫着順口就行了。”於校長端起杯喝了一口水,擡頭朝着杏花打量了幾眼,突然變得吞吞吐吐起來:“其實……其實……我今天來吧,並不是全爲了孩子學習的事兒,還有……還有……”
“於校長,您有話就直說吧,沒事的,儘管照直說就是了。”杏花嘴上這樣說着,心裡也跟着納悶起來。
“杏花,是這樣,我調過來也有一段時間了,因爲之前的那個吳校長突然死亡了,所以他的東西一直也沒給他整理一下。直到了前天晚上,我閒下來,才幫他收拾了一下他所住的臥室,在收拾的過程中,我就發現了一盤錄像帶。”
杏花心裡猛然一震,怔了片刻,纔回過神來,問道:“錄像帶,啥錄像帶?”
於校長臉上的表情變得極不自然,他舔了舔嘴脣,咬了咬牙根,說:“是一盤自制的錄像帶,因爲我擔心是重要學習資料,所以就打開來看了,結果……結果……”於校長說到這兒,臉通紅起來,嘴角不停地抽動着。
“你是說……是……是……”
於校長點了點頭,說道:“是的,裡面所錄的都是那種見不得人的鏡頭,關鍵是……是裡面還有你。”
“啥!那盤錄像帶竟然還在?”杏花情不自禁地脫口喊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