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商清角這一夜都沒有修煉好,一大早就醒了。
剛剛醒,他就準備去見孟凡塵,談論一些他在山下的見聞,也好充實自己。
結果他剛一出了門,迎兒就道:“閣主要去哪裡?”
“去找孟凡塵。”商清角板着臉道:“你這一大早,不侍奉小姐,出來做什麼?”
迎兒惶恐道:“是小姐讓婢子去請阿黎姑娘去房中談話的,所以纔出來。”
“嗯。”商清角道:“你去的時候,見到孟凡塵了嗎?”
“並沒有,他還在睡覺。”迎兒啐了一口道:“阿黎姑娘把門都快敲爛了,他就是不醒,真是個大懶蟲,還說要儘快採藥救好友,當他的好友,真是倒了黴!”
“不起來就不起來吧。”商清角並不在意迎兒的詆譭,不鹹不淡道:“昨日我占卜過了,今早斷嶺那邊一定會有暴風雪,要等到下午才能完全平息。”
然後迎兒就哭了出來,怎麼止也止不住。
斷嶺,一人形似猱猿,在嶺上稀疏的樹木間跳來跳去,有時候看似危險的動作,他只需要動一動腿,瞬間就變得有驚無險,安安穩穩站在了別的樹上。
只不過一刻功夫,就攀援而上十丈多高。
而此時,天氣變得愈加糟糕,烏雲已經到了頭頂,風也越來越快,雲越積越厚,彷彿下一刻,天空都要承擔不住沉重的雲,使之墜落人間。
時間不等人,孟凡塵的行動更快了,沿着山嶺左右仔細尋找,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在一處巖縫裡找到了兩隻催生。
“形似狸,而有翼,就是它們了!”
孟凡塵欣喜地把它們揣在了懷裡,準備下斷嶺,和阿黎匯合。
誰知剛走到一半,鵝毛似得大雪突然灑下,在狂風中肆虐而飛,不仔細看還以爲是一羣白色的麻雀!
風勢愈加激烈,孟凡塵的領子裡都是雪,身形也被狂風吹的四處擺動,如果不是憑着靈活的手腳,他現在早就摔下山嶺,粉身碎骨了!
孟凡塵暗暗思量:照現在這樣的速度,恐怕到了黃昏也下不去,還有殞命的風險,不如暫時藏身在那個山洞裡躲避一時。
計較打定,孟凡塵離開樹,趴在山壁上,一點點向着洞口而去。
可就在這時,耳邊呼嘯的風裡,傳來一聲女子的呼喊:“阿黎姐姐,你在哪裡?”
“是商孤寒!她怎麼上來了?阿黎不是帶着她離開了嗎?阿黎呢?”
想到最不好的發展,孟凡塵五內俱崩,也顧不上什麼風雪了,直直向下爬去,遇見無路可去的地方,他直接縱身跳到樹上,然後再跳到另一棵樹上。
這樣一來速度是夠快了,不過他的左腿因此受了傷,好像是臏骨折了。
“啊!”
商孤寒驚恐的聲音再次響起,孟凡塵無暇收拾傷痛,繼續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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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此處有路,孟凡塵借勢爬了下去,爬了一丈多遠,低頭一看,商孤寒就在下面了。
“怎麼只有你?”孟凡塵詢問道:“阿黎呢!她不是帶你走了嗎?”
“我還想問你呢!”商孤寒沒好氣地道:“走了那麼長時間,你們到底去了哪裡?阿黎姐姐我更是沒見到!”
孟凡塵這才明白過來了,剛剛阿黎下去了,商清角不知道,自己又上來,兩下錯過,才發生這種事情。
孟凡塵沉聲道:“真是麻煩!”
“你說誰麻煩呢?”商孤寒咬牙道:“我好心好意來找你,你竟然說我麻煩!”
狂風呼嘯,捲起千重雪,折斷嶺上鬆,一根巨大的樹枝從天而降,眼看就要砸向商孤寒,可憐一位玉人,斷嶺之上,香消玉殞!
“哎呀!”
商孤寒自襯必死無疑,躲也躲不過,只能瞑目等死!
可是等了許久,短枝也沒有砸來,悄悄睜開眼睛,正看見孟凡塵倒掛在左近一棵樹上,還在風中盪來盪去,右臂上流淌下的鮮血觸目驚心。
商孤寒心中一動,就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五味雜陳的感覺瞬間瀰漫心上。
“他不是個壞人嗎?爲什麼還要救我?”
接着下一陣風勢,孟凡塵翻身到了樹上,取下樹冠上的積雪擦拭着右臂傷勢道:“現在風暴太大,下不去,上面有個山洞,你隨我去躲一下。”
商孤寒猶豫不決,她實在是不想和孟凡塵有任何瓜葛。
剛剛那救命之恩,她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了。
“別犯大小姐脾氣了!”孟凡塵心急火燎,在大風裡嘶吼道:“等到暴風更大,我們就連動一動都不行了!”
思索再三,商孤寒索性豁出去了,反正都被他救過一次了,也不差這第二次。
“帶路!”
孟凡塵嫌她爬的太慢,也像當時帶着阿黎一樣,把她攬在懷裡。
商孤寒不比阿黎,和孟凡塵熟識,這樣親近的接觸讓她瞬間暴躁起來:“淫賊,放開我,不然我就讓你好看!”
孟凡塵狠狠勒住商孤寒的腰道:“再動,我們都要去見閻王!”
商孤寒向下看了看,峭壁如削,山石如刀,只要落下去,那就是刮肉斷骨的下場!
只要想起來,就令人心驚膽寒!
於是商孤寒別無選擇的乖了下來。
到了洞口,孟凡塵直接將她扔了進去,摔得美人頭暈眼花,四面朝天,十分的不雅。
“你……”商孤寒正欲斥責孟凡塵的無禮行徑,突聽一聲沉重的聲音,他摔倒在了地上。
商孤寒小心翼翼地探手過去,碰到了他的臉,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他的額頭現在滾燙!
孟凡塵如果只是受到了一點點風寒,撐個一兩天沒有問題,可是他現在還有傷在身,右臂的血也沒有止住,照這樣發展下去,不出半日,就得飲恨於此!
外面的暴風雪遲遲不散,商孤寒知道這暴風雪的持續時間,最長的時候甚至四五天都不會消失,綿延數裡的地方都會受到危害。
路會被封埋,外面的人進不了,裡面的人出不去,清理積雪又要花費許久。
這裡又沒有食物,也沒有藥物,孟凡塵還能支撐多久?
越是思量,越是心痛,不久,兩行淚水順着商孤寒的面頰流了下來。
孟凡塵這時候突然動了一下,她大喜道:“你醒了!”
只要孟凡塵還能甦醒,那就有救!
誰能想到,他醒過來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把催生遞到商孤寒手中道:“我快不行了,就麻煩你,將此物送到我好友那裡!”
“你好友,又是你那該死的好友!”商孤寒莫名地來氣道:“幾次犯險都是爲了你好友,他到底是個什麼樣人,讓你如此在意!”
孟凡塵又不說話了。
洞穴內一片黢黑,商孤寒即使看不見,也知道他又昏死過去了。
外面的暴風更加劇烈,鵝毛一樣的大雪被吹到山洞裡,刮的商孤寒嫩臉生疼,孟凡塵的身後也都被積雪覆蓋。
“不能再待在這裡了。”
商孤寒抱起他,向山洞更深處走去,這個山洞雖說不大,但幸好是個馬蹄形,往右邊走幾步就避開了外面風雪,不過也更加黑暗了。
“你先前抱了我,我又抱了你,可算是兩不相欠。”商孤寒輕輕放下他道:“至於救命之恩,等你醒過來,我再報答你。”
她從懷中取出火摺子,吹着了,插在石縫當中。
昏黃搖曳的火光充滿了小小洞口,這裡只有一丈見方,一個人在這裡還比較寬裕,要是兩個人就較爲狹窄了,難免會有肢體接觸。
不過孟凡塵現在昏了過去,商孤寒也沒拿他當成個活人看待。
放下催生,一點點撕開他的袖子,露出受傷的右臂,還好只是一點擦傷,骨頭沒斷,孟凡塵已經用雪水清理過了,傷口開始結疤,不再流血。
商孤寒鬆了口氣,屈腿坐到地上道:“幸好你福大命大,沒有傷的太狠。”
“只是這風寒,該怎麼處理?”商孤寒想到這裡,傷腦筋了:“附近空蕩蕩的,又沒有草藥,怎麼治病啊!”
眼睛四下一看,忽然想到催生也有祛寒的功效,這裡有三隻,正好可以救他的命。
想到這裡,她拿起火摺子,對孟凡塵道:“你等一下,我這就去升火,把催生烤熟給你服用。”
“不……不行!”孟凡塵細若蚊蠅的聲音響起:“催生,你不能用!”
“可是……”商孤寒左右爲難道:“你的病情……”
“沒事。”孟凡塵笑容艱澀,但很開心:“我的病還能扛過去。”
商孤寒伸手摸了摸孟凡塵的額頭,更加燙手了。
“你知道你的病有多嚴重嗎!”看着他的奮力掙扎,商孤寒痛心疾首道:“催生又不是什麼獨一無二的東西,你吃了這些還可以再去抓,要是你的命沒有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不!”孟凡塵雙臂撐起身子,躺在山壁上道:“我還可以坐起來,沒有事,你不用擔心我。”
商孤寒的眼睛裡又流出了眼淚,帶着些許哭腔道:“你這又何必呢!”
孟凡塵似乎已經聽不清她的話了,什麼聲音落到他耳朵裡都變成了呼嘯的風聲,甚至眼裡的世界也開始扭曲起來。
不過他依然在笑,依然在安慰別人道:“你放心,我真的沒有事,只要休息一會就好了。”
商孤寒看了看催生,又看了看孟凡塵,她即不想違揹他的意思,又想治好他的病。
百感交集之下,她茫然地抱住了孟凡塵,開始痛哭起來。
雪更大了,商清角開始懷疑自己占卜的對不對,或許不是下午就停,而是很久都不會停。
即使停下來,山嶺裡的人或物,想必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這世上最大的改變,莫過於從生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