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童年陰影來襲
陶媽給剩下的幾個小孩兒發完餅乾後,一擡頭就看到了柳望雪,走了幾步迎上來:“絮絮啊,這幾位是……”
柳望雪就給他們做了介紹。
陶媽一聽是杜雲凱的姐姐和外甥,就趕忙請人進院裡坐坐。
大人們在寒暄的時候,孩子們也圍了過來,跟柳望雪打了招呼後,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茶茶身上。
有兩個小孩子就問茶茶:“好啊呦?”
就是剛剛那個詞,茶茶想,他沒聽懂,是什麼意思呀?難道是這裡的小孩子打招呼時的用語?
有個小孩子又問了一句,
聽不懂,茶茶就閉口不言。
於是話題就又集中在了“他和李查德一樣是個外國人,不會說我們這兒的話”這件事上,還附加了一條,“他好像也不會說英語”。
小濤替茶茶發言:“他會說我們這兒的話,他也能聽懂。”
浩浩幫腔:“他比李查德厲害。”
孩子們嘰嘰喳喳:“真的嗎?我不信。”
“他會說,那他爲什麼不說話?”
“我覺得他都沒有聽懂。”
“所以他不會嘛!”
“哎呀,你們不要吵了!”小濤大聲制止他們,把手裡的食品袋打開,撐着兩邊遞向茶茶,“你不想說就不說,不要理他們,吶,你吃餅乾嗎?”
浩浩先伸手進去拿了一塊:“月華奶奶家的餅乾,很好吃的哦!”
小濤撅起屁股就要把他頂開:“你自己有幹嘛拿我的?”
浩浩靈巧地側身一躲,笑眯眯地啊嗚一口吃掉。
小濤翻了他一個白眼,又把袋子送到茶茶眼前,極力推薦:“你吃呀,很好吃的,是月華奶奶做的,真的很好吃的!”
旁邊的幾個孩子已經吃起來了,茶茶垂了垂眼瞼,看着不大點兒的透明食品袋裡要麼碎掉要麼變形的餅乾,慢吞吞地搖搖頭:“謝謝你,我不吃。”長得不好看的食物他也不喜歡吃。
旁邊的孩子一聽,吃餅乾的動作都停下了:“呀!他真的會說!”
“他也真的能聽懂!”
“那你叫什麼名字呀?”
茶茶:“我叫Charles。”
孩子們:“???”
茶什麼絲?
沒關係,聽不懂就過,下一個問題。
“你幾歲了?”
茶茶:“我四歲。”
“你從哪個國家來的呀?”
茶茶:“我不是……”
“哎呀,肯定是跟李查德一個國家的啦。”
茶茶:“……”
“對的,對的,他們都是金色的頭髮和藍色的眼睛。”
“不對,是綠色的。”
“不對,是又藍又綠。”
……
孩子們話匣子一打開,嘰嘰喳喳的沒完沒了了。後面的問題七拐八拐五花八門,還全都是他們自說自話自問自答了,茶茶根本插不上嘴。同時也對他們口中的“李查德”產生了點好奇,不會說中文的外國人,難道是外教老師?跟他幼兒園裡的外教老師一樣?
一旁的大人們寒暄結束,杜雲襄沒有應邀進去坐坐,推說改天,因爲茶茶想去見舅舅。
陶媽就讓他們先別急着走,她進去拿幾份盒裝蛋糕出來給他們帶着。
甜品這些的,杜雲襄平時都是給茶茶限量的,而且茶茶自己也嘴挑,杜雲凱寄回家的那些小餅乾茶茶倒是喜歡吃,可是蛋糕他沒嘗過,萬一吃一口不喜歡,又得她包圓兒。她還想控制身材呢,這個可不能多吃。
杜雲襄就客氣地推拒,也是實話:“剛剛在絮絮家他已經喝了兩碗湯了,這會兒估計吃不下的。”
“那有什麼關係,都是水。”陶媽說,“小孩子消化又快,先拿着,一會兒肚子空了再吃。”
茶茶冰淇淋、甜品這些東西限量的事,中午那會兒吃飯的時候柳望雪也知道了,杜雲襄和安定都不好伸手去拉熱情的陶媽,柳望雪就代爲行動。
她拉住已經轉身要往院裡走的陶媽,說:“嬸,嬸,別忙了別忙了,反正我們要去的也是工作室,去華歆姐那裡吃不也是一樣的嘛。”
陶媽停下步子,看看天色,那邊的生意她又不是沒聽陶華歆說過,本來送去的甜品就不多,晚飯前基本都能賣光。
陶媽疑惑道:“都這個點了,她那裡還能有?”
“有的有的,我經常在那邊坐嘛。”柳望雪十分肯定地點頭,說完立即轉移話題,“華歆姐那邊缺不缺東西?我正好給稍過去?”
“她沒打電話回來,應該是不缺。”陶媽順着回答。
柳望雪拉着陶媽的手沒鬆開:“行,那您先忙,我們就不打擾了。”
杜雲襄緊接着就轉身去喊被小孩子們團團圍住的茶茶,見自家兒子和小朋友們聊得“甚是愉快”,臉上的笑意不由得加深:“茶茶,跟小夥伴說再見啦,我們去找舅舅。”
茶茶心裡當即鬆了一口氣,媽媽可算叫他了,就抓緊這個大家都朝大人們那邊看的空檔,和已經交換了名字的小夥伴們告別了。
孩子們也和他說再見,還紛紛邀請他去自己家裡玩。
柳望雪這才鬆開陶媽的胳膊,和她揮揮手:“嬸,我們走了。”
杜雲襄和安定也都和她道別。
茶茶也揮揮手:“奶奶再見。”
陶媽也條件反射一般揮揮手,對茶茶說:“哎,下次過來玩啊。”心想,這外國小孩兒,不對,叫什麼,混血小孩兒,長得就是好看哈,跟電影裡的一樣一樣的。
往前走的時候,遇到不少村裡的大人小孩兒,由於茶茶的外貌過於搶眼,大家對陌生人倒是沒什麼關注了,和柳望雪打過招呼後,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茶茶身上。
幾乎每走一段距離,柳望雪就要被問一次:“這外國小孩兒誰家的啊?”
還有人問:“該不會是李查德家的吧?”可他不是沒結婚嗎?
柳望雪一直保持着極高的耐心一遍又一遍地回答着相同的問題;“是杜雲凱的外甥,這位是他姐姐,茶茶是她的孩子。”
茶茶卻有點不開心,拉着杜雲襄的手,示意她彎腰。
待杜雲襄彎下腰,茶茶微微踮腳,在她耳邊小聲說:“媽媽,我不是外國小孩兒。”
杜雲襄聽完就笑了,摸摸茶茶的頭:“對,從國籍上來說,你確實不是。”
茶茶噘嘴,輕輕地“哼”了一聲。
“這有什麼可不開心的呢?”杜雲襄輕聲問他,“你是覺得他們說這話是帶着不好的意思嗎?”
茶茶搖搖頭,很有條理:“是因爲,我在幼兒園的時候,沒有人這麼說過,爺爺奶奶帶我出去玩,也沒有人這麼說過。在這裡他們老說老說,可是我明明是和他們一樣的啊,他們爲什麼非要說我是外國小孩兒呢?所以我有點不開心。”
杜雲襄很能理解他所要表達的意思:“你是覺得他們這樣說,好像是把你特殊化,把你排除在外了是嗎?”
雖然茶茶才四歲,杜雲襄卻由衷地感覺到他長大了,而且還挺敏感的,這就已經有身份認同了。陶家村村民的表現,大概是讓茶茶感覺到了某種源於外貌的“不被接納”。雖然他們很友好很熱情,但根據他的外表,還是把他劃爲了“非自己人”。
杜雲襄把茶茶抱起來,對他說:“Charles,有一點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你和這裡的小朋友長得確實不一樣。你現在還小,媽媽沒有帶你去過別的地方,這是你第一次離開海市,以後等你長大一點,媽媽或舅舅會帶你去別的地方玩,到時候你就會發現,你和那裡的小朋友長得也不一樣,大家也會把你當成外國小孩兒的。”
“那怎麼辦呢?”茶茶問。
杜雲襄說:“他們要是問你,你可以告訴他們你不是啊。”
“我說了,”茶茶低着頭,摸摸懷裡的聒聒,說,“剛剛在那個發餅乾的奶奶家門口,我就和小濤還有浩浩說了,但是他們都不信。”
“沒關係啊,”杜雲襄笑着親了親茶茶,“他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表達完自己的意思了,做了你該做的,這樣就夠了。我看小濤和浩浩他們都挺喜歡你的,那個叫小濤的小朋友不是還主動跟你分享餅乾呢嗎?那你喜不喜歡他們,想不想和他們交朋友啊?”
杜雲襄剛剛在跟陶媽說話的時候,也在留意一旁的茶茶,小朋友們和他互相介紹時她都注意到了,也記下了幾個小朋友的名字並且和臉對上號了,其中就有小濤和浩浩。
茶茶看着杜雲襄,伸出一隻手:“可是,媽媽,我們就在這裡住五天啊。”
在茶茶小朋友的觀念裡,是朋友就要天天見面,一起上學一起放學的,還要分享好吃的好玩的。就像他和左鄰右舍的樂樂、Jimmy一樣,他們在同一個幼兒園同一個班,每天都會在一起玩的。這次得知他要來陶家村住五天後,樂樂和Jimmy都哭了,因爲有五天都見不到他,他們說會超想他的。
杜雲襄輕輕拍拍他,說:“‘朋友’也有很多不同的類型啊,像你和樂樂還有Jimmy就屬於其中一種,但是有些朋友呢,就不是天天都能見面的。你要是喜歡小濤和浩浩他們,就去和他們一起玩,只要玩得開心,玩一天可以是朋友,玩兩天也可以是朋友。柳阿姨不是說還要介紹一位叫小柚子的小朋友給你認識嘛,你也沒有因爲就在這裡住五天而拒絕啊。”
柳望雪回答完又一輪重複的問題,忽聽杜雲襄提到了她和柚柚,就靠近了些問:“怎麼了?”
杜雲襄輕輕拍了一下茶茶,笑着說:“沒什麼,就是我們家小朋友忽然長大了,開始思考人生了。”
安定剛剛走在一旁,聽了全程,聞言也笑了。
柳望雪就問茶茶:“茶茶小朋友在思考什麼人生呀?”
茶茶一副做出了決定的樣子:“媽媽,我懂了。”又對柳望雪說:“交朋友是要看心情的。”
柳望雪驚訝不已:“我們茶茶小小年紀,竟然就有了此等人生體悟!”
“嘿嘿。”茶茶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下來走一會兒好不好?”杜雲襄跟他商量,還好她經常健身,不然抱不了一會兒就吃力了,走這一段也確實有點累了。
“好。”茶茶下去後,繼續牽着她的手往前走。
杜雲襄看着茶茶的發頂,忽然就想到,以後終有一天,她會再也抱不動的。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忽然聽到小孩子的哭喊聲,柳望雪覺得這聲音很熟悉,正待細聽,就見前方小路口拐出來一個小身影,手裡拎着個小塑料袋,小短腿倒騰地飛快,腦袋上的捲毛都快支棱起來了,邊跑邊昂着臉哭,嘴裡把爸爸媽媽哥哥都喊了一遍:“哇啊啊啊——誰來救救我——”
——不是柚柚還是誰啊!
柳望雪心中一緊,就要快步跑上前去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身邊的碰碰和小瓷早就先她一步衝了過去,茶茶懷裡的聒聒也拍着翅膀飛了過去。
“聒聒!”茶茶以爲它是要飛跑了,趕忙喊了一聲,“柳阿姨,聒聒飛走了!”
柳望雪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前方出現了變故——原來柚柚正在被一隻油光水滑的大公雞追着,大公雞拍拍翅膀都飛了起來,眼看着就要啄到柚柚了,而小瓷和碰碰距離柚柚還有兩米多的距離!聒聒是飛過去了,但是它打不過大公雞啊!
柳望雪邊往前跑邊說:“沒事,聒聒是去救人——”
安定也立即跟着往前跑去,這種大公雞也是他的童年陰影啊,他要去救下那個孩子!
“救人?”茶茶重複了一遍,那肯定就是去救前面那個小朋友了。
一隻公雞而已,茶茶纔不怕的,他四下看了看,撿起路邊的一根樹枝,也跑了過去。
杜雲襄跟上:“Charles,你當心啊。”
“好的!”茶茶大聲回答。
前面柚柚在模糊的淚光裡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心裡的恐懼和驚慌頓時減退了一些,擡起一隻手擦眼淚,正要開口喊,冷不防踩到一截乾枯的樹枝。
樹枝在乾燥的水泥地面和柚柚的鞋底之間打滑,柚柚“哎呦”一聲摔趴在地,手裡的塑料袋甩飛了出去,幾顆圓滾滾的砂糖橘掉了出來,四散着滾出遠近不同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