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軍在河南的一舉一動,其實闖營都是明明白白的看在眼裡,上到各處的衙門內部,下到底層的難民鄉民,幾乎全都是農民軍的眼線。
現在這種時候,已經不會有人再爲朝廷說話。
不過李自成之所以沒有下令在夜晚襲擊,不是因爲心慈手軟或是對王爭有所忌憚,而是時機還不到。
根據闖營的兩位軍事宋獻策和牛金星斷言,王爭聽聞糧餉被劫,定然惱羞成怒的前往通許縣查看,與其貿然的與對方交戰,還不如在那邊設伏,打山東軍個措手不及。
現在發生的事情已經說明這兩位新加入沒多久的闖營軍師簡直是神機妙算,李自成信心滿滿,剩下要做的就是四面合圍。
只見他身側的長鬍子老道牛金星搖着羽扇,輕輕吐氣道:
“山東軍一朝落敗,大業可期。”
闖王李自成已經現身,拉起的漁網已經在收攏,看着山東軍列陣以後的聲勢,農民軍們卻並沒有什麼吃驚的神情,反倒是覺得對方怕了,不敢與闖營正面相抗。
對於李自成來說,眼前就擺着一大塊肥肉,不吃到肚子裡實在是對不起自己,隨着李自成手中大刀朝前方一指,撒豆子一般的闖營兵丁喊叫着朝山東軍方陣衝擊而來。
這是一股白色的浪潮,即將與對面紅色的山巒撞擊到一起可以料想,那將是何等的驚天動地。
“槍頭成一線,側身平端,預備!”
山東軍的陣中連綿不絕的響起這種喝令聲,近兩萬人,這種人數已經不少了,但卻不都是戰兵,其中也有一部分輜重兵、炮手、傳令標兵、鼓號手等一些輔兵。
這些人陣前廝殺沒有大作用,但對於一支軍隊來說卻必不可少,按着王爭的軍令,此刻山東軍擺出的陣型分成四個方面。
李自成帶領主力自西面衝來,黃陽帶着三個營正面應對李自成主力的衝鋒,鄧黑子和高亮各自帶着兩個營的兵力,分別負責南北兩側的防務,而董有銀則被賦予了不一樣的命令。
董有銀悶聲如雷,人高馬大且有一身的蠻力,曾經帶着三百名戰兵在平度州城下抗住幾千亂民的進攻,這次王爭讓他負責通許縣,並且撥給他三個營的兵力。
不論如何,在平地堅守總不是個辦法,王爭寄希望於董有銀,希望他能帶着人攻下通許縣城,大軍退入城內防守也更爲簡單。
山東軍戰兵十二營的營官與戰兵都已經明白自己的任務和目標,四名方面主將坐鎮一方,王爭帶着最後的兩營戰兵與輔兵作爲中軍,觀察戰場形勢,隨時發下相應的軍令。
山東軍的每個方陣右翼都站着各營旗牌官,他們唯一需要負責的就是手中緊握的軍旗,只要軍旗不倒,這些山東軍戰兵將奮戰至最後一刻。
陣型的左翼走着基層將官,是各隊的正副隊官,這些人起到對陣型的維護和傳達命令的作用,這已經是數萬人級別的戰鬥,看着對方潮水一般的向自己喊殺而來,唯有這些受過訓練,有充足實戰經驗的老兵才能穩定下來。
“轟——”
闖營衝了沒多久,一陣猛烈的炮火聲從對方明軍的陣營中響起,天上出現無數顆彈丸,如同雨點一般的傾斜到闖營兵丁頭頂。
山東軍自然不可能坐視對方朝自己衝來,闖營兵丁剛剛進入射程。火器營開就開始在任胡的喝令下開始攻擊。
平日他們遇見明軍的火炮和火銃不算少,闖營兵丁起先被這種大陣勢嚇住,但轉念一想,自己有什麼好怕,官兵的火炮不過只能打幾發炮膛就會發射,等一會看見自己衝得近了,他們就會方寸大亂的潰敗。
不過這等想法剛剛進入腦海,一部分正在嚎叫的流寇卻是人仰馬翻,短肢殘臂在天空上飛舞,不少人沒有被當場炸死,而是哀嚎着想要逃離戰場。
這種場面給倖存下來的人心理衝擊更大,闖營的勢頭一下子就弱了下去,這次喊叫聲中夾雜了無數的哀嚎,不少人已經有些害怕。
與此同時,對面的明軍陣中有鳥銃手小跑到陣前一字排開,將那鳥銃對準自己這邊,沒多久,整齊的發出一陣轟鳴。
“砰——”
王爭每年投入大筆的銀子爲山東軍裝備火器可不是鬧着玩,平時誰也搞不懂爲什麼非要組建一個火器營,因爲這些火器無論維護和造價都是無比高昂。
而且要想打造火器,首先要集齊各種原料,有了原料還不夠,又要到處去找經年手藝的老匠戶,給他們的待遇都是非常好。
甚至就連鄧黑子都在想,要是省了火器營,咱們山東軍不知可以爲更多的人裝備鐵甲鋼槍。
這種想法在山東軍內部不多不少,但王爭無論是誰提出來,王爭都會毫不猶豫的否決,有一次甚至是有些不耐煩的生氣。
王爭心裡清楚,這是一個變革的時代,火器纔是世界的主流,這個時候的西方已經在邁入近代化,自己這邊正在用的火繩槍他們都是不屑一顧,有些落伍。
無論如何,投入到火器上的銀子也是一點都不能省,這是王爭心裡的一個原則,不能在這種世界進步的浪潮中落後。
天不作美,天空上忽然變成烏雲密佈,不少鳥銃手見到了都有些吃驚,要下雨了,這可怎麼辦。
山東軍的鳥銃還是火繩槍,儘管不是衛所那等粗製濫造的貨色,但風吹雨打造成的影響依然很大,聽傑姆說,西洋那邊已經普及了什麼燧發槍。
那種玩意據說就連下雨天都能流暢的發射,但是大家誰也沒見過,都覺得是在放屁,天底下哪有火器不怕下雨的。
“不要管什麼三段擊了,趁着還沒下雨,能打幾發是幾發!”
天空上陰雲密佈,任胡恨恨的跺了跺腳,毫不猶豫的大喊下了另一道命令。
現在對方已經進入射程,本來應該用三段擊保持火力輸出,誰知道這鬼天氣說變就變,持續輸出不成,所以鳥銃手只能是無差別射擊。
大家都是盡力的裝子藥,點火繩,朝密集的流寇中發射出去,儘管聲音不再像方纔那樣整齊劃一,但瞬間火力卻增強了數倍。
配合着第二輪的火炮,衝在最前面的流寇,幾乎是頃刻間就倒下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