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純屬巧合。”他輕描淡寫地搖着手中的摺扇,彷彿這本就不是什麼大事一般。
但此話她是斷不會信的:“是嗎?”他以爲這是在寫小說?這麼多人偏偏就如此湊巧了?
“真是巧合!”他刷的收起了手中的摺扇看着她道:“我想讓吹雪相信,所以打算把你說的八卦坐實,就吩咐碎片去找人下個戰帖。誰知那傢伙看見司徒芸正在跳舞,想着她也是有點名氣的人物,記得前不久偶然聽見她向誰表白被拒絕了,正好符合兩男爭一女的條件,於是便跟她表白。誰知那姑娘說出了你師傅的名字,但箭已離弦不得不發了。”
經他這麼一說,她纔想起司徒芸的名字。看來還真是無巧不成書了。
見她不再說話,他再次搖着摺扇,一副輕鬆悠閒地說道:“世人皆知司徒芸對你師傅表白被拒絕,這本就是個笑話了,如今有人下帖你師傅再不接,那人家姑娘可就從笑話變笑柄了,再說這江湖兒女帖子下了,拒絕似乎不太妥當,你師傅也算是個漢子了。”
他的模樣讓她真想一劍刺了過去方纔解恨,早知她就不該出這樣的點子。她看着他沒好氣地說:“世人皆知的事,何以你手下不知?就偏偏挑了司徒芸?”
他低頭看了看她,眼中頗爲受傷:“碎片天天都是打打殺殺的,八卦沒八清楚也是情理之中。”
她眯着眼看着他,想從他眼裡看到真誠:“你真的不是想看戲?”
她這麼一說,他也一樂毫不掩飾地說:“我也想看看孤壑舒彧那性子究竟會不會爲了別的姑娘接了帖子。”
他接了,不是嗎?她一笑,看向人羣:“這並不能說明什麼,我師傅不是那麼容易變心的人。”她將目光投向孤壑舒彧,語氣有着不容置疑地肯定。
他看了她一眼:“如此肯定?”
“近日我雖然有些懷疑,但聽了你說的關於落雪峰的那一段,我細細思量後便把那些懷疑都放下了。我想他近日的冷淡和他的現實有關,就算他真的是因爲現實猶豫了,我也信他不會這麼快變心喜歡上別的姑娘。”
他看了她良久,她柔美的臉上有着淡淡紅暈,眼中卻有着與她容貌不符的堅韌,他透過她似乎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他笑了笑,便不再多說。
“你就不怕你兄弟輸了真的刪號?”她突然問道。
他一笑,不以爲意:“碎片輸是必然的,不過他的號太多了,刪不刪無所謂。”
果然他什麼都算好了:“你就那麼不在意輸贏,畢竟這可是兩個大幫會的副幫主之戰啊,這背後的意義可不簡單。”
他輕搖摺扇,捋了捋自己的紅髮說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輸給你們,也不是沒贏過你們。小妹妹……”他笑看着她:“這只是個遊戲,輸贏和生死都可以重來的,不要那麼認真。”
這樣的論調他不是第一次說了,這是遊戲,所以他可以如此談笑風生,而她就是太認真了,所以丟了自己。
她再一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後淡淡地說:“我換號了。”
“嗯!”他點了點頭。
可就在她轉身的一瞬間,他突然伸出手來到她的額前,她一愣,下一秒卻見他白皙修長的手爲她拂去了秀髮上留着的一片桃花瓣,那一神情一投足之間流露出的是難掩的親暱,像極了一個哥哥。這是她的感受,然而在外人看來卻是曖昧得可以,至少在場的人有人這麼覺着,而其中一個便是雪吹雪。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一點點朝他們走近,直到來到他們面前。
“子蘭!”她沒有任何感情的叫住了她的名字。
聞聲,她看向了雪吹雪。但聽風卻依舊神色自然,有一瞬間她幾乎懷疑,他剛剛的那一舉動根本就是故意做給雪吹雪看的。
雪吹雪未看聽風一眼,對着子蘭一字一句地說道:“等這裡的刪號戰打完,我和你約在忘川河畔來一場刪號戰如何?”
聽風一愣,下意識地站到了子蘭身前,替她做了回答:“爲何要戰?”
這一站,落盡了雪吹雪的眼中,也撞擊了她的心靈深處。她一笑,如花枯萎,輕聲說道:“你不是希望我不要纏着你嗎?我若輸了便從此消失於你眼前。”
“我和你戰。”
她又一笑,是絕美的,子蘭甚至覺得一笑傾城也不過如此吧!
“我打不過你,不公平。”說着她伸出手,指向那個被他護於身後的人:“我和她打。我輸了,我刪號,她輸了,她刪掉子蘭。”
“好!”子蘭從他身後一步走出,迎了這戰。刪子蘭,她不怕的。
“我在忘川河畔等你。”說完雪吹雪轉身而去。
子蘭看着他說道:“如你所想。”她本以爲他會開心,卻見他第一次眉頭緊鎖,於是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了?”
他看着雪吹雪離去的背影,喃喃地說:“她竟然選在忘川河。”
“那又如何?”忘川河她從未去過,只聽說那裡開滿了彼岸花。
“我和她認識就是在忘川河。”
所以她選在這個地方是向聽風告別,還是在有意勾起聽風的回憶?這子蘭不知,她也不想去深究,聽風和雪吹雪的糾葛,她其實很多時候看不太懂:“我先換號了。”
半晌她沒有等到聽風的回答,看他愣愣的出神,不知在想什麼,她也沒多問便退了子蘭。
當陌茈汀瀾站在人羣中,看着揚州擂臺上那衣袂飄飄的人,突然想起了幾個月前的那一場決鬥,那時候她還只是他身邊剛剛收的小徒弟,對他也還是大神般的崇拜,轉眼一切都變了。
最近她總是在回憶,翻看着他們以前的截圖,那些不多但都有特殊意義的一張張照片。有時候看着看着她會忍不住掉下眼淚。
是誰說,當一個人開始回憶的時候說明他已經失去。所以她是失去了嗎?這不像她,一直她都不怕知道答案,可這次她卻在即將揭開的結果前退縮了。看來怕不怕的關鍵在於那個答案是不是自己能承受的。
“汀瀾,孤壑他也是沒辦法。”逍遙公子一看見她便替孤壑舒彧解釋。
可是哪裡需要解釋?她自然知道他的不可不戰。剛剛在聽風面前她說“信”,本也不假,可她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只是在人前她並不想表露太多罷了。
孤壑舒彧也在人羣裡看到了她,四目相對,竟然看不出所以。她的心一涼,何時他們之間竟然陌生至此?她是他的徒弟,是他心上的人,最有資格站在他身邊爲他打氣,可此時她卻無法移動步子,因爲今日之戰雖不是她的本意,但她也算始作俑者,不知他知道這都是爲了聽風會作何感想?
垂下眼眸,將目光鎖在自己的腳尖,看着自己的腳下的路,她卻不知該如何繼續?
“開始吧!”風中的碎片開口道。
孤壑舒彧正要回答,卻被一個聲音呵止住了:“等等!”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司徒芸。
在場的人皆循聲看去,只見人羣中走出一人,而身旁的人像是事先約好了一般都讓出了一條路。只見一白衣女子翩然而來,柔弱的身子,瀲灩一般的容貌,卻與臉上的堅定有些違和。
陌茈汀瀾看着司徒芸,不知她意欲何爲?下意識地她看向了不遠處的聽風,他也正莫名地瞧着她,看來他也疑惑。按理說,眼下兩大幫的副幫主爲她而戰,她自然臉上有光,她此時應低調觀戰,方纔顯得她的身價。
只見司徒芸先是對着風中的碎片微微欠身,輕聲說道:“血煞的副幫主,承蒙你擡愛錯看了小女子,小女子不勝榮幸。然,自古要兩情相悅方可天長日久,我與你無兩情……”她將目光移到了和他對面而立的白髮男子身上,眼中的情愫悄然而露,但語氣卻依然平靜:“我與孤壑副幫主無相悅,所以今日這一戰實在毫無意義,誰贏誰輸小女子皆依然獨來獨往,不會因爲今日之戰而改變分毫。”說着她再一次看向風中的碎片,一字一句不卑不亢:“我雖不知這位風公子爲何獨獨看上了小女子,可若無記錯,我與公子從未相識,何以就爲了小女子甘願刪號戰?”
她此話一出,立刻一片譁然!她這未說完的話裡明顯告訴衆人,這刪號戰來得蹊蹺,不免讓人想到或是血煞借了司徒芸這個幌子來向劍雨前塵挑戰。
陌茈汀瀾再次看向聽風,看來他的如意算盤要落空了。這司徒芸能在當日衆目睽睽之下敢於向孤壑舒彧表白,勇氣和膽識便是可嘉了,如今她有這殊榮,卻不似一般女子沾沾自喜,而是如此冷靜,果然並非尋常女子,倒也不錯。
一下子陌茈汀瀾對司徒芸的評價高了許多,看她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再看看聽風一改泰山崩于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樣,她心裡突然有了些痛快,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而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卻落盡了某人的眼中,一直不曾移開視線。
顯然所有人都沒料到司徒芸會來這麼一手,皆愣住了。不過風中的碎片畢竟是大幫的管理,立刻便收起了驚訝之色轉而笑道:
“司徒姑娘善舞,在這偌大的揚州城也經常搭着舞臺子爲來往的江湖人士舞上那麼幾曲,在舞藝榜也是前三的人物。雖然姑娘不認識在下,可在下卻是姑娘的粉兒,經常爲姑娘捧場,這獻上的禮也不少。只是姑娘眼高於頂不曾留意在下罷了。”
司徒芸淡淡一笑,雖不足以傾國傾城,但也是好看得緊:“公子既然這麼說了,小女子先前沒想起公子,請勿怪。不過公子實在沒必要爲我刪號戰。”
風中的碎片這下倒十分坦然,雙手交於胸前,笑看着她,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在場所有人都看着這白衣女子,除了孤壑舒彧彷彿早已元神出竅一般,在一邊呆呆站着。
司徒芸看了看孤壑舒彧,心裡微微嘆了口氣才轉而說道:“自古爲情下戰帖皆是佳話,但要傳爲佳話的前提必定是有‘情’一字。如今天下人皆知孤壑副幫主早已心有所屬。”說着她的神色有一絲黯淡,略略緩了緩才說道:“只是那人不是我,他今日應下這戰事,不過是爲戰而戰,若你們只是想痛快打一架,小女子自然不會多話,但我絕不是你們這一場刪號戰的由頭,若公子承認了,我便離去,任憑你們打到天上也與我無關,如何?”
司徒芸一席話將風中的碎片逼得無處可退,如今是戰也不是,不戰也不是,他下意識地看向聽風。
聽風一笑,搖着摺扇說道:“姑娘此話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