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仙子當衆被醉天涯頂回,臉上一熱,心道:“這葉憐嫣是哪路神仙,教醉天涯如此維護?”
葉憐嫣對兩人的對答聽得清清楚楚,尋思道:“我可不能讓大夥兒都站在這裡等我一個,更不可教醉天涯大哥爲難。”
她拍拍手上的泥土,直起腰道:“醉天涯大哥,我也想先去瞧瞧。”
醉天涯心道:“這孩子可比我當年懂事得多,也難怪,誰教她與女媧神廟有關?”
他一點頭應允道:“好,我先帶你去拜訪一下。”
衆人聽了這話,齊齊一凜,才明白到這少女居然是當年天外村慘案的唯一存活者。
華振凡對自己剛纔表現出的不耐煩,亦頗覺慚愧,抱歉道:“葉憐嫣,要不我們陪你留下再多待一會兒。”
葉憐嫣望着那座石碑,只覺上面字字椎心泣血,令胸口翻起層層氣血,咬咬牙道:“不用,咱們走吧。”
說罷,在墳塚前跪下,咚咚咚咚以頭搶地,連叩九下,而後猛地起身,伸袖口一抹額頭上的草末泥土,闊步往前行去。
青山後照來的斜陽映射在她的身上,讓她的背影顯得異常的沉默。
衆人各按門戶位列,井然有序地緩步走進天外村。
黃土路兩旁的農舍有許多門戶敞開,卻空無一人,院子裡的竹椅瓦罐上積滿厚厚的灰塵。風一吹,地上的枯葉沙沙飄走,除此之外便只有數十人細微的步履聲。
這些人裡既有當世公認的天下第一人,又有正道兩大翹楚門派碩果僅存的上代宿老,再加上二十多位一等一的派中高手,人人都感心情緊張而興奮,更覺得即使真的撞上神秘黑衣人大哥,也絕對有實力與之一拼。
惟有醉天涯清楚神秘黑衣人大哥是何等的厲害,一切的常理在這老魔的面前,都可被輕描淡寫地顛覆。
惟一可以期盼的,就是他不知道得到了七巧玲瓏心之後,對七巧玲瓏心進行研究的額進度怎麼樣了。但果真這樣,天心閣閣主天心上人和無垠主持又焉會接連失手?
他走在了人羣的最前,引着葉憐嫣前往他父母的故居。其他人此刻如有默契,都不再出言阻止,只默然無語地跟隨在他們身後。
忽然醉天涯在兩扇傾斜的籬笆門前停下,望着裡面洞開的屋門,道:“就是這裡。”
葉憐嫣心頭一陣激動,越過醉天涯推開籬笆門,一步步走向屋子。
每行出一步,她就清晰聽到自己的心“咚”地一聲跳躍,熱血在無聲中澎湃。
終於,在衆多目光的聚焦下,葉憐嫣踏入了故園的門檻。
幽暗的光線從她身後照入屋內,裡面的一景一物都恍若十七年前的模樣,彷似並未因爲這冗長的歲月流逝而有絲毫的改變。
只是,原本生活在這屋裡的人,都已不見了,永遠不見了。
如今,時隔十七年,漂泊在外的孩子終於歸鄉。然而迎接她的,卻只有這棟冰冷空寂的舊宅。
她抑制住內心的激動,走進屋中,腳步重逾千鈞,在空蕩蕩的屋子裡“空空”迴響,直傳遞到記憶的盡頭。
她徐徐環顧屋子中的每一件物事,渴望能激起自己對兒時的回憶。
但十七年前的種種,在腦海裡無情地呈現出一片空白。記不起任何人的音容笑貌,也記不起自己曾經玩耍過的角落。
一切,彷佛從來沒有發生過。惟有從門外吹來的風,還在低低地嗚咽。
她走進裡屋,顫抖的手拉開積滿塵灰的衣櫥,“吱呀”一聲,結滿蛛網的櫥門開啓,裡頭整整齊齊疊放着一件件粗陋的衣物。
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一疊孩童的衣衫上,伸手拿起一隻巴掌大的小鞋子,上面用紅色的絲線繡着“長命”二字。
“啪、啪……”淚珠滴落在藍色粗布做成的鞋面上,溼潤一片。
心如刀絞,隻影向隅。他的手緊緊握住小布鞋,貼在心口上,感受着親人留給自己的那一縷溫暖。
忽然,背後一暖,沈成武悄無聲息地走到葉憐嫣身後,默默地注視着她,什麼話也沒說。
葉憐嫣僵直的身軀漸漸放鬆
了下來,深吸一口氣道:“這小鞋子,應該是孃親生前爲我做的。
“雖然布料粗糙了些,但一針一線都用盡心思,還特意繡上了‘長命百歲’四個字。由此可見,她老人家實在是非常疼愛我。想來我的爹爹,也是一樣。”
葉憐嫣低聲道:“是,兩位老人家一定很愛你。”
葉憐嫣一咬牙道:“可是,他們卻死了,而且很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我一定要爲他們、爲全村的父老鄉親討回公道!”
沈成武的心顫了一下,自她認識葉憐嫣以來,從未見過她用這般憤恨壓抑的語氣說過話。
他不再應聲,只是用自己發自內心的溫柔,靜靜地去溫暖葉憐嫣冰涼的身軀。
他的心底裡洋溢起一股感情,第一次感到葉憐嫣心靈深處的傷慟與寂寞。
這一刻,兩顆年輕的心緊貼在了一起,息息相通,水乳交融。
窗外的天色很快變黑,屋裡變得一片朦朧靜謐。
沈成武回過身,默默地點燃桌上的半截殘燭,昏黃的燈光又將屋裡照亮。
葉憐嫣怔立片刻,緩緩將一雙藍布小鞋珍而重之地藏入懷中,低聲道:“走罷!”
兩人出了裡屋,就見醉天涯孤傲的身影佇立在院子裡,揹負雙手在等着他們。院外的其他人卻俱已不見了蹤影。
葉憐嫣心生歉仄,道:“醉天涯大哥,讓您久等了。”
醉天涯一搖頭,道:“沒關係,我只等了這一會兒。而你,已等了整整十七年。”
葉憐嫣嘴脣翕動了兩下,欲言又止。醉天涯淡漠一笑道:“你是在奇怪,爲何我會認識你的故居?”
葉憐嫣點點頭,醉天涯卻不再解釋,沉聲道:“你會明白的,很快。”
羅羽杉問道:“丁師叔,無妄大師和其他人他們呢?”
醉天涯回答道:“去找那女媧神廟了。”
“嗚……”一記淒厲的風聲從遠處呼嘯而來,穿越過清冷的農舍,吹刮到三人面前。風裡竟有一絲莫名的寒意,隱隱浮現着淡淡的紅色霧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