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去了一天,宗祠裡的食物已經所剩無幾了,如果再沒有改變,宗祠裡的人恐怕就要發生一些異動了。
死亡固然是可怕的,但等待死亡的到來,卻能折磨的人心神疲憊。
芸兒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今天都沒有出門,就害怕有人抓住自己,到外面去邀功請賞。
可是該來的還是會來。
“咚咚咚……”
一連串的敲門聲好像厲鬼的敲鼓聲,醒目且震撼!
芸兒沒有理會,敲門聲自然而然就停下了。
可是還沒等芸兒鬆一口氣,那串急促的敲門聲又響起來了,而且還有幾聲招呼,聽起來很陌生,也不知道是誰。
或許就是某個不愛說話,陰險狡詐的人看準時機,準備抓人去邀功請賞。
芸兒更害怕了,一下子鑽到了被窩裡,四肢冰涼,渾身顫抖,大氣也不敢出一個。
外面那人更着急了,大喊道:“裡面有人嗎?再不說話,我就撞門了!”
聽說要撞門,芸兒這才大着膽子道:“你是誰,來這裡要做什麼?”
聽到回覆,那人的語氣才緩和下來道:“我叫朱離,是九歌的好朋友,他讓我來救你出去。”
“你騙人!”芸兒大聲疾呼道:“九歌已經背叛了我們,他是壞人,你是他的朋友,你也是壞人!”
在門外的朱離心生無奈,看向大長老道:“老人家,還請您說一下吧。”
大長老笑着道:“芸兒啊,不用擔心,九歌真的是好人,這位朱大俠是來救我們的,還帶來了很多食物。”
“大長老不要被他騙了!”芸兒咬牙切齒地道:“他把我家主人都抓了起來,這樣賣主求榮的人,怎麼能信!誰知道這又是不是他的新花招!”
朱離苦笑一聲道:“你這個小姑娘怎麼如此不相信人呢?”
“我不相信人?”芸兒嘲諷地道:“你倒是作出一件讓我相信的事情啊!”
“好!”朱離道:“我把令狐擎漢找來,當面和你說清楚,你可願意聽?”
“如果你找得到,我就聽。”芸兒的淚珠落了下來,帶着幾分哭腔,顫聲道:“可惜,你還是在騙我,令狐瑞那種人,怎麼可能留下活口!”
大長老看向朱離道:“朱大俠,你看這……”
“無妨。”朱離往西面一望道:“現在,九歌應該已經得手了吧。”
令狐瑞對於令狐知微和令狐擎漢還是非常照顧的,兩間收拾的乾乾淨淨,而且寬敞的屋子,屋子裡還有薰香和婢女,桌子上有時令鮮果與各色糕點。
就連馬桶都是鑲着銀絲的。
這樣的生活,無論是誰都應該感到很滿足了。
如果能動就更好了。
也不知令狐瑞從哪裡找來的人物,只是一擡手就封住了他們兩個人周身三十六處穴道,現在他們只能任人宰割。
好在令狐瑞並沒有要對付他們的意思,只是每天早上到令狐知微房間去一趟,然後逼他寫讓位的告示而已。
令狐知微並不同意,事情也就這樣僵持着。
汪焚不止一次的提議用令狐擎漢的性命威脅令狐知微,但都被令狐瑞否決了。
原因很簡單,令狐知微此人吃軟不吃硬,如果催的太急,自殺而死,那他永遠也別想得到真正的令狐族!
在外面爲商的人實在太多,如果讓他們知道令狐知微慘死,他們就再也不會回來,甚至還有反叛的可能,到時候兩敗俱傷,真正勝利的人絕對不會是他令狐瑞!
他的背後還有吳荻龍和石非魚,他們兩個一直都是虎視眈眈的,希望吃下令狐族這塊肥肉!
可是單憑他們任何一方的勢力都無法真正吞到肚子裡,甚至有可能被撐死!
這種情況就好像秦楚相爭,真正成功的卻是劉邦;三國廝殺,得利的卻是司馬一樣。
真正放在臺面上的強者永遠都只是被利用的刀,而操控刀的人,才真正可怕!
所以不得不防這兩個人!
可如果令狐瑞能夠通過正常的手段奪取令狐族的權利,他就可以斡旋這兩大勢力,甚至吞併他們!
想到這裡,令狐瑞並沒有感到很高興,因爲他知道,這不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在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可能吃不好睡不香,老上十幾歲。
相比起來,汪焚輕鬆地多了,只要再有兩天的時間,埋藏在令狐瑞身上的“欲蠱”就會成熟,到時殺了他取蠱,再嫁禍給九歌,一切都是完美的。
今天令狐瑞例行找到令狐知微,再一次逼問道:“你願不願意把族長之位傳給我?”
令狐知微的態度來了一個大轉變,笑道:“當然可以。”
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讓令狐瑞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愣了半晌才道:“你是不是瘋了?”
對於令狐瑞而言,就算是命不要了,也要這個族長之位,令狐知微就算是老了,淡泊名利了,那也應該會再堅持一段時間纔會選擇妥協。
可是現在他卻答應了,這讓令狐瑞摸不着頭腦,以至於懷疑他是另有圖謀。
可是這幾天令狐知微一直被困在這裡,連他女兒都沒有見到過,他又怎麼可能有其他的謀算?
那或許只有一種可能,他真的老了,老的開始糊塗了。
看到令狐瑞驚訝的神情,令狐知微淡然地道:“這很值得奇怪嗎?無論是你來當族長還是我來當,整個族不還是我們令狐家的嗎?既然都是一家人,何必要分一個彼此呢?”
令狐瑞忽然變得很慌張,慢慢向身後退去,並且看着兩邊站着的婢女,警惕地道:“你快說,是不是設下了什麼陷阱?這裡的人是不是也被你給換過了!”
令狐知微實在是無奈,仰頭乾笑了幾聲道:“這年頭做人真的很難,不願意做的事有人逼你去做,到最後同意了,又沒有人願意相信自己,真的好苦啊!”
看到他如此悲傷,令狐瑞有了三分相信,停下後退的步子,再次問道:“你是真的要退位嗎?”
“不退位又能怎樣呢?”令狐知微低頭看了看不能動彈的手腳,落寞地道:“現在我被封住了全身穴道,也動不了,如果不同意,或許我這一輩子都要在這裡被困住,還不如答應了你,好讓我的餘生能平靜的度過。”
令狐瑞已經有了五分相信,開始接近令狐知微,試探性地道:“那你敢不敢去宗祠裡,對着祖宗說這件事!”
“有何不敢?”令狐知微微笑道:“什麼時候去,我都會答應,絕不食言!”
“現在呢,你敢不敢?”令狐瑞指着他,瞪大了雙眼道:“你要你說一個敢字,我這就押着你去宗祠裡!”
沒有停頓,令狐知微直接吐出一個字道:“敢!”
“好!記住你的話!”令狐瑞大笑道:“我不會讓你有反悔的機會!”
“我當然不會反悔。”令狐知微嘆道:“能讓我得到自由的機會我怎麼會反悔呢?”
“來人啊!”令狐瑞揮袖,向外面喊道:“把前任族長帶上,前往宗祠,會見大長老!”
朱離穿了一身破破爛爛的短衫,褲管用麻繩束好,手裡提着一把刀,跟在大長老身後,似乎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跟班而已。
門口傳來的叫嚷之聲,讓宗祠裡的人產生了各種不同的表情,有興奮也有恐懼。
甚至還有人變得渴望起來。
渴望鮮血,渴望殺戮!
幾日來的窩囊固守,讓一些人心生厭惡,那是對自己太過弱小的鄙夷!
可是現在,吃完了最好的食物,精神和力量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巔峰,別說外面是一羣來祭祀的人,就算是千軍萬馬,好像也能打得過!
但也只是好像而已。
有一點他們沒有搞清楚,對方的實力真的很可怕,他們不過才區區二十個人,要想對付吳荻龍、令狐瑞、泯生門三方近千人的勢力,這已經不是癡人說夢這麼簡單了。
至少夢還可以被打斷,夢裡的一切都會消失。
可是這一場爭鬥,不會消失!
司空千易在發現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看了一眼身邊的九歌,心裡忽然害怕起來。
他們這一去,好像不是翻盤,而是去殺人!
此時的九歌就騎着馬,隨行在令狐瑞馬車一側,在另外一側的,是廖遠塵。
後面還有汪焚窺視,司空千易沒有辦法和九歌商量此事,無奈之下,悄悄勒住馬頭,向後而去。
因爲在後面的馬車上,坐着令狐知微和令狐擎漢。
司空千易小聲道:“令狐姐姐,孤鴻堂的救兵什麼時候來?”
令狐擎漢並沒有理會她。
這也很正常,人太多,聲音嘈雜,她的聲音又小,聽不見也對。
於是司空千易準備再說一遍,可是一隻手攔住了她。
九歌沉聲道:“回去。”
司空千易一咬牙,跟着他回去了,在路上她還想說話,九歌卻瞪了她一眼,從她手裡奪過繮繩,帶着她一路,回到了令狐瑞車旁。
汪焚笑道:“老兄,你這麼做纔是對的,女人不好好管教一下,永遠都不會聽話的。”
“管好你自己吧。”廖遠塵開口道:“一個不懂的保護別人的人,有什麼資格教育別人?”
“你……”汪焚想發難,但想了想事情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不好多生事端,壓下了心頭之火。
九歌看了一眼廖遠塵,眼神裡有了一絲訊問,他好像知道什麼,但是卻在裝傻。
如果他真的起了懷疑,那麼這次的計劃又該怎麼進行?蕭秋荻他們又能否及時趕到?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迷,都是未知,這種未知有時候是恐怖的,但有時候,也是人們進步的根源!
令狐知微渾厚的聲音響起:“大長老,開門吧。”
本來就掉漆,現在又佈滿灰塵的門緩緩開啓,開啓了一場兇殘而且痛苦的戰爭。
這場戰爭誰勝誰負?
或許戰爭,從來就沒有贏家!
看到劍拔弩張的人,令狐瑞忽然笑了出來,笑的很大聲。
“你們難道以爲我只帶了這幾個人嗎?”令狐瑞捂着肚子,眼淚都笑了出來,他實在是很高興,高興見到這麼多白癡:“你們知不知道,在外面埋伏的人,有多少?”
祠堂裡的人都驚呆了,一個個呆若木雞,已經到了等死的地步。
朱離的手還緊握着刀柄,好像要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芸兒握住了被單,準備等死。
司空千易跳了出來,站在九歌面前,惡狠狠地看着他道:“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放過你!”
廖遠塵嘆了一聲,握住了佩劍,比朱離握的還要緊,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興奮,他的手心裡,已經全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