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過了午時,十五在大廳站了足足半個時辰,才見有人緩緩進來。愛耨朾碣
來人正是那日所見的白將軍,才兩天不見,這先前英姿煥發的男子此時卻一臉頹敗,鬍渣裹臉,雙眼亦佈滿血絲。
目光掃過十五青澀的臉,他眼底掠過一絲驚訝。
眼前的人,一身青色流雲衣衫裁剪合體,但因爲她皮膚過於蒼白,看起來十分纖瘦,長髮像小書童那樣挽了個頭苞,露出額頭光潔和一張未張開看起來有幾分羞澀似少年摸樣的臉。
這是一張平凡的臉,可她卻一雙大眼黑白分明,清澈見底,閃耀着讓人難以忽視的光芒轢。
“你是靈鷲宮的藥師?”
“是。”
十五抱着雕刻着仙鶴的藥箱,不吭不卑的應了一聲醅。
白將軍又將十五打量了一番,不由冷笑,“你多大?叫什麼?”
“小的名爲衛十五,今年十九。”
靈鷲宮是北冥聖國的信仰之地,而聖國最傑出的藥師均出自靈鷲宮,九州所有醫學世家以入住靈鷲宮爲榮耀,而他們的技術也必須精湛得出神入化,要的不僅僅的高超的醫術還有多年來累積的經驗。
“十九?”
白將軍坐直了身子,眼底的冷笑變成了鄙夷,語氣也變得不耐煩,“靈鷲宮可沒有這麼年輕的藥師。你走吧……”
“大人,大人……”
僕人慌張跑來,“公子他全身滾燙,方纔服下去的藥全都吐出來。”
“什麼?”
白將軍起身就衝了出去,十五並沒有因爲方纔得到對方的逐客令而轉身就走,而是抱着藥箱默默的跟在後面,進了後面閬苑的房間。
房間裡已經亂成一團,濃烈的藥味和血腥味撲來,在這炎炎夏日顯得格外的刺鼻。
走到門口,就看到一箇中年醫者跪在地上,而白將軍坐在牀榻邊,面色蒼白,“怎麼會這樣?你不是說了他會醒過來?爲什麼他現在渾身滾燙?”
“公子他無法服藥呀。”
“滾!”
白將軍一聲暴怒,地上的醫者忙抱着藥箱倉惶往外跑。
“將軍,這是野郡最後一個大夫了。”
白將軍神色恍然,起身就要抱起年輕的公子,“馬上回帝都。”
“白將軍,你若這樣帶公子回去,他怕是命不久矣。”
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白將軍回頭,見方纔那少女安靜的站在門口。
她面容安靜,和周圍驚慌失措的人,顯得格格不入,可偏生就是她眉眼的那份冷靜,讓她白將軍不由一怔。
“你說什麼?”
“野郡到帝都,長途跋涉,公子如此虛弱,別說到帝都,怕是還未出野郡,他已命喪黃泉。”
“你……你有辦法救他?是不是?”
白將軍期待的看着十五。
十五抿脣。
她當然可以開口告訴他,能救此公子一命,但是,她在等待機會。等待對方主動求她,而自己則會完全佔據關於收編談判的主動權。
因爲,收編的難民雖然在在白族名下,但是,他們卻只是替靈鷲宮養人,而不能隨意用人。
這同替別人養兒子有什麼區別?
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同意!
十五微微揚起下巴,平靜的眼底沒有絲毫波瀾,可眉目間卻透出那骨子裡的自信。
作爲醫藥世家的孩子,老爺子之所以如此看重她,拿着棍子要逼她學醫是因爲她自小就展露出的‘醫學’天賦,三歲能辨別所有藥材,而十四歲的她已進入全國最高等醫學府,更重要的是,她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紙上談兵。
作爲一個當地破有勢力的家庭,有幾家私人醫院那無可厚非。
而老爺子從不浪費
任何一個讓她‘操手’的機會,握着柺杖對她一陣亂揍都要逼她‘拿刀上手術檯’。
午後陽光刺目,落在門外少女身上,讓她周身都鍍上一層金色光芒。
“你有辦法是吧?”
白將軍走到十五身前,目光哀求的看着十五。
十五脣角輕抿,看起來似有一絲笑意。
這笑,不是嘲諷,不是冷笑,而是一種自信。
白將軍似看到了希望,竟然朝十五深深鞠躬,“若藥師大人能否救他一命,白某定然以任何力所能及的要求報答靈鷲宮。”
聽到靈鷲宮三個字,十五眼眸一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若說是報答藥師大人,十五還真不敢應承下來,因爲,她沒有聲望可言,對方反悔,她也只是啞巴吃黃連。
可是,這白將軍親口承諾的可是靈鷲宮,她相信,這天下應該無人能失信靈鷲宮吧。
十五走到牀邊放下藥箱自信檢查起來,白將軍則神色不安的站在後面,緊張的看着十五。
半響,少女回頭對他微微一笑,“將軍大人不必擔心,公子是傷口感染引發了高燒,我這替他退燒。”
“真的?”白將軍望着十五,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
看着少女明澈的雙眼,白將軍突然覺得一顆懸着的心安定下來。
十五也遞出一張藥方,“還請將軍快去準備。”
白將軍接過方子,馬上讓人吩咐下去。
日落時分,家奴高興的來稟報,公子果然退燒,而且已經服下了一味藥。
白將軍找到十五時,她正在認真的煎藥,隨行的小書童默默的立在遠處。
走到小書童旁邊,白將軍微眯眼打量着十五,“之前未曾聽說過靈鷲宮有如此年輕的藥師呀?”
這藥師處事沉着冷靜,看起來根本不像十九歲。
“這是新進的藥師。”
小童子回答。
“新進?”白將軍驚訝。
“是啊,就是那位將瘟疫根治的女子。”
“是她!”
白將軍震驚的看着十五。那日,那個少女受了公主一箭,替百姓入城時,他也在場。
那個時候,他還在驚訝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竟然有如此膽大和魄力,連角珠那跋扈的女人都敢頂撞。
而這兩日,關於瘟疫被治住的事情更是在野郡傳的沸沸揚揚,他纔開始也以爲是靈鷲宮故弄玄虛,卻不想,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恍惚間,那青衣少女已經走到身前,語氣依然平靜,“將軍,請允許我傳達靈鷲宮月夕大人的條件。”
聽完十五的意思,白將軍神色有些爲難,“我這次本就是收編而來,但是若收了這麼多,卻是爲靈鷲宮做嫁衣,家父怕是會大發雷霆。”聽他這麼回答,十五並沒有多大驚訝,這是意料中的事情。
“不過……”白將軍頓了一下,“藥師大人醫術高超,能讓百姓擺脫瘟疫,若你能替他重換一雙手,我……我願意以更好的條件作爲報答。”
“替他再生一雙手?”
“是!他是我族管家,管理大小賬簿,若沒有了手,他這一生都等同於廢了,我不想他醒來,還要受一生更殘酷的折磨。”
“此時,容我回去稟告月夕大人。”十五不敢斷然拒絕。
如果那公子的手還在,說不定有機會讓他復原,然而,當時親王命人將其手斬下來時,那手就被烏鴉叼走了。
心事重重回到難民所,已是深夜,月夕竟然不在,十五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花臺上發呆。
不消一會兒,空氣裡有一絲酸甜的氣息,她擡頭一看,嚇得險些從花臺上摔下來。
房頂上,竟然盤腿坐着一個漂亮的小男孩兒,他一手叉腰,一手拿着一大竄糖葫蘆,漂亮的小嘴兒嚼着糖葫蘆,眼
睛則森森的打量起十五。
“是……是你!”
十五全身冰涼,驚恐的看着那男孩兒。
這不是那恐怖的‘小邪君!”
“你,入城了?你破了結界?”
十五可記得,當時這小破孩被結界攔在了外面。
“嘁!”小邪君發出一聲冷笑,“就這破結界,能攔得住本君?”
十五眉心直跳,這小破孩兒口氣也太囂張了吧。
“請問……”十五竭力抑制自己對這小惡魔的恐懼,試圖找機會逃跑,“邪君大人來此處有何貴幹?”
“你就是那個治瘟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