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襄大概在忙,沒有立即回覆,柳望雪就把電腦暫時推到一邊,將平板放在桌面支架上,打開上午的那個解謎遊戲接着玩。
金兆飛不知道從哪裡找了一個小球給碰碰,碰碰就銜着去休息區自玩自樂,偶爾有幾位同事從工位上起來去衛生間或者活動活動四肢,就會去逗逗碰碰,陪它玩一玩。
聒聒在辦公區裡到處飛,跟視察工作的領導似的,一會兒去這個工位一會兒去那個工位,偶爾會還給柳望雪叼一包小零食回來。每叼一包回來就要在平板前昂首挺胸走一個來回,邀功似的,得柳望雪一個摸摸纔會再次飛走。
小瓷慣常犯懶,就窩在柳望雪懷裡前爪趴在桌沿,一雙翠綠色的眼睛隨着柳望雪點擊屏幕的手指移動。看着看着,它自己也上爪,柳望雪點哪裡,它就拍哪裡。
柳望雪見小瓷玩得樂此不疲,索性就把遊戲界面全部讓給了它,自己抱着它,看它能拍出個什麼東西來。
她就戴了一隻耳機,耳朵裡一邊是遊戲裡的音樂和音效,一邊是許青松的鍵盤聲。
柳望雪聽着聽着,注意力就從貓貓玩遊戲轉移到許青松那邊去了。純黑色的鍵盤,與他手部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左手食指上一直都戴着那枚梧桐枝戒指。銀質的指環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好像給那雙手鍍上了一層光暈般,襯得愈發好看。
柳望雪就想,怎麼那麼好看呢,他那雙手是怎麼長成這麼好看的一副樣子的呢,真的是每一寸都戳在她心坎兒上。
柳望雪看着看着,又覺得那翻飛的十指好像帶着一股色氣,它們敲的彷彿不是鍵盤,而是在撥動琴絃,最終撩撥到她的心絃。
柳望雪繼而在心裡唾棄自己,她居然變成了那種一見短袖子就想到白胳膊人,真是太不應該了。可轉念一想,也沒什麼不應該的,自家男朋友,怎麼不能想了呢?這半個月爲了劇本而忽略了眼前的男色,這纔是不應該。
她這麼想着,目光就逐漸放肆起來,整個人往後靠在椅子裡,目光從他的手移到側臉,就這麼盯着許青松看,手上無意識地捏着小瓷軟乎乎的肚皮。
這麼明顯的視線,許青松怎麼可能感覺不到,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頭面朝柳望雪,一副要笑不笑的瞭然神態。
柳望雪毫無被抓包的尷尬,還衝他甜甜一笑。
許青松伸手捏捏她的小酒窩,又順手颳了一下鼻尖,什麼都沒說,收回手轉過頭繼續工作了。
柳望雪正欲繼續盯着他看,放在桌角的手機亮了,她拿過來劃開鎖屏一看,是杜雲襄的回覆消息,她發的是語音。
柳望雪將平板靜音,把耳機拔下來插手機上,聽杜雲襄說:“我剛開完會,怎麼,你是有新劇本了?是正在構思呢還是已經完成了?”
柳望雪低頭打字,把詳細情況跟杜雲襄說了說。
杜雲襄又回了一條語音,語氣帶着輕快的笑意:“行啊,那就給你開個後門,先發給我看看吧。”
柳望雪發了一個抱大腿的表情包過去:【謝謝姐,發你郵箱啦~】
杜雲襄:【OK,我抽空看一下】
接下來柳望雪徹底沒什麼事兒了,就抱着小瓷玩玩遊戲,不想玩了就找了部電影看,吃吃零食,時不時逗逗跑過來的碰碰和聒聒,她的悠閒和旁邊許青松的忙碌形成鮮明的對比。
四點多的時候,顧雪蘭打來電話,柳望雪把小瓷放在座椅上,拿着手機到外面去接:“喂,媽。”
顧雪蘭說:“絮絮啊,我和你爸臨時決定在外面吃個晚飯,順便看場電影,晚上可能回去得比較晚。”
柳望雪笑:“喲,可以啊,媽,讓爸選一個好點的餐廳,帶你去浪漫浪漫。”
他們是在車裡,顧雪蘭開的外放,柳南山也能聽見,聞言就回答說:“那肯定的,燭光晚餐,夠浪漫了吧。”
柳南山和顧雪蘭倆人也好久沒有出去逛逛街玩一玩了,早飯後柳望雪和許青松來了工作室,老兩口就收拾收拾開車往市裡去。他倆先把十字繡送去裝裱店,又去商場買了些家居用品,吃了午飯後柳南山就提議去附近的公園溜達溜達。
從公園出來,柳南山就說乾脆晚飯也在市裡吃吧,他們也好久沒看電影了,等吃過晚飯,就去電影院隨便選一場坐坐。
顧雪蘭還有點猶豫:“咱們要是不回去,倆孩子晚飯怎麼辦?”
“你天天還說我過度擔心,不是操心這個就是操心那個,你不是也一樣嘛。”柳南山讓她放心,“絮絮和青松又不是不會做飯,要是不想做,在他們那小食堂吃就行,要麼去鎮上也可以,餓不着他們的。”
顧雪蘭一想,也是,上午着急忙慌的,商場裡有幾家服裝店的衣服她就瞥了一眼,瞧着挺喜歡,都沒來得及細看,一會兒再去瞧瞧。於是,就給柳望雪打了電話過來。
柳望雪非常支持:“那敢情好啊,爸,電影也要選個浪漫點的哦,把浪漫貫徹到底。”
柳南山發愁:“我剛剛就在手機上選片呢,那些愛情片評分都很低,你媽啊,想看動畫片。”
電話那頭和這頭的母女倆一起笑了,柳望雪問:“是不是那個國產動畫片,元旦那天小魚和熙熙他們都去看了,說很好看的。”
顧雪蘭就說:“我說什麼來着,支持國產,你還不聽。”
“好吧好吧,”柳南山說,“那我就訂這個了。”
顧雪蘭又囑咐柳望雪:“晚飯呢你和青松你們倆就看着弄吧,回家做也行,冰箱裡什麼都有,要是不想做就在外面吃。還有啊,早上臨走前你爸又給你燉了補湯,用那個電燉鍋燉的,應該一直保着溫呢,你回去別忘了喝了啊。”
柳望雪點頭:“好的媽媽,謝謝爸爸~”
掛了電話後,柳望雪回到許青松身邊,小瓷已經窩到他懷裡打盹兒去了。她見許青松的杯子已經空了,就拿上他的帶上自己的去重新接了熱水回來,而後在椅子上坐下,戴上耳機繼續看電影。
等許青松這一部分工作做完,差不多也到了下班的點,同事們陸陸續續活躍起來,說着去小食堂吃晚飯,勾肩搭背地往外走。
柳望雪見許青松關了電腦,就跟他說了柳南山和顧雪蘭晚點回來的事。
許青松一聽,就看着柳望雪笑,湊近她小聲說:“這下好了,你不用偷了。”
柳望雪指他,也小聲回:“你這話說的,就跟你不是同謀似的。”
這時Richard過來,問他倆:“吃飯嗎?”
許青松抱着打完哈欠伸完懶腰的小瓷站起來:“走,吃飯去。”
柳望雪朝沙發休息區那邊輕輕喊了聲:“碰碰。”
碰碰聽到後,立即丟下球,鼻子拱了拱窩在沙發角落裡的聒聒,等聒聒站在它腦袋上,就朝柳望雪跑了過來。
大家一起往小食堂走,Richard還在問許青松:“你們不回家?”他就沒見許青松在這兒吃過晚飯,向來都是一下班就往家回。
許青松跟Richard解釋了兩句,Richard十分不解風情:“那正好,吃過飯你再留一會兒唄,我有幾個問題要跟你討論……”
緊接着他就被跟過來剛好聽到的金兆飛拉走了:“討論啥呀討論,跟我討論也是一樣的,我可是老大手把手帶出來的,你有什麼問題,我保證都給你解答了。還學中文不?走走走,我們複習一下昨天的內容。”
Richard不理他,回頭看許青松,再三囑咐:“彆着急走啊——”
柳望雪看着他們的背影,忍不住笑:“小金這人,真是的……”
許青松湊到柳望雪耳邊:“知道我爲什麼願意帶他嗎?”
柳望雪猜都不用猜:“因爲他有眼力見兒?”
許青松點頭:“正解!”
柳望雪覺得他們真不愧是師父和徒弟,感嘆一句:“小金要是知道他的價值僅在此處,該多傷心。”
許青松搖頭,神秘一笑:“你知道小金的畢生夢想是什麼嗎?”
這個柳望雪還真猜不出:“什麼?”
“我跟你說了,你不要告訴別人哦。”許青松裝模作樣四下看看,“他呀,畢生的夢想就是傍富婆,不勞而獲實現人生飛躍。”
說完,還給了她一個“懂了吧”的眼神。
柳望雪心說,她懂什麼啊,信他纔有鬼哦:“我真的很想知道,小金知不知道他師父在害他風評。”
許青松煞有介事:“我沒有啊,不信你去問。”
柳望雪不想理他了,往前快走兩步。
杜雲凱這時跟了上來,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喲——終於被嫌棄了。”
許青松辯駁:“我只是實話實說,她不信。”
杜雲凱問:“你實話實說了什麼?”
許青松道:“金兆飛的畢生夢想啊。”
杜雲凱又問:“傍富婆那個?”
許青松點頭:“嗯吶。”
他倆說話沒有收着音量,前面的柳望雪聞言轉回身:“還真是啊?”
旁邊也有幾位同事聽見了,七嘴八舌地跟柳望雪“科普”。
“驚山科技年會社死名場面。”
“不能怪他,要怪就怪穀子成那幾個老油條,小金被他們灌醉後遭了哄騙哈哈哈……”
“什麼哄騙,分明是酒後吐真言哈哈哈……”
“年會的終極大獎是讓老闆幫忙實現一個願望,這個終極大獎就被小金抽到了,他醉醺醺地站臺上對着話筒就喊他想要富婆哈哈哈……”
當時場內安靜了一瞬,緊接着就是掀翻屋頂的爆笑。坐在前排的杜雲凱都懵了,他眼神充滿疑惑地去看身邊的許青松,心想,金兆飛平時也不是這種人啊,怎麼會提出這種願望。
許青松回頭一看角落裡竊笑的穀子成幾人,當即就明白了:“惡作劇。”
金兆飛和許青松一起去驚山科技時,是組裡最年輕的那個,大家都愛逗他。
終極大獎卡牌的背面寫了一行註解,“活動最終解釋權歸老闆所有”,即便不這麼寫,大家也不會提出什麼離譜的願望。同事們平時關係很融洽,所以提出來願望都是爲大家謀福利的,比如讓食堂增設某某菜系的窗口,給所有人發地鐵卡什麼的。其中也涉及到一些社交中的潛規則,所以很少會有人會把這個終極大獎用在自己身上。
金兆飛這麼一回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又因爲他喝醉了,且這種願望也是很多人經常開玩笑說的,大家都沒當真,不僅嘻嘻哈哈地調侃,還起鬨讓杜雲凱一定幫金兆飛實現這個願望。
第二天,金兆飛酒醒後,看到公司大羣小羣裡全是他大喊“富婆”的視頻,倍感社死,直接請了兩天假調整心情。但這事兒並不會因爲他請假躲家裡就過去,去上班了該遭的調侃一個沒少,他差點去找穀子成打了一架。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杜雲凱真的給他弄來了一個“富婆”。是當時最火的一部動漫裡鼎鼎有名的“女王大人”,家裡有數不盡的銀礦和金山的那種富。杜雲凱送給他的便“女王大人”那有錢也買不到的限量手辦,着實羨煞一衆人。
金兆飛也因此好好揚眉吐氣了一番,手辦也被他珍而重之地鎖在家裡的展櫃裡。
許青松端着餐盤坐到座位上時還在跟柳望雪說:“你看,你冤枉我了吧?”
柳望雪覺得她沒有:“明明是你話沒說全啊,你自己回憶一下,那話說的像不像造謠。”
許青松把筷子遞她手裡:“嗯——這也不能完全怪我,你都沒有給我機會把緣由解釋清楚。”
柳望雪看他一眼:“行吧,都是你有理。”
主食是竹筒飯,許青松把竹子打開放到她面前,笑眯眯地點頭道:“嗯吶。”
吃完飯後,許青松先去找了Richard,將他提出的那幾個問題和他討論完之後才和柳望雪一起回小院。
外面已經黑透了,天上沒月亮,村裡也沒多少路燈,柳望雪就打着手機裡的手電,挽着許青松的胳膊走。許青松抱着小瓷,聒聒還是臥在他的口袋裡,碰碰在前面跑着,每往前跑一段,就停下來等等他倆。
倆人慢悠悠地走到家,顧雪蘭和柳南山果然還沒回來。
柳望雪從電腦包外側的口袋裡拿出鑰匙,許青松扶着鎖,倆人合作着把院門打開。她推開門,順手摸到牆上的開關,把門檐上的燈打開,也是給爸媽留着。
接着回房間放下電腦,想起廚房裡的湯,對許青松說:“我爸早上臨走時還燉了湯,咱倆先去喝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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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許青松和她一起往廚房走,三小隻也跟上,他問,“什麼湯啊?”
柳望雪也不知道:“我媽沒說。”
電燉鍋插着電,一直處於保溫狀態,柳望雪沒把插頭拔下來,她和許青松頂多一人一小碗,肯定喝不完,就繼續保着溫,等爸媽回來也能喝。
蓋子一掀開就看到了,柳望雪說:“是桂圓羊肉湯。”
秋冬季節羊肉最溫補,柳南山在燉湯前先給羊肉去了羶,而後又在湯里加入桂圓、紅棗和花生一起燉,十分益氣養血。
許青松從碗櫃裡拿出兩隻小碗和兩隻湯匙,說:“羊肉湯啊,我覺得我好像不太需要哎。”
柳望雪從牆壁上的掛鉤處取下勺子,在鍋裡攪了一下,問他:“爲什麼?”
許青松把碗放在鍋旁邊,雙手撐在流理臺邊沿,把柳望雪整個圈在懷裡:“補過頭了可怎麼辦?”
柳望雪覺得自己就是多餘問,盛了一勺湯到碗裡,又撈了一小塊羊肉和一片桂圓肉:“行吧,那你別喝了。”
許青松把她盛好的這碗端走:“喝還是要喝的,大不了睡覺前衝個冷水澡降降火。”
柳望雪沒吭聲,給自己盛了一碗,又撈出一塊羊肉放水槽裡涼着,一會兒餵給碰碰。
許青松端着碗靠在流理臺邊,勺子在碗裡輕輕攪動,歪頭看柳望雪:“你怎麼不說話?”
柳望雪和他並排靠着,舀起一勺湯放嘴邊吹了吹,擡眼看了看他:“你想讓我說什麼?”
許青松理所當然:“哪有大冬天洗冷水澡的,你不勸誡勸誡我,然後心疼我一下?”
柳望雪一口湯還沒喝到嘴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哦,不過有一種運動叫冬泳,你難道不知道嗎?”
許青松嘆氣,側身輕輕碰了她一下:“唉,好吧,賣慘失敗。”
柳望雪笑着碰回去。
倆人就這麼一來一回地喝完湯,柳望雪捏起水槽裡的那塊羊肉,喊了碰碰一聲,探身越過流理臺丟給它。碰碰微微一跳就張嘴接住了,嚼了嚼嚥下去,看着柳望雪開心地搖尾巴。
柳望雪衝它豎了個大拇指:“真棒!”
碰碰尾巴搖得更歡了。
待許青松洗完碗,倆人關好廚房的門,帶着三隻回到客廳。
給貓貓和狗子擦了爪爪,它倆跳上沙發自動趴一起窩在角落裡,聒聒擠到它倆之間。
柳望雪打開投影,又把遙控器放碰碰面前,它擡爪隨便按,點了一個真人秀綜藝看了起來。
柳望雪伸手拿過茶几上的砂糖橘,剝了一個掰一半遞給許青松,另一半自己吃掉。
許青松手不動,但嘴巴張開,意思相當明顯。
柳望雪笑着站起來面朝他,明知故問:“你是想學碰碰嗎?”
專心看綜藝的碰碰聽見在叫它,頭一轉過來就看到柳望雪手上的半塊橘子,立馬昂起頭做好準備接吃的。
柳望雪哈哈大笑。
許青松這才動了,拍一下碰碰的頭:“沒你的份兒。”然後抓着柳望雪的手,送到他自己嘴邊吃掉了。
柳望雪順着他的力道往前傾,一條腿屈膝跪在他腿側,另一隻沒被他握住的手撐在沙發靠背上。
許青松吃完還是抓着她的手不放,視線鎖着她。
柳望雪問:“你知道我現在的姿勢叫什麼嗎?”
許青松配合地問:“叫什麼?”
柳望雪嘴角一揚:“沙發咚。”
許青松就看着她笑。
柳望雪接着問:“你猜,我在你眼睛裡看到了什麼?”
許青松再次配合地問:“看到了什麼?”
柳望雪湊近他一點,緩緩開口:“一簇燃起的小火苗,好像越燒越大了,我都聽見聲兒了,噼裡啪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