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警倒也信任他,把資料推給陳排放,說你自己看着往上寫就是了。
陳排放應一聲,擡腳上了石凳子,抓起粉筆寫了起來。
唰唰唰,不愧爲是公認的大才子,沒一會兒工夫,就把內容充實得差不多了,見版面還有空閒,陳排放稍加思索,即興寫了一首小詩——
我們是人民警察
人民是我們的衣食父母
也是我們的姐妹兄弟
人民的需要就是我們的使命
人民的呼聲就是我們的目標
一切爲了人民的利益
是我們顛撲不破的行動綱領
我們是人民警察
我們是妙手回春的醫生
手持剪斷
剪斷邪惡的毒瘤
我們是鋼鏟
剷除狂暴之兇頑
……
寫完後,他又用彩色粉筆在黑板的邊緣圈了花邊,就算大功告成了。
等他跳下石凳,拍打着手上的粉筆沫時,猛然間看見所長就站在小女警的身後,神情專注地盯着黑板看。
陳排放緊張起來,嘴脣翕動着,卻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誰讓你寫的?”所長的口氣很硬。
小女警搶着解釋道:“王所,剛纔我……我不小心從上面摔下來了,這個人看見了,就過來幫忙了。”
王所長沒有理她,衝着陳排放說:“看不出,你小子還真是有些才氣,字寫得好,詩也作得不錯。”
陳排放扭捏着說:“沒……沒啥,沒準備,隨便寫寫。”
“隨便寫寫?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有準備,就會寫得更好了?”
所長的話很強勢,搞得陳排放有點兒小狼狽,紅臉粗脖子地支吾起來:“不……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說……”
“說什麼說?走……走,到我屋裡來,我有話要問你!”王所長說完,轉身朝着辦公室走去。
陳排放眼神複雜地瞥了小女警一眼,遲疑了幾秒鐘,只得擡腳跟了上去。
小女警無力地喊了一聲所長,見沒有迴應,也就不敢再吭第二聲。
進屋後,並沒有陳排放想象的那種審訊場景,而是在王所長的示意下,坐到了靠牆的一排木質沙發上。
王所長繞到了對面,坐了下來,隨手抓起了茶壺,給陳排放倒了一杯茶水,說:“你小子還真不賴,主動幫忙出黑板報,我先請你喝一杯清茶。”
“沒……沒啥……”
“小子,你身上哆嗦什麼?”
“沒……沒哆嗦呀。”陳排放刻意正了正身子。
“心虛了吧?”
“沒有啊,我有啥好心虛的……”陳排放想到了跟瘋老頭的那檔子事,頭埋得更深了。
“切,不心虛纔怪呢,就這樣的心理素質還學着幹壞事?”所長的連依然冷得嚇人。
“我沒幹壞事啊,真的沒幹啊所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陳排放大幅度搖了搖頭。
“先喝水,不急着說,我有的是時間,咱慢慢聊……慢慢聊……”王所長自己拿着一個大個的玻璃杯,吹一口杯沿上的浮茶,吸溜溜喝了起來。
喝過幾口,見陳排放坐着沒動,就說:“你喝呀?”
“哦。”陳排放應一聲,哆哆嗦嗦端起了茶杯,小口舔了一下,又放回到了茶几上。
“喝足了是吧?那好,咱就開始說正事。”王所長放下杯子,兩眼直直盯着陳排放,用力清了清嗓子。
陳排放心頭一緊,但很快就放鬆下來。
王所長說:“你小子,知道自己犯下的罪過有多重嗎?你那是投毒,是把人往死裡整。”
“所長,那真的不是我乾的?”陳排放無力辯駁着。
“你狗曰的還跟我嘴硬是不是?鐵證如山,那瓶含毒的飲料本來就是從你手上遞給老頭的。再說了,當着那麼多目擊者,你還口口聲聲喊着要治死人家,你這不是作死是啥?”
“事實真的不是那樣,我毫不知情,是有人成心加害我。”陳排放幾乎被急哭了。
“你小子,不見棺材不落淚是不?那好吧,戴上手銬,去審訊室說去!”王所長臉色陡變,臭烘烘的唾沫星子噴了陳排放一臉。
陳排放被嚇蒙了,傻乎乎盯着所長的臉。
所長接着說:“你小子放聰明點,就你這罪過,要是沒有高官給你說情,判個十年八年都不止。”
陳排放感覺自己的脖子被猛地砍了一刀,腦袋一下子垂了下來。
“擡起頭來,聽我把話說完。”王所長話語軟了一些,他說,“你也不要亂猜疑,這事與你同學丁光彪沒有一毛錢的關係,百分百不是他下的藥,技術部門都已經做過鑑定了,你要是再死咬着人家不放,很可能再判你一個誣陷罪,數罪併罰,你小子這一輩子,可就真的玩完了。”
陳排放腦子裡飛進了無數只蒼蠅似的,嗡嗡亂響起來,王所長又說了些啥,他一句都沒聽到耳朵裡面去。
直到王所長把一張紙推到了他跟前,才慢慢平靜下來,懵裡懵懂朝着紙上看去,這才知道是一份早已擬好的保證書,意思是隻要他不再誣陷丁光彪,對投毒一案就此了結,不再追究。
“怎麼樣?夠意思吧?”王所長問他。
陳排放面無表情,機械地點了點頭。
王所長說:“媽巴子的,都差點鬧出人命了,還有人肯出面爲你說情,你小子可真夠福大命大的。”
“好……好……我籤……我籤……”陳排放摸起筆,哆哆嗦嗦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王所長接過保證書,起身鎖進了辦公桌的抽屜裡,再坐回到原來的位置,說:“其實吧,這事本來也不歸我管,可看在你們村黃村長的面子上,我就幫你一把了。”
陳排放擡起頭,感激地望着王所長,問:“村長他……他找你了?”
“是啊,他不但找我了,還求我了,說你長這麼大不容易,說你有才華,還說你是棵好苗子,不該就這樣糟蹋了。”
“謝謝……謝謝……”陳排放連聲道謝。
王所長最後說:“謝就免了,不過我剛纔見識了你的小能耐,字寫得好,文章也不錯,的確有兩下子。我有個不求之求,以後有機會,多幫我們寫點稿子,就是那些宣傳報道啥的,權當練筆了,好不好?”
陳排放連聲答應着。
“好了,回去吧。”王所長站起來,親自爲陳排放開了門,不忘安慰他幾句,“其實大學不考也罷,成功之路千萬條,何必都去擠獨木橋,你說呢?”
陳排放心裡暖暖一動,不等開口,王所長又兇巴巴地警告道:“我可告訴你,不能跟着那些小混混學壞了,要是再犯在我手上,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嗯,您放心吧,所長,我一定好好做人。”陳排放表着態,快步走出了所長辦公桌。
當他聽見身後的門嘩啦一聲關上時,懸着的心才落了下去。
陳排放放慢了腳步,朝着黑板報那邊望了望,已經不見了小女警的身影。
突然聽到噠噠幾聲輕微的敲擊,循聲望去,這纔看到是小女警站在宿舍門口,透過玻璃朝他揮着手。
不知道爲什麼,陳排放突然熱淚狂奔,頭也不敢回,大步流星地跑出了派出所的院門。
走在鎮駐地的大街上,陳排放看到一間門面挺大的理髮店,想到自己的頭髮都快兩個月沒理了,便推門走了進去。
“帥哥,你來了,裡面請……裡面請……”一個身穿緊身旗袍,露着大片腿肉的女孩迎了上來。
“這裡……這裡不是理髮的地方吧?”陳排放傻乎乎地問。
“是啊,這地方理髮可好了,最新潮,最時尚,包你一百個滿意。”女孩解釋着。
“帥哥,你理上頭呢?還是理下頭?來,小姐姐給你理吧。”話音剛落,又爆出了一陣放蕩的笑聲。
陳排放這纔看到,原來大廳拐角的一間透明小屋裡面,還坐着好幾個濃妝豔抹的女人。
憑直覺,陳排放就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剛想轉身往離開,卻被旗袍女孩一把拽住了,很誠懇地說:“小弟弟你放心,別聽她們胡說八道,姐姐給你理,一定讓你滿意。”
陳排放藉口說:“我還事呢,等辦完後再來理。”
旗袍女往前一步,緊貼着他的耳根說:“小弟弟,你這不是成心讓我難堪嗎?她們都瞧着呢,你要是走了,準得向老闆告狀,說我無能,那樣的話,我這飯碗可就砸了。”
“不就是理個髮嘛,有那麼嚴重?”
“有,真的有,現在找份工作多難呀,你就算是可憐可憐我吧,好不好呀,小弟弟。”
陳排放一看旗袍女孩眼圈都紅了,心就軟了下來,他問:“理一理頭髮多少錢?”
旗袍女說:“不多,二十。”
“那麼貴呀?”
“這還貴呀?那這樣吧,我看你也挺累的,免費送你一次按摩怎麼樣?”旗袍女說。
坐在一邊的幾個女人起鬨道——
“按一下吧,小蘭的手法可好了,能把你給舒服死。”
“傻小子,白送喲,這樣的好事哪裡找啊,趕緊了……趕緊了……”
“靠,有便宜不賺,傻瓜!”
……
“那好吧,二十就二十。”陳排放咬了咬牙,點頭答應下來。
“嗯,這就對了,來……來……跟姐姐屋裡來。”旗袍女孩轉身朝着一條逼仄的通道走去。
“去哪兒呢?”陳排放質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