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拜訪了十來位羽士,子璇四個月來腳步都未停過,一直穿梭在空間夾層或是南靈界各險地中。好在羽士們都在清修地沒有外出遊歷,接見她時都很和氣,也全都應下了邀請。
“只剩下長歌羽士了。”子璇走出南靈界警憂羽士的秘境,來到空間夾層算好了方向一路南下,穿過一場空間風暴,揮散了一片罡風捲,在一片混亂的空間裂縫中看到了一道不同尋常的裂痕。
她知道那多半就是子長歌清修地的入口,加快腳步從空間裂縫中穿梭前行,來到裂痕前猶豫着是該用神識驚擾一下,還是直接開口相邀。
她在諸位羽士的口中得知,子長歌在早年沒有避世時,給中、西靈界修士留下的印象是冷漠兇狠,而且因爲修煉《無相經》抑制了傳承功法之故,脾氣也變得不怎麼好。
所以她躊躇着,不敢輕舉妄動,以免引得對方生厭。到時候別說請不來人,她一肚子想打聽的事恐怕這輩子都問不出口了。
令她意外的是,在她抵達十息後,如一道傷疤般的黑色入口忽然打開,形成了一道黑色漩渦,旋轉着露出了裡面秘境的景象。晃眼一看,裡面昏暗無光,應是魔氣太過精純所導致。
子璇如今已無需用丹藥來抵禦魔氣,只需動念感應秘境中的法則,凝出一道無形屏障,即可把自己與魔氣隔絕起來。她入內後只見秘境正是黑夜,一輪模糊的月亮掛在空中,遮掩不住星辰的光。
一片草原從入口處向四面八方延伸,南邊是一座黑色大殿,殿頂雕刻着一隻巨大的黑色朱雀,雙眼在星月照耀下流轉着暗光。
視線能夠看到的東西兩方空無一物,草原一直與天空連接到了一起,子璇沒有貿然探出神識去看個究竟,收回眼神看向北邊,只見那裡不知何時顯出了子長歌的身影。
他出現得無聲無息,沒有引起一絲時空波動,就算有,也至少不會讓子璇的境界感應到。他一身白衣在黑暗中隨夜風舞動,面容比子璇在時間漩渦裡看到的成熟了許多。
“你就是得到聖靈令的音希?”
“是。”
子璇腦中浮現着他少年時期倔強的神情,再看如今的他,神情無悲無喜,只覺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她心下默默一嘆,《無相經》品階太高,對人的影響實在太大,曾經應當也是個心懷家族與天下的少年,現在卻好似什麼都不在乎了。
好在子長歌不似外界傳言的那般暴躁易怒,只不過是看上去有些冷漠罷了。
“來此所爲何事?”
“一是奉家族之命前來請羽士參加兩月後的大典,雙雀飛星現世,子家應有大事發生,家族想請諸位長輩一同觀星演算。”
子長歌聽後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說是去還是不去。“還有何事?”
子璇見他沒有不耐煩地直接消失,或是把她給拋出秘境,於是大着膽子道:“我在時間漩渦看到了羽士的過去。”
“哦。”子長歌仍沒有特別的反應,“還有呢?”
“我還看到了那道幻影,我自己也遇上過,而且在煉虛期時悟到了如何操縱時間波動,所以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子璇露出少有的迷茫,哪怕隱隱明白,除了修煉到仙界去等待那場“蓬萊宴請”之外,她並沒有別的什麼辦法。可是那種被人束縛着、牽引着的感覺越來越重,她怕自己開始懷疑世間一切。
再者她面對的不是道尊、不是羽士、不是仙界的真仙,而是遠遠高於仙界的神!一個能夠跳出時間長河之外旁觀操縱一切的神。而她,仍然只能隨長河順流而下,頂多掀起一兩多小小浪花。
她對子長歌莫名有種親切感,哪怕初次在五靈秘境外見到時有一絲懼怕,但聽到他的經歷,得知他與自身的相似後,連那一絲懼怕都消失不見了。
她很想知道這個歷經十萬餘年滄桑,渡過一次又一次雷劫強撐着在世的人,會不會對這件事有更深的理解?若肩負重任的是他,他又會怎麼做?
“你已領悟了時間之力,這很好。你知道了我過去的失敗,這也很好。”
子長歌似乎對她的到來一點都不意外,像是早就知道了她的存在。
“祂去找你,想來是建議你去做某件事。我曾與你一樣迷茫彷徨過,害怕過,憂慮過,也曾與你一樣面臨着至關重要的選擇。但我最終選錯了路,所以讓你的責任更重了。”
子長歌目光幽深,看着天幕逐漸亮起的圓月,不知是想起了過去,還是在期待未來。他收回視線時,再次恢復了平淡的語氣。“光是領悟時間之力還不夠,想要跳出時間之外,亦需要將空間法則領悟到極致。”
子璇點點頭將他的話記在心中,她雖然知道修士對時空之力的追求永不該停止,但既然子長歌特意提起,必是因爲對她來說,儘早領悟更多空間法則極爲重要。
“試想你若能夠任意穿梭在時間距離裡,卻無法掌控時間尺度上的空間距離,那麼你便會迷失在混亂的空間中,達不成想要的效果。光有操縱時間、空間波動的能力還遠遠不夠,還要將二者結合起來,發揮到極致。”
子長歌說到此處忽然頓住,再開口時,語氣中竟帶着幾分不確定。“近萬年來我一直有一個猜測,可惜不能對人語......你可有過一些時候,莫名生出一個念頭,卻被一種類似天道警告的力量壓制,產生難以忍受的心悸?”
“有過!就在......”子璇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子長歌高聲止住。
“無需告訴我!我能說的都對你說了,其他的還要靠你自己。操縱不是時時刻刻都存在的,祂亦非時時刻刻關注着你我,利用好這些間隙,好生修煉吧。”
“是,晚輩明白了。”子璇舒出一口氣,看着他身影漸漸淡去,又反應過來他還沒有迴應大典的邀請。“羽士!兩月後的大典!”
然而眼前早已無人,在她不遠處出現了一道裂口,正是出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