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角珠大怒,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月夕此言,竟然不承認她是皇族。
她向來知道月夕在整個北冥聲望最高,且三十年來從不承認角麗姬的王朝,卻沒想到,竟囂張如此。
“母親……”角珠望向角麗姬,哪知,角麗姬臉上非但沒有怒色,反而還有了一絲笑意。
“月夕,我不是皇族,那你說着天下誰是皇族?”角麗姬如一個勝利者,含笑盯着月夕,然後慢慢的走近,聲音陡然拔高,“你想要奉祀的皇族,早就被我滅亡了!是我,親手滅亡的!轢”
她雙眼通紅,保養精緻的臉上因情緒激動,顯得有些扭曲,她手指四周,“三十年了……你看到了,整整三十年,你所期待的皇室,可曾迴歸了?”
月夕抿脣不說話,那深藍色的雙眸淡淡落在遠處,神色平靜。
角麗姬再次逼近他,雙目似刃,“尉遲皇族,早就滅亡,永遠不會回來!綦”
月夕這才擡眼,迎着她瘋狂的目光,優雅一笑,“已經回來了。”
角麗姬驚訝的盯着月夕,杏眼裡掠過一絲驚駭,許久,她顫聲,“三十年了,你真不放棄?”
“天道王者。”
角麗姬突然拂袖,眼裡的驚駭變成陰鷙,“好!既然如此,那哀家讓你徹底放棄!來人,將那幾個無能的藥師,全部斬首!”
月夕目光一沉,盯着角麗姬。
角麗姬厲聲,“你真以爲,哀家不敢動你的靈鷲宮?早在三十年前,哀家就想一把火將整個靈鷲宮燒成灰燼。三十年前哀家沒做的事情,現在同樣做!”
她張開雙臂,望着蒼穹,“這天下,這皇位,將永遠姓角!永遠不可能再姓尉遲!”
說完,她一拂袖,轉身往紫藤宮寢殿而去。
站在遠處的角珠滿意的勾起脣,靈鷲宮這顆刺,母親大人終於肯捨得拔掉了。
“行刑!”
隔壁院子傳來了閹人尖銳的聲音,旋即沉悶的落地聲傳來。
月夕握着龍骨柺杖,目光哀慼。
十五站在蓮絳身邊,盯着那牆,抿脣不語。
隔着牆,看不到同僚們頭顱被斬落的慘景,可十五卻能聽到那鮮血聲音,好似,那遍地鮮血從她身體裡流出一般。
而角麗姬,眉目含笑的立在高處,世間在她眼前不過螻蟻塵埃。
這便是權力。
舉手擡足間,就是一個人,甚至,一羣人的生死。
一道目光至始至終都鎖着自己,十五擡頭,隔着那紫藤花,對上了親王冷厲陰鷙的雙眼。
“陛下,陛下!”
紫藤宮外,傳來一聲驚慌的高喊,一個穿着繡滿月長袍的男子跌跌撞撞的跑進來。
看到那人衣衫,十五認得是角麗姬後山的監管,專門替角麗姬看管神獸。
那是北冥的神獸,一條擁有着八個頭顱的巨蟒,被人稱爲八歧大蛇。
監管司一下跪在地上,聲音發抖,“陛下,神獸醒了!”
他這一說,十五和衆人這才發現,他後背竟是鮮血,看樣子,後山定然發生了血案。
那監管司口中的醒了,自然指的是同餘家神獸一樣,應該是出現了虛弱狀態。
出現虛弱的神獸會表現出狂躁不安,最後暴斃而亡。
它的死亡,就意味着靈源的虛弱,北冥本國的結界,就會破滅,被外來妖魔入侵。
院中人皆變色。
“可有什麼辦法?”
角麗姬到底歷經風雨波瀾,面色沉靜。
“臣……”監管司臉上發白。
十五瞭然,若他有辦法,此時就不會跪在這兒求助角麗姬了。
“陛下。”旁邊的親王突然幽
幽開口,“神獸蘇,,那必然是有血光之災。以血祭血,不就能平復神獸的憤怒了。再者,若我沒記錯,豈州五百年前就發生神獸甦醒,當時的王雷霆處理,隨後,豈州成爲了九州僅次北冥的大國,直到臣服北冥。”
角麗姬蹙眉,“豈州的王用了什麼血祭?”
親王打開手中摺扇,眉眼流轉,一字一句道,“當年的王,獻祭了自己最小的公主。”
“母親……”
身後的角珠顫聲,面如死灰的望着角麗姬。
這北冥,如今唯一的公主,就是角珠!
都說虎毒不食子,可角麗姬曾爲了攻佔大洲,不惜毀滅自己兩個親生兒子。
其中經由,角珠比誰都清楚。
角麗姬亦是一臉怒色,“親王!可有其他方式?”
看到角珠嚇得全身發抖,親王搖了搖扇子,含笑道,“陛下自然不必獻祭公主,亦可用他人替代。不過神獸乃上古之物,一般凡人的虛弱反而會玷污神獸,只得選身份高貴,且未及笄的少女才行。不但如此,還要選,生在子時,陰氣極重的女子……當年的豈洲王才逼不得已選擇了自己的女兒。”
“這條件如此苛刻,如何短時間能選出來?如今十大家族中,未及笄的少女,只有……”
“母親。”地上的角珠突然擡起頭來,眼神有些掙扎,“郡主下月才及笄,若女兒沒有記錯,她恰是是子時出生。”
北冥如今就一個公主,一個郡主。
公主是角珠本人,郡主,則是方纔被拖下去的能巧兒。
十五不由眯眼。這角家的子女果然冷血,方纔角珠還想盡一切辦法,甚至不惜拖十五下水的救能巧兒,可現在,爲了自救,卻將能巧兒拽出來做擋箭牌。
今天,真是看了一出好戲。
角麗姬眼底勾起殷紅的脣,沒有絲毫猶豫,“將她送過去。”
“陛下,您若這樣將郡主帶去,那能將軍來要人怎麼辦?”親王摺扇掩脣,可他聲音,卻異常清晰,在場之人,都聽得真切。
“哼!”角麗姬揚起下顎,眉色凌厲,“來人,傳哀家旨意,郡主能巧兒聰慧賢德,將以身侍奉神獸,賜名賢德公主,賞能家黃金千兩,綾羅百丈。”
說完角麗姬領着衆人離開,直徑從月夕身邊離開。
並行的親王卻步子微微一頓,“月夕大人,隔壁的屍體都涼了,記得收拾好,本王有潔癖。”
月夕依然不語,親王未得到答覆,目光掃過十五落在蓮絳身上,瞳孔漸深,十五趕緊上前,擋在了蓮絳身前。
“呵……”
親王手中摺扇一晃,信步離去。
月夕暗自搖頭,“將能家唯一的嫡女血祭,卻要全族感恩戴德。這……還真是報應!”
“那些藥師……”十五神色有些難過。
“對付靈鷲宮是遲早的事情。”
月夕提醒十五。
方纔角麗姬那番話,十五又何曾沒有問答弒殺味道。
當日,能巧兒被血祭的事情就在整個帝都傳開,據說那能老將軍聞訊孫女在宮中‘出事’匆匆趕往宮中,卻在途中收到了孫女血祭神獸的聖旨,能老將軍三十年前就跟隨角麗姬,見聖旨,竟當場拒接,直徑朝後山奔去,卻連最後的屍骨都沒有看到。
此事一出,整個九州轟動。
三年前角麗姬在爲統治九州,能家將軍兒子領兵攻佔豈洲時,遭到了最慘烈的反擊,重身而亡,隨後角麗姬親征,纔拿下了豈州。
爲此,角麗姬將能老將軍之子封爲永世大將軍,能家世代爲貴族,想盡一切榮華,並封能巧兒爲郡主,享有公主榮譽。
誓死效忠角麗姬三十年,立下赫赫戰功的能家,如今卻落得這個下場,無不感嘆噓唏。
可噓唏聲中,能家得到的卻幾乎都是怒罵和譴責,甚至不惜有人在其府邸前高喊罪有應得。
因爲,三十年,同樣作爲護國將軍
的能家,背棄了效忠‘尉遲皇室’的誓言,領兵造-反,將女王角麗姬推上了皇權頂端。
十五一邊替蓮絳包紮傷口,一邊聽他口中道出的這些故事,終於明白了,月夕那樣溫和慈善的人爲何說出一句,‘罪有應得。’
唯一可惜的是,那自始自終都被親王利用,最後死於非命的無知少女。
想起親王最後那一眼,十五莫名覺得心寒,因爲,那一眼,她看到一股獵殺的氣息。
而十五沒有想到的是,一切來得如此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