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麼,你們走吧,我答應過要一直等着他,我相信,他終會回來的,因爲………因爲他從來沒有失言過。”
上午,北國天都城門口。
世生望着手中的那把生了鐵鏽的斷劍,心中唏噓之情難以言表,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們真的不想將陳圖南之遭遇告訴綠羅,但如今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如果不講實情告之與她,對這個癡心一片的女子,豈不是更加殘忍。
但綠羅的堅強遠超過他們的想象。在他們出現與夜壺村的時候,綠羅也許就知道這個答案了,但是,她並沒有讓世生他們說出實情,當時的她只是含着眼淚搖了搖頭,隨後癡癡地眺望遠方,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是啊,陳圖南對別人從未失言過,哪怕一次,都沒有,所以,無論結果如何,綠羅都會一直在那裡等下去,她堅信,自己的大英雄終會回來,帶她去一個百花開的正豔的地方,爲她戴上那頂花環。
哪怕是沒有盡頭的等待,也是值得的。
自夜壺村出來之後,世生他們的心情又有些沉重起來,無論如何,他們都要將陳圖南救回來!
就這樣,到了北國之後,難空和尚雖失去了一條腿,但他仍執意留下,畢竟戰鬥力大減,但爲幾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好的,所以,他便將到此的正道同盟分成了三隊,留下二十餘名本領高強的武僧。其餘的一隊去與正向這裡趕來的法垢大師等高僧回合,向他們講出這前因後果,同時勞煩他們將喬子目這奸賊之事公佈給天下間所有的修真人士。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那喬子目遠要比太歲恐怖的多,如今被這個老賊得到了力量,保不齊他會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大惡之事,可以說,現在整個江湖已經到了最危難的關頭,雖然那些獵妖人們本領參差不齊,但多一份力量。便多一份勝算。
而最後那一隊人馬要做的事也差不多,他們要用最快的速度將這個消息散播出去,請所有修真者共同抵抗打探那老賊的下落。
眼見着風塵僕僕的正道同盟們彼此啓程。難空雙手合十高唱佛號,是生是死,就全看這一遭了。
而在落腳處安頓好了難空他們之後,世生三人又出了門。他們要去找那弄青霜。畢竟她的身上還有一個重要的線索沒有解開。
雖然距離北國君主的生辰已經過去了半月,但白雪皚皚的街上行人表情看上去卻仍是那樣的喜悅,因爲君王爲他們發了錢糧,這一個冬天,他們不用在受苦了。
對此,世生也挺欣慰的,想想這可能是自他回到北國之後遇見的唯一一件好事兒吧。話不多說,幾人遊走在長街之上。沒一會便來到了王宮外圍,高高的宮牆對他們來說形同虛設。兩個墊步間,三人的身影已經縱上高空,如同鬼魅般的落入了宮殿之內。
因爲之前的戰鬥,王宮裡養的望氣蟾早已經死絕戶了,所以根本沒有人發現他們的行蹤,而他們之所以又入了王宮,正是因爲李寒山算出了君王生辰之後,那弄青霜並沒有走。
這可真稀奇,要知道誰不曉得當今的花魁娘子乃是一朵帶刺兒的鮮花,平時雖然出入各國王宮,但也只是收錢辦事,除了爲王公貴族們獻上歌舞之外,連手都不讓別人碰一下,花魁乃是得了各國認可之絕代佳人,所以即便王族內有好色之徒也不敢輕易造次,畢竟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如果動強辱了這美人,消息一旦傳出,這王族的名聲可就臭了。
雖然他們都不是好人,但總的裝個好人吧,畢竟名聲這東西纔是最重要的。
而弄青霜這一次完成了演出之後,居然破天荒的又住了下來,這種事情以前根本都沒出現過,所以坊間開始出現了種種傳聞,只道那花魁娘子怕是動了情,戀上了北國君主這才留在了北國。
這個消息傳到各國之後,那些王族們如何吃醋眼紅咱們不管,單說世生他們輕車熟路的來到了弄青霜住的那座宮殿之外,今天的宮外居然有士兵把守,這倒讓幾人有些納悶兒,不過對付這些傢伙簡直太簡單了,世生從頭上拔下了幾根頭髮,放在嘴裡咬碎了,朝着那些人一吹,定鴨咒發動,那些侍衛們在毫無察覺間就被定成了不會動的驢皮影。
隨後,幾人縱身上前,來到了窗戶邊,劉伯倫輕輕的磕了磕窗戶,但聽見屋內傳出了弄青霜的聲音:“是誰…………啊,伯倫,是你們麼?”
劉伯倫無奈的笑了笑,隨後揭開窗戶跳了進去,剛一站穩,只感覺到滿懷鮮香,那弄青霜竟激動的撲入了他的懷中,伊人有情,這一點劉伯倫怎麼會不知道?但如今這個時候他如何有念頭去顧什麼兒女情長?所以,他便輕輕的推開了弄青霜,眼見她面容比半月之前更顯憔悴,只見她紅着眼眶激動的說道:“太好了,你們真的沒有走,青霜留在這裡,是對的!”
劉伯倫也有些不忍,所以便對着她嘆道:“你……怎麼沒離開?外面那些士兵又是怎麼回事?是不是那個狗皇帝不讓你走?”
就在這時,弄青霜見世生和李寒山進了從窗外跳了進來,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於是忙整理了一下儀表,先請他們落座之後,這纔對着劉伯倫微笑的說道:“不,是青霜自己決定不走的,因爲青霜有一個可能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訴你們,青霜好像知道你們要找的東西在哪兒了!”
“你知道了!!”弄青霜的這番話,讓三人心中皆驚,話說他們之前如何打探都沒打探到兩界筆的下落。可能是因爲那‘因果的錯誤’所致,而如今陳圖南以身補全因果,也許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那兩界筆這才付出了水面。
但是這一點,三人當時是想不到的,在聽那弄青霜說打探到了兩界筆的下落後,屁股還沒坐熱的劉伯倫噌地一下就竄了起來,只見他一把握住了那弄青霜的手,隨後驚喜道:“當真?你是如何知道的?而那兩界筆又在哪裡?”
弄青霜望着劉伯倫俊俏的臉龐,此時被他握住了手。心中一陣甜蜜之餘不由得羞紅了臉,只見她輕輕的說道:“青霜也不知那是否是兩界筆,這個消息。是從這裡的君王口中得知的………”
咱們前文見過,半月之前,也就是雪山之戰的那一天,是北國君主的生日。那一日君王邀請弄青霜同乘馬車上街巡遊。眼見着城中百姓臉上喜悅,耳聽着街道兩側震天的歡呼之聲,那北國君主心裡當真樂開了花兒。
要知道自打他登基以來,從未感受過如此真誠的歡呼之聲,當時百姓們對他的感激發自內心,在這空前熱烈的氣氛之下,那君王不由得有些飄飄然起來,只見他當時激動的拉起了弄青霜的手。對着她說道:“真好啊,青霜你聽見了麼?朕的糧食沒有白給他們。奇怪,朕現在怎麼這般激動呢?雖然場面有點寒酸,但比朕自己在宮裡作樂,確實有意思太多了。”
而弄青霜當時不動聲色的抽回了手後,便笑吟吟地說道:“陛下皇恩浩蕩體恤萬民,萬民自然感激陛下,如今全城百姓全部出門爲陛下祝壽,這般的君民之情,青霜雖遊遍各國但卻也是頭回遇見,如今百姓人人臉上洋溢幸福之情,實乃瑞世之兆,實乃陛下明君之兆啊。”
弄青霜的這番話,如同蘸了麥芽糖的甜菜杆兒一邊扎進了那君王的心裡,北國君主心中大喜,眼見着弄青霜膚色勝雪,朱脣紅潤面帶微笑,於是那北國君主不由得色心大起,只見他藉着這股喜慶勁兒說道:“青霜你知道麼?其實比起你來說,朕寧願不要那………”
“啊陛下一看,放爆竹了!”弄青霜乃是久經風月之人,自然知道這貨想要幹什麼,而對付這種人,弄青霜自有心得,所以那君王的話還沒有說完,弄青霜便不動聲色的將這話題岔開,只給那北國君王沒辦法繼續胡說。
弄青霜頂不喜歡這樣的傢伙,身爲一國之君,好容易讓百姓們的生活有了起色,如今爲了一個女人居然又想說出這般無道的胡話,唉,比起劉伯倫他們,這君王真是…………
一想起劉伯倫,弄青霜的臉上又有些發燒,而就在這時,君王的車駕已經繞了主街一圈,今天北國君王的心情大好,所以他便對弄青霜笑道:“青霜,壽宴之前,你同我一齊去拜祭先祖吧。”
“嗯?”弄青霜回過了神兒來,她沒有聽清這話,而那北國君王倒也沒把這事兒往心裡去,於是便又說了一遍,原來,這是北國的傳統,但凡國中發生大事,或者有重大節日之時,歷代的君王都會前往祭祀之所拜祭祖先,向那列祖列宗告之這些事情,今天是那尿褲子的君王生日,所以他自然也要去告訴一下老祖宗自己今天的君威是如何的浩蕩了。
“正好,前些日子出了那麼大的事,今天好容易有空,也一齊跟老祖宗說了吧。”北國君主忿忿的小聲唸叨着:“孃的,一想起那天晚上我就渾身難受。”
其實許多地方都有這種習俗,所以弄青霜也沒把這事兒往心裡去,可等到了那個祖祠的時候,弄青霜這才發現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王族的車隊離開了街道後,浩浩蕩蕩的朝着王宮駛回,回到王宮之內,在王宮西側的一處挺不顯眼的宮殿前,數十名身着巫官法袍的中年人早早的等在了那裡,見君王的車隊到了,他們齊刷刷的跪在了地上山呼我主萬歲,緊接着,君王走下了車來,最前面帶着鹿頭的那名巫官上前,在君王的腰上繫好了一條拴着金制錢幣以及金鈴鐺的紅布。
隨後,這幾名巫官手舞足蹈開始繞着君王唸咒。這應該是某種賜福淨身的儀式吧,因爲弄青霜的身上也被繫上了這麼一條布,不過上面的錢幣鈴鐺卻是銅製的。在完成了這儀式之後,那君王便在巫官們的陪同下走入了宮殿,讓人感到不解的是,那宮殿之內居然還有一座灰撲撲的小廟!
瞧那小廟破舊異常,牆上裂痕成片,磚瓦泛灰,儼然已經有些年頭了。可這殿內藏廟,這又是什麼名堂?見身旁弄青霜有些不解,那北國君主便得意的對她笑了笑。原來,這間小廟乃是當年北國第一任君主的登基之所,由於他們是漁獵民族,當年的太祖就是在此斬虎立誓的。之後不論朝代如何更替。但爲了紀念這北方第一個首領,所以後來這裡歷朝歷代的君王都將其供奉。
“說起來,朕的身上,還有那位首領的血脈吶。”北國君主神采飛揚的說道,說完這話後,他便拉着弄青霜往裡走,按理來說以弄青霜的身份不能進這種地方,但誰讓那君王樂意呢?
所以倒也沒人敢攔。
小廟裡面真沒什麼好看的。裡面供的乃是當年的首領畫像,供桌上酒肉俱全。除此之外,連個蒲團都沒有,而那北國君主倒也不嫌,進了廟後,只見他倆步上前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對着那當年的首領畫像拉開了話匣子:“祖先有靈,您的後世子孫給您磕頭請安來了,您是不知道,前些日子宮裡出了大事,幸虧先祖保佑,如若不然………”
這北國的民風可真淳樸,連祝禱都沒有,直接就開扯了,弄青霜見這北國君主同那畫像訴苦,便感到十分無趣,說起來當時她的心裡其實挺苦的,想要幫劉伯倫他們,卻又不知該如何去幫,如今受那北國君主的括噪之聲影響,弄青霜更是無語,於是爲了轉移注意力,她當時便四下打量起這廟宇的佈置。
她發現,除了那正對着門的牆上掛着畫像之外,其餘左右兩面牆上也有些圖畫,只不過這些圖畫都是直接畫在壁上的,因爲年長日久,所以那些圖畫早已竟失色模糊,弄青霜勉強分辨的出,在右手邊的牆上畫着的,是一羣身穿皮襖策馬騎射的勇士。這些圖畫,應該就是當年的那個首領生平的事蹟吧,茹毛飲血快意恩仇,統一部落發動戰爭等等。
弄青霜的才學不淺,看這些畫倒也不怎麼吃力,雖然那畫上的情節甚是壯闊,但弄青霜卻沒什麼興趣,想想古時的王權最初不都是這樣的麼?所以她匆匆看罷之後,便轉頭去看另外一面牆上,而這一看不要緊,弄青霜竟被這面牆上的畫牢牢吸引。
相比起右手邊的畫來說,左手邊的壁畫更加抽象,講的應該是那首領統一部落之後的事情,第一個情節,是那首領騎在一隻駿馬背上彎弓射虎,隨後猛虎受傷,首領策馬去追,接下來畫中的情節出現了一個山洞。
首領立在山洞之前,天上出現了踏着雲彩的白袍仙人,最後一幅,那首領好像是在山洞裡面,他的面前,有一根尺子形狀的物件閃閃發光,顯然是那些仙人所留。
這是什麼?難道當年這北國的首領遇到過神仙賜寶?
就在這時,那有些話癆的北國君主向當年的首領倒完了一腔子的苦水,等他起身之時,見弄青霜眼望着壁畫發呆,便上前說道:“青霜,你也對我們老祖宗的事蹟感興趣?”
弄青霜點了點頭,隨後有些不解的問道:“陛下,這畫上的仙人賜寶,究竟是何典故?”
北國君主聽罷此話,臉上滿是自豪的神情,只見他望着那壁畫用尊敬的語氣說道:“這你可就問着了,朕同你講,當年的老祖宗在尋虎途中確實遇到過神仙,這不,神仙引他到了這處仙家洞府之內,還留了一根神筆給他,這真是但凡真龍都有神助啊!唔,朕也不差,前些日子那妖怪鬧宮,我懷疑救咱們的那幾人也是神仙,青霜你說呢?”
聽了這北國君王的話後,弄青霜心中大驚,哪裡還有功夫去對他的屁話獻媚?於是她忙敷衍了兩句,之後忙繼續問道:“陛下,您說當年先祖爺遇仙人賜神筆,這神筆有何妙用?青霜真想開開眼界。”
說罷,弄青霜對着那北國君主暗送秋波,而那北國君主被她這一眼睛飛的魂兒都起了秧子,所以哪裡還顧得上多想?恐怕現在弄青霜想要星星,他都不敢去摘月亮,但他那股花癡勁兒剛剛出現,便被另外一股無奈之情給壓了下去,只見他對着弄青霜苦笑道:“朕也不知道那神筆有何妙用,本來青霜你開口了朕定要滿足,但…………你想看那神筆我卻無能爲力了,因爲這寶貝一直被埋在那首領的墓裡,喏,就是這個山洞。”
當年那個首領得了神筆之後,不知爲何一直沒將其示衆,而是把它匯成了壁畫,只有後世王族才能知曉,也許是想要羽化成仙,那首領爲了沾沾仙氣,所以命人在他死後葬於那山洞之內,而那柄神筆,也在其中。
正因如此,所以那裡成了首領的陵墓,漁獵民族敬天地鬼神,後來那山洞旁更是成了歷代王族的墓穴,祖先爲大,所以即便這北國君王再畜生,也不敢因爲一個女子去刨老祖宗的墳窩子。
說到了此處之後,那北國君主尷尬一笑,見時機到了,便轉頭拱手說道:“祖先在上,如今您的後人有了心儀之人,想要請您做個見證,青霜,我………”
“陛下!”只見弄青霜忽然說道:“您今天的氣色真好,咦?青霜好像聽到有人叫您?”
“誰叫我?!”北國君主沒好氣兒的轉頭望去,而弄青霜趁着這機會已經走到了門口,只見她對着北國君主嘻嘻一笑,說道:“青霜方纔神遊得祖先爺冥示,陛下還是早些回宮吧,莫要錯過了好時辰呀。”
花癡的北國君主見這麼好的機會又沒了,可看着弄青霜的笑臉,他發現自己根本就生不起氣來,於是思前想後,只好苦笑了一下,陪着弄青霜出了小廟。
在前往壽宴的路上,弄青霜的心神久久未能平復,這北國祖先得到的神筆,會不會就是劉伯倫他們一直在尋找的那一根?
很有可能啊!
所以,爲了把這件事告訴劉伯倫他們,弄青霜在君王生辰之後仍沒有離開,而這也正中了那北國君主的下懷:留下好啊,最好就別走了!
可他哪知道,自己這朝思暮想的美人兒之所以留下,卻並不是爲了風花雪月,而是爲了蒼生的安危呢?
而世生三人聽罷了弄青霜的話後,激動之餘心中也覺得那杆‘神筆’應該就是混元兩界筆,真沒想到,原來它早就出現了,而且一直埋在這北國的皇陵之中!
這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
想到了此處,劉伯倫哪裡還有半點猶豫?只見他開心的叫道:“太好了,咱們現在就去把那筆取來看個究竟,寒山!算算那皇陵的位置!”
劉伯倫的聲音很大,竟將桌上的茶碗震得濺出了水來。
不對,這不是劉伯倫的聲音造成的!
劉伯倫說完了這話後連自己都吃了一驚,且見地上發生了一陣震動,桌上的茶碗因此掉落在地,啪的一聲,碎成了數瓣。
地震了?
世生猛地皺了皺眉頭,與兩人對視了一眼之後,他們的臉色驟變。因爲這不是地震,世生轉頭朝着窗外瞧去,眼見着東邊的天際處竟沒緣由的出現了一大片烏雲,那烏雲來的很快,轉眼已經壓到了北國的境內。
而伴隨着這烏雲一齊隨風聊來的,還有一股混雜着淡淡血腥的妖氣!
是妖怪,又好多的妖怪正駕着風朝這裡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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