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這是晃去哪兒了?”周玉樹換過一身總閣丹師服,在小湖方亭外靠着雕花圓柱抄着手,面帶譏諷地看向來人。“莫非聽說總閣暫無管事,動了什麼心思不成?”
“與你何干?”上官怡琳冷冷掃他一眼,輕哼一聲轉頭就走,似是與他多說一句話都嫌費事。
“自以爲是......”周玉樹癟癟嘴,低聲刺了一句也不再開口。
在靈植殿與三位暫代管事的交流中,他發現總閣丹師比分閣技藝不知高出多少,一時心裡有些落差,現在也沒多大心思與舊人吵嘴。
上官怡琳回到自己的小院,啓動了陣法後,從腰間儲物袋中取出一副三階上品陣旗,有些不大順手地布了一個防禦隔絕陣。
她進屋後來到靜室坐下,幻出一面水鏡摸了摸自己的臉。裡面姣好柔美的面容熟悉又陌生,看着二十出頭,笑起來時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心,但稍微換副神情,又變得刻薄尖酸起來。
神情與動作何淼淼並不覺得難模仿。她將上官怡琳的態度從熱到冷經歷了個遍,又在靈舟上與之同住過幾日,不說像個十成十,也能達到七八分。
上官怡琳與另外十四名丹師都不親近,在分閣時只有分配任務時的往來,哪怕有那麼一兩分不同,這些人也看不出端倪來。
倒是上官怡琳身上那股令人心生親切的木靈,是渾身氣息熾熱的她沒辦法僞裝出來。
好在她離去前,丙三真人取出一枚暗堂特製的“丹師令牌”,在裡面封存了上官怡琳一滴精血、一縷氣息,只要戴在腰間,再無人能察覺到何淼淼本身的氣息。
化去水鏡,何淼淼坐在軟墊上看着院外,默默思考着自己要從哪裡下手。
丙三真人不曾說過完成任務的標準是什麼,沒指定她要打聽到哪些消息,也沒說過時間限制,當真是放手放得徹底,完全不在意行事過程。
但何淼淼很清楚,每個修士的每一次任務都十分重要,會對日後排號起到決定性的作用,而她想要得到暗堂第一手信息,就必須努力爲自己爭取到號數。
哪怕位於最後的丁九十九,都比無名能夠接觸的隱秘多太多。
何淼淼收起對日後的期待,沉下心神想着上官怡琳吐露的信息。在被她懷疑的十二名丹師中,有四名女修八名男修,上官怡琳稍微熟悉一些的,正是湯真人硬塞進來的慕采薇。
何淼淼對這名女修也有較深的印象。
當時她頭一個煉製成功,但丹藥品質的確不怎麼好,因此顯得十分緊張。湯真人留她在側殿等候期間,何淼淼曾有意無意觀察過她。
仔細想來,還能記得清慕采薇的一些神情變化與眼神,再結合上官怡琳的描述,很容易形成一個完整形象。
何淼淼決定,就從她身上下手。
她懷疑,湯真人要麼是以某種巧妙的方式脅迫過這些人,要麼是對他們下過極爲精妙的禁制,總之無論如何,都得先去試探試探才行。
分閣丹師有三日歇息調整的時間,可趁此機會在城池或近郊逛逛,也可留在閣中瞭解情況、交好其他修士。
何淼淼決定說動就動,先去慕采薇居住的院子看看人在不在。
她收起陣旗出了門,在小徑中穿來穿去,很快來到一處較爲偏僻的小院外。
“奇怪......”小院被陣法牢牢護在其中,何淼淼感受到眼前無形屏障散發氣息,心中十分疑惑。“上官怡琳明明說過,慕采薇陣法造詣不怎麼樣,可這隔絕陣怎麼如此高深?”
她面上依然不露聲色,帶着上官怡琳特有笑容,以神識觸動屏障驚動了陣法。
慕采薇匆匆忙忙從屋內走出,微微皺着眉頭,看上去有些不耐。這神情只是轉瞬即逝,在看到“上官怡琳”時就已收好,換上了一副驚訝又歡迎的笑容。
“上官?怎麼這會兒過來了?”
何淼淼拿眼從上到下將她打量了一遍,正像是上官怡琳會做出的動作,接着不請自入跨進院內,東看看西瞧瞧,很是隨意。
“我在院子裡待得無趣,丹師們又都有任務在身,就來看看你有沒有要事,若是沒有,我們一起出去逛逛。”
她敏銳地察覺到,身後慕采薇的眼神有如實質,雖不曾帶着殺意,但那目光也絕不是善意。
何淼淼猛地轉過身,裝作無所覺般追問道:“怎麼?去是不去?”
她速度足夠快,慕采薇收起的眼神稍慢了一步。那雙眼中透着不耐、厭煩,以及上位者看螻蟻般的俯視。
何淼淼心中一凜,腦中立刻生出一個念頭:眼前的人與她一樣,都是刻意冒充的假貨!
她來不及再多思考,慕采薇已經弱弱地開了口:“我想好好調整幾日,再多鑽研鑽研丹方,省得日後給丹堂拖後腿。你去問問周玉樹吧,我看他四處走動,似是也想去逛逛。”
“誰樂意跟他逛去?”何淼淼抑制住加快的心跳,冷哼一聲轉身出了門,站在院外回過頭揚了揚下巴語帶威脅道。“你當真不去?可想好了?”
“不去!”慕采薇聽到她這語氣,面上笑容都有些掛不住,語氣亦生硬起來,強行壓制了片刻才轉了語調。“你也早些歸來,別誤了事。”
何淼淼轉過身,不耐煩地朝後擺了擺手,一副不將慕采薇放在眼裡的樣子。
她往前走了不過三步,身後陣法靈光倏地亮起,厚重的陣法屏障如同堅實壁壘,恐怕要元嬰真人動手纔可能破開。
何淼淼心中思緒紛雜,腳步卻放得不緊不慢。她一向謹慎,說過要去城中逛逛,此時便不可能回自己的院落,而是轉向朝傳送陣方向行去。
她此時幾乎可以確定,剛剛見到的慕采薇絕不是丹考時的那一個。至於她懷疑的另外十一人,無需再去試探,肯定都已經換過芯子。
何淼淼走出摘星閣一層大殿,漫步在寬闊的街道上,始終有些想不通他們究竟是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