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只是聽說,剛剛打街上走過,那些老孃們兒在唧唧喳喳嚼蛆,探進去聽了聽,這才知道他是自殺。”
“她們咋知道是自殺?”
“那我就不清楚了。”
“棗妮,你覺着他會自殺嗎?”
“誰知道呢,難說,又不瞭解那個人,咋知道他會不會自殺。”
“啥叫不瞭解?人家都跟你摟抱在一塊了,還有模有樣地幹起了那種事兒,這可不是一般的情分呢。”杏花故作輕鬆地打趣道。
“放狗屁!誰跟他幹那事了?還不都是你壞了心腸子,編排那種爛戲,俺還用得着丟那麼大的醜了。浪逼,那可是白花花的太陽底下呀,被人看見還不把人丟死啊!”棗妮拉長了臉,罵咧咧地說。
“唉,誰知道他這麼快就死了呢,早知道這樣,說啥也不該折騰人家那一回。”杏花說着,臉上浮出了一絲傷感。
棗妮不知道杏花跟老胡之間的那段隱情,自然也就感受不到她內心的痛疼,接着大大咧咧地說:“咱跟他又沒啥深交,只要是開閘放了水,澆了地,也就達到目的了,他死不死的與咱有啥關係!”
杏花不再說話,呆呆地倚牆而坐,表面上看似平靜,內心卻翻江倒海一般地難受。
她有一種預感,準確地說是冥冥中有一個聲音在鼓譟着、在吶喊着、在糾結着,好像是在說——
“庫頭”老胡的死,你杏花是脫不了干係的,是你害死了他!
“看你那個熊樣子,心疼了?一個大野驢似的男人,死了倒也省心,免得他再胡亂禍害女人。”雖是勸慰話,但棗妮說得咬牙切齒。
杏花也不做反駁,端直了身子,問棗妮:“街上那些人咋就知道老胡是自殺的?”
“劉大牙家娘們說,警察從老胡的牀鋪底下,搜出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寫得清清楚楚。”
“紙條上都寫了些啥?”杏花警覺起來。
“杏花你咋了?一驚一乍的。”
“誰一驚一乍了?”
“不是你還能是誰?你急啥急,又不是你老相好。”
杏花臉上一陣不自然,說:“棗妮你傻呀,我還真擔心他的死與咱倆有關係呢。”
“就你多事,與咱倆有啥關係?”
“你想呀,咱用那種手段逼他放水,他又不得不放,會不會是讓上頭知道了,處分他了,這才一時想不開,就尋短見了。”
棗妮沉下臉,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說:“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杏花,你想多了,老胡在臨死前寫下的那張紙條,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兒,與咱無關。”
“紙條上寫了些啥?”
“具體寫的啥我倒不知道,只聽那幫子娘們兒說,他留紙條的意思是自己活膩了,說與別人無關。”
“就這些?沒別的了?”
“還有,好像還說他請求他們單位的領導派人把他的骨灰送到雲南去。”棗妮說到這兒,扭頭問杏花,“你知道他幹嘛要把骨灰送到雲南去?”
杏花心裡一沉,搖了搖頭,沒有接話。
“你說會不會他老家就是雲南的?”
“也許吧。”杏花敷衍一句,呆着臉不再說話。
其實她心裡亮堂得很,老胡就是本地人,只是他沒有留下個一兒半女的,媳婦又跟着人家跑了,他一定是覺得留在這邊也沒人給他燒紙上墳,雲南那邊倒也好,到處都是他戰友的鬼魂,倒不如跟他們在一起踏實,也好一起做個伴兒。再說了,他的身子就是在雲南那邊的戰場上殘缺的,也許到了陰間
,就能把炸飛了的那一部分給找回來。
“杏花你掉魂了你?是不是也跟着去雲南了?”棗妮咋呼道。
杏花淡定地說:“我只是覺得他怪可憐人的。”說完鼻子一酸,趕忙把臉扭到了一邊。
“是他自己活膩了,有啥好可憐的?”
“你說得輕巧,人不被逼到份了,誰想死呀?”杏花嘴上說着,伸出一隻手,慢吞吞鋪展着牀單,極力掩飾着內心的傷感。
“他還能被逼到啥份兒?整天在水庫邊上逛來逛去,月月發着工資,神仙一樣的日子,還有啥不滿足的?我看他是享不了那份清福。”不解內情的棗妮隨口說道。
“行了……行了……棗妮你就留點口德吧,人都沒了,你何必再去糟踐人家?哦,對了,水庫上那些破案的警察都回去了嗎?”
“人是自殺的,他們還呆在那兒幹嘛?”
杏花不想再說這個話題,心裡熱辣辣一陣難受,挪一挪身子,斜倚在被子上打起盹來。
“都啥時候了呀你還睡覺?走,到大街上湊熱鬧去。”棗妮扯一把杏花的胳膊。
杏花甩了甩胳膊,懨懨地說:“你去吧,我渾身痠痛,就是想睡覺。”
棗妮嘰嘰咕咕,也不知道說了些啥,一個人掃興地離開了。
一直到了日落時分,睡夢中的杏花突然聽到了陳排放的聲音,他站在自家院子裡,正跟奶奶說着話。
她擦身下牀,攏一攏凌亂的頭髮,來到院子裡,衝着隔壁喊:“陳排放,你回來了?”
陳排放應聲道:“是啊嫂子,這不,剛剛進屋。”
“你過來一下,嫂子有話跟你說。”
“我餓了,正想吃飯呢。”
不等杏花再說啥,奶奶插話道:“杏花,你又耍啥幺蛾子?”
杏花早就把話備在了嗓子眼裡,隨即應對道:“奶奶,是這麼回事,我大姨家有個小表妹,人長得挺水靈,昨天來過,我琢磨着,倒是跟你家排放很般配,想着坐到一起合計合計。”
奶奶一聽就樂了,連聲說:“那中……那中……這就讓他過去……這就讓他過去。”
眨眼的工夫,陳排放就踏進了杏花家的院子。
杏花已經回了屋,坐在昏暗的燈光下,一個勁地朝着外面招手。
見陳排放拘泥地邁進了門檻,她便指了指身邊的一個矮凳,說:“你坐下,我有幾句話要對你說。”
“你……你家表妹呢?”陳排放滿屋子掃視着。
“我不那樣說,奶奶能讓你進我屋嗎?”
“就知道你在騙人。”
“你真的想找媳婦了?”
“奶奶急,我不急。”陳排放坐下來,問杏花嫂,“說吧,啥事?”
“這幾天你去哪兒了?”
“你問這個幹嘛?”
“有事,有要緊的事。”
“我去哪兒,與你有啥關係?”
杏花見陳排放有點兒牴觸,就直接問他:“你去舅舅家了?”
“是啊,去二舅家了。”
“你去幹嘛了?”
“二舅家蓋房子,我去幫忙了。”
“人家蓋房,你能幹啥?”
“啥都能幹,和泥、搬磚、拉沙、運水泥……哪一樣都行。”
杏花嫂一把抓過了陳排放的手,翻來覆去地看着,看完左手看右手,然後拿到鼻子下面聞了起來。
陳排放被搞蒙了,問她:“你……你這是幹嗎?”
“陳排放,你在騙我!”杏花嫂扔下他的手,
厲聲說道。
“我騙你幹嗎?”
“你小子,又在跟我耍滑頭,你要是真的幹了那些粗活,手上能那麼幹淨嗎?手掌能那麼細嫩嗎?”
“哎喲,嫂子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原來一直沒有下過苦力,手掌哪經得住磨?所以一開始就戴了手套,這才完好無損嘛。”陳排放說完,挓挲開雙手,在杏花嫂面前比劃着。
杏花嫂被嚥住了,緩了一會兒才說:“不是我信不過你,是有人信不過你,說你……”
“說我怎麼了?”
“懷疑你行爲不端,暗地裡幹了昧良心的事情。”
“誰……誰說的?”陳排放呼一下站了起來,“嫂子你告訴我,是誰在背後糟踐我?”
杏花嫂說:“人家只是懷疑,你用不着那麼激動。”
“你能具體一點嗎?他還說啥了?”
杏花嫂朝着門外越來越濃的夜色看一眼,悄聲問陳排放:“你知道村長老婆被糟蹋那事嗎?”
“知道啊。”
“你在外村,是咋知道的?”
“操,連你都懷疑我了!”
“你別想偏了,嫂子是爲你好。”
“我也是剛剛知道,一進門,奶奶就告訴我了。”陳排放又坐了下來,問杏花嫂,“嫂子,你的意思是,有人懷疑是我對村長老婆下手了?”
“可不是嘛,你有重大嫌疑。”
“憑什麼呀?”
“你不知道,上頭的警察來呆了好幾天,連狼狗都用上了,還把村裡的男人都叫去過了篩,除了病得起不了牀的,就你一個人沒審查。”
“我壓根兒就不在村子裡,哪有機會作案呀?”陳排放臉色陰沉下來,接着問,“你是說,連警察都懷疑我了?”
杏花嫂點點頭,又搖搖頭,顯得有些慌亂:“這事我不該說,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了。”
陳排放嘆一口氣,罵道:“麻痹滴,放屁專往醜人怨,我年紀輕輕,放着送上門的大閨女不耍,去心狠手毒地糟蹋一個老孃們兒?變態了咋的?”
“可不是嘛,人家就那麼說。”
沉默良久,陳排放擡起頭,滿臉真誠地說:“嫂子,天地良心,我陳排放絕對沒幹過那種卑鄙無恥的事情,他們那樣說,也太不負責任了,簡直就是對我人格的侮辱。”
“可是空口無憑啊,萬一他們找上門來,你怎麼去應對?怎麼證明自己的清白?”杏花嫂攤了攤手,一臉無奈。
陳排放咬了咬嘴脣,說:“嫂子,我給你交個實底,到現在爲止,我還是個處男,百分百的童子身。”
“真的?”
陳排放認真地點點頭。
“這……這怎麼可能呢?聽說你在外頭挺花花的,不光談戀愛,還大姑娘、小媳婦的亂來一氣,咋會沒幹過那事呢?”
“嫂子,怎麼連你都不信任我了呢?可惜我是個男人,要是女人就好了,可以讓你驗明正身。”
“對呀!”杏花嫂啪拍一把大腿,說,“我可以幫你驗證啊!”
“可……可我是個男人呀。”
“男人咋了?一樣可以從那上面看出來。”
“嫂子,你在跟我開玩笑吧?男人那玩意兒又沒有記號,怎麼能夠看出來呢?”
“能!還真能,雖然沒有女人的明顯,但只要仔細一點,照樣可以辨別出是不是隻雛鳥兒。”杏花嫂說着,一隻手伸了過來。
“你幹嘛?”
“脫了……脫了……大大方方亮出來你的傢什來,嫂子幫你驗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