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卿行君隨(十六)

“你有些奇怪。愛夾答列”十五拉緊了披風,看着眼前的灰衣人,“以前的你,從來不會忤逆師傅的。”

蓮絳大驚,但很快將慌亂壓制下來,“人總是要變的。”

“你不會。”她語氣肯定,“你從來沒有變過。”

蓮絳不再說話,再說下去,他怕自己露出破綻。

防風記憶力的胭脂濃,自小就聰明,有着常人所沒有的敏銳力,因此,她習武,輕功都進步的讓人駭然榭。

有時候思來,怕是和她血統有關。

她沉聲,“有沐色在,我和他能應付得來這些追殺。而且我們的人也到了……再則,”她頓了一下,“你如今的身份畢竟是七星使者,我們立場對立。”

“你是說,這一路的追殺,都是我帶人的?壚”

“我沒有這種想法。”十五解釋道,“我不想讓你也置入危險。過去多年,我從未對你說過感激,可對你和師傅,從未有過報答的機會,如今,更是沒有了。但是,我不想你們因爲我們陷入危險,而內疚。”

蓮絳似還要說什麼,遠遠的看着有人朝這邊走來,他拾起放在石頭上的綠豆糕,道,“明白了。但是,現在你們的行蹤已經被角麗姬和秋葉一澈發現。”

他語氣擔憂,“他們定是爲了凝雪珠而來,你們之前走的那條路,已經不安全。唯一可以走的就是西陵。”

“可西陵關不正是七星集結地方?”

如果沒有記錯,在客棧時,他就對霸刀家族的人說她們去了西陵,如今人家都帶兵去等了,她不自投羅網?

“只要沒有遇到盟主,那其他七星比起角麗姬容易對付多了。”

十五恍然明白。

七星集結在西陵,那角麗姬怕也不敢過去,怎麼說,她也是北冥人。

去西陵,對十五來說,是險中求全了。

十五欲開口,才發現他早就消失在了林子裡。

一時間,林子裡只有絲絲風聲,十五頓覺得寒意席捲,那禦寒的披風竟然絲毫起不到任何作用。

“胭脂。”沐色擔憂的聲音傳來。

十五沒有應聲,來人已經將她拉入在了懷裡,摸着她的臉,“怎麼這麼冷?”

淡淡的紫羅蘭香氣傳來。

“方纔我出來走走,發現了這個林子,就隨意走到這裡了。”

“是麼?”

沐色聲音微沉,帶着點寒氣。

他紫瞳掃過林子深處,眼底掠過絲絲寒氣。

十五聽出了他聲音中的異樣,忙從他懷裡出來,道,“我們回去吧。”

“好。”

他笑了笑,牽着她往回走,壩子裡還有許多小孩子,阿初也在綠意的看守下,不停的點菸花,玩的很開心,看起來沒有絲毫的倦意。

後面又玩了好久,阿初才肯回去。

到了房間裡,阿初站在牀上,一邊乖乖的任由十五給它脫衣服,一邊眨着眼睛說,“孃親,你看到了嗎?竄天猴衝的好高。”

“看到了。”

脫的小傢伙只剩下了小小的裡衣,十五拿起被褥將它裹成糉子,將旁邊的毛巾打溼,替它洗臉。

摘下它左邊的眼罩,露出一隻如翠綠的碧眸。

這些天來,一直是沐色在照顧阿初,這算是頭一次十五摘下孩子的眼罩。

那隻碧色眼睛露出的瞬間,她頓覺得胸口被重錘敲中,一種難以言說的悶痛蔓延向四肢百骸。

她手指顫抖的落在阿初睫羽上,腦子裡竟然又浮現了那個滿月的夜晚,一方蓮臺,幾縷紗簾,一人姿態慵懶的靠在裡面,可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看清那人的容顏。

“孃親……”

“嗯。”十五馬上整了臉色,對着孩子一笑。

“你剛剛看着我的眼神好奇怪?”小蓮初眨了眨眼睛。

“因爲……”她低頭親了親孩子的漂亮的鼻子,“我家阿初長得可美了。”

“是嗎?”小東西得以的翹起嘴角,“二爹爹說我再美都美不過他!”

“二爹爹?”

十五替它擦臉的動作一頓,“什麼二爹爹?”

“就是那個和我長得很像,卻說自己美得顛倒衆生的二爹……”阿初突然頓住了,纔想起,十五一直不准它喊蓮絳二爹爹。

又想到那日在客棧,二爹爹竟然要趕走它們,它心中突然一酸,不願提及。

孩子垂着睫毛,精緻的臉上有幾分憂傷,十五看着這張臉,這些日子一直在想,這孩子到底像誰?

沐色有着一種出塵之美,她記得初見沐色時,他滿身鮮血,卻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美。

這是她和沐色的孩子?

孩子長得格外的漂亮,無論輪廓和美豔都精緻像瓷器一樣,但是卻有一種邪氣的靈動,仿似生來如此。

她這是瘋了。

十五感到一陣驚悚!

她竟然再懷疑這個孩子是不是她和沐色的!

“二爹爹是誰?”可是忍不住那份好奇,她下意識的問。

小蓮初以爲十五認同了蓮絳,忙道,“二爹爹就是蓮絳啊。”

“蓮絳?”十五渾然一抖,只覺得大腦一片嗡鳴,然後顫聲,“蓮絳是誰?”

她從未聽說過的名字,爲何連阿初都知道。

“孃親你不記得了?”阿初眨了眨眼睛,然後捧着自己的小臉,一如當初見到蓮絳那般,“就是和我長得很像的那個蓮絳啊。我叫蓮初,他叫蓮絳……”

“二爹爹還說,他要娶你,然後把他的那些幾百個老婆全都給我。”

嗡鳴聲與阿初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十五喘着氣。

是的,她終於發現了不對勁兒。

從醒來時,她就發現了有什麼不對。

她手放在頭上,手指用力一摁,她此時萬分的肯定,她忘記了些一些東西。

但是內容是什麼,她不記得,至少,阿初說的這個人,是她忘記的一部分。

十五忍住心頭的疑惑和恐懼,將阿初哄睡,然後推門而出,看到沐色站在屋舍外面。

風雪悽悽,可那些風雪未近他身,就被融化,形成飄渺的雨絲。

他負手而立,目光落在遠處的林子,眸子深邃的十五看不懂。

似聽到了十五出來的腳步聲,他回頭,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意,與先前冷漠如霜的深情判若兩人,“胭脂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我……”十五走過去,神色有些捂住,一下拉住他袖子,“沐色,我好像忘記了一些東西。”沐色紫瞳裡掠過一絲驚訝,然後反握住十五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前,柔聲,“胭脂,你是太累了。愛夾答列”

“不,是真的。這幾日,我總覺得惶惶不安,總覺得丟了什麼東西……”

“是不是剛纔那人給你說了什麼?”

“那人?”

十五臉色蒼白,看樣子沐色知道她剛剛去見了防風,忙道,“不是他,他什麼都沒有說,他只是說讓我們走西陵關,那邊雖然會遇到七星,但是角麗姬的人不敢去那邊。”

他抿脣,清美至極的臉上拂過一絲冷意,伸手親暱的捧着她的臉,“那,你覺得你忘記了什麼?”

十五楞了一下,如實道,“不知道。”

“那就是你想多了。”他手指落在她眉心,一絲暖意從他指尖溢出,傳遞到她腦顱裡。

一時間,她焦躁的情緒瞬間平復了下來。

“蓮絳是誰?”她冷不丁的開口,眼中滿是期待和疑惑。

沐色頓覺得呼吸一滯,眼底閃過一絲駭然,半響,他穩住神色,靜靜的道,“沒有聽說過這個人。胭脂,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沒有這個人……”十五低聲重複。

“胭脂。”

“嗯?”十五擡眸,迎上了他瀲灩的紫眸子,“快睡吧,你太累了。”

疲倦瞬間吞噬她所有的意識,她抓住他袖子的手不由一鬆,整個人都無力的癱軟在她懷中。

沐色手一招,一道結界落在了屋舍外面,他抱起十五,慢慢的進入內屋。

高處的山坡上,蓮絳抱着劍,站在風中。

爲了不讓敏銳的沐色感知自己的位置,方纔他強制性的壓制了自己的靈力。

此時,沒有結界護身,風撩起他滿是風雪的長髮,衣衫也發出獵獵聲響。

面具下的碧眸沉着一絲擔憂,他身形後退,隱如風雪中。

可他剛走幾步步,背後空門處傳來一陣細小聲音,凌厲殺氣破空而來,蓮絳本能側身,懷中的劍順勢出鞘,與那道殺氣凌空相撞。

立時,火光四濺,他握着劍柄,橫着一抽。

刺耳聲音傳來,他掠開十來尺,隔着風雪看着遠處片雪不沾的捲髮男子。

“果然是你。”沐色沉聲開口,“你如何藏得了你身上的死亡氣息,防風。”

看清來人,蓮絳抱着手臂,立在遠處,沒有說話。

“在滄瀾江時,胭脂就說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你我之間的事情也一概不追究,可你爲何還跑來此地?”

“路過。”

“只是路過?”

沐色眯眼,打量着身前的灰衣男子。

此時的男子氣息和妝容與那日沒有區別,然而,周身卻有一股讓沐色覺得怪異的氣息。

“那你覺得呢。”

蓮絳反問,聲音沒有絲毫波瀾。

沐色立時明白了。

原來,眼前的防風,沒有了昔日對自己的恐懼。

印象中的防風,對自己總有一股莫名的敵視,那種將他恨之入骨的敵視中,還有一種恐懼。

沐色揚起脣角,打量着蓮絳,“這也未免太過巧合了吧。使者出現的地方,不是有七星世家,就有秋葉一澈。我們路途行蹤保密,可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偷襲,七星使者敢說這和你無關!”

“那隻能說你保密做的不夠好。”

蓮絳冷聲。

話音未落,沐色手中飛出幾道銀絲,成星射狀疾馳而來。

蓮絳握緊手中的劍,顯然沒有料到沐色如何對自己起了殺意。

劍氣四起,攔住那銀絲。

可沐色的銀絲灌注了強大的靈力,蓮絳方纔已經將自己的靈力遏制,短時間也無法強制衝破開來。

銀絲被斬斷,可那殺氣卻沒有絲毫減弱。

蓮絳只覺得,手腕一陣劇痛,一條銀絲已經穿透了他手腕,點點血絲滾落。

“你到底對她說了什麼?”

拉住銀絲的另外一頭,沐色厲聲質問,眼裡涌出濃烈的殺意。

蓮絳忍住那劇痛,直直的望着沐色,“不明白你說什麼?”

“方纔在林子裡,你到底對胭脂說了什麼?”

否則,她怎麼會無緣無故問起,那個人。那個她已經徹底忘記的人。

“呵……”蓮絳注意到沐色眼中的憤怒和慌亂,不由冷笑,“你該問問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沐色勾住銀絲的手指,往後一拉,“你可知道,我這一拉,你的手就會廢掉。”

血沿着銀絲滴落,卻已是黑色,蓮絳看着黑色的鮮血,出神。

屍毒發作的很快,已經融入了鮮血。

遠處的沐色也看到了這血,當即蹙眉,“你本就離死期不遠了,但是胭脂要我放過你,我不會取你性命,但是你得胭脂遠點!”

“你有權利和資格要求我做什麼?”

蓮絳依然冷靜的看着沐色。

沐色倒沒有想到這個人在死亡線上掙扎的人,口氣竟然如此狂妄,待片刻反應之後,他道,“念在你那日早客棧替我們解圍,不如此時我送你一程,也免得他日你屍毒發作,全身潰爛痛苦而亡。”

他原本是像用傀儡術,將其控制。

可眼前的灰衣人意志卻強大的可怕,他找不到任何突破點。

一枚銀絲直接奔向蓮絳心臟。

“住手!”

身後傳來一個暴怒的聲音,沐色震驚回頭,看到一道白光斬了過來,瞬間攔住了他的銀絲。

那銀絲本就絕殺,被此光芒一攔,那強大的力量頓時倒退回去。

沐色躲避不及,立在遠處生生受了一擊。

而他的視線中,十五手持龍骨柺杖臉色陰沉的走來,惱怒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走向灰衣人。

蓮絳和沐色都沒有想到十五會出現在此時,兩人眼底都露出驚駭震驚之色。

待蓮絳反應過來之後,十五已經走到自己身前,“你怎麼樣了?”

蓮絳忙藏起自己受傷的手,搖頭,“沒事。”

十五似乎來的十分匆忙,身上還只穿了一件單衣,長髮在風雪中飛散,露出了原本絕豔的容顏,可是,看起來去格外的單薄。

“你會冷嗎?”蓮絳心疼的看着十五。

“你的手。”

十五懶得理他,扣住了他的左手腕,一看那紗布被黑色的血染紅,眼瞳緊縮,回頭看向沐色,“你故意讓我睡着,就是來殺他?”

“我……”

沐色捂住胸口,有些茫然迷惑的看着十五,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完全沒有想到,此時的十五會醒來。

按理說,她該明天早上才醒來。

醒來之後,她就會忘記今日發生的一切,而接受他給她重新編制的夢。

此時她醒了過來,說明,記憶替代,沒有成功。

“你怎麼答應過我的。說了不會對他動手!”

十五緊緊拉住蓮絳的手,跨步朝村子裡走。

“去哪裡?”

這一下,倒是蓮絳慌亂了,他試圖掙脫開十五,哪知她白皙的手指卻像鉗子一樣扣住他手腕,根本沒有放開的意思。

“清理傷口。”

十五懶得管他,拉住他就往回走。

“胭脂……”

沐色轉身看向十五,她已經帶着蓮絳飛快離開。

周身的結界散開,刺骨風雪飄落在髮絲和臉上,融化成水,從他白皙的臉龐滑過。

他立在風雪中,看着她拉着灰衣人消失在月色中,漂亮的嘴角漾起一絲苦澀。

似乎,見面一來,胭脂從未曾主動牽過他的手。

“胭脂啊……”他垂眸,“我一直在努力讓你得到幸福。”

村口,綠意撐着傘慢慢走出來,走到沐色身邊,將傘舉了起來,“公子。”

“你說她只要忘記了,那情蠱就會生效,讓她愛上我……”他聲音失落而哀傷,“但是,你我都看在眼裡,她雖然忘記了,但是,她在避開我。”

“也許……她還沒有適應吧。”

“也許吧。”他嘆了一口氣,錯身從綠意身邊走過去,朝屋舍方向走。

綠意握緊了手裡的傘柄,眼底涌起一抹惆悵。

十五,是不會愛上沐色的。

就如今晚她故意喚醒十五一樣,爲的就是讓她看到這些。

她想讓沐色清醒,讓他明白,他所走的一切都在自欺欺人。

現在那女人,不再的當年只爲了沐色而活下去的胭脂濃了。

那個胭脂濃,早在沐色沉睡期間就徹底死了。

眼前這個女子,是十五。

屋舍裡只有一盞昏暗的燈,十五端來了水,尋來一張乾淨的毛巾坐在了蓮絳身前。

“不過是小傷。”

蓮絳嘀咕道。

“你不要怪他。”十五爲難的揭開他受傷的紗布,這才發現,那條銀絲還在他骨肉裡。

因爲天寒地凍,那傷口現在已經凝結在一起了,可那烏黑的血在他白皙的皮膚下,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你忍着點,會有點疼。”

十五咬牙,扣住他手腕,然後用力一扯。

蓮絳只覺得傷口一絲冰涼,那銀絲已經被她扯了出來。

動作飛快,可傷口依然被牽扯道,烏黑的血,凝結成珠。

“不要碰,有毒。”

他忙推開十五。

屍毒開始入了血液,待過段時間入了骨髓,皮膚就開始腐爛。

十五被他推的措手不及,一個踉蹌,蓮絳一看,又慌忙上去,將她拉住。

他放開了十五,忙用紗布裹着自己的傷口,默然的坐在一邊。

十五靠在門口,許久沒有說話,沐色走路了回來,看了一眼屋子裡的蓮絳,轉身又離開。

“這屍毒是當初你研製出來的,難道說,你這麼多年,就沒有找到過解藥?”

許久,她艱難開口。

腦子裡反反覆覆是碧蘿全身潰爛的樣子,十五不敢想象,眼前面具下面,該藏着一張怎樣的臉。

蓮絳本想告訴十五,他不會死的。

但是看着沐色離開,他似想起了什麼,道,“胭脂,帶我去龍門吧。”

“什麼?”

十五以爲自己聽錯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蓮絳。

“帶我去龍門。”

“爲什麼?”

“我只是想去看看。”他笑了笑,“你反正也要路過,就當……陪我一程吧。”

他原本只是想暗中保護十五,可是方纔那一幕,他更加斷定了沐色和十五有異樣。

他要留下來,想盡一切辦法。

如今的他,只是防風。

“不行。”十五斷然拒絕,“如同先前所說的,我不會把你牽扯此事之中。”

“你是擔心我七星使者的身份?”他笑了笑,指着空蕩蕩的腰間,“那腰牌纔是身份的象徵,沒有它,我什麼都不是。我這個樣子,誰也不認識我。再者……”他頓聲,語氣固執,“你若不帶上我,我也能從南疆一路跟來。”

“嗯?”

十五端着熱水盆子站在門口,驚訝而震驚的聽完眼前的男子說的這句話。

這……這和她記憶中防風完全就判若兩人。

眼前這個語氣固執,神態執拗的男子是防風麼?

如果她沒有聽錯,這口氣裡,明明有點威脅的味道,還有幾分痞氣!

一副你不帶我,我同樣能賴着你流氓氣質。

若非他身上那獨一無二的屍毒,若非先前見過他這個裝扮,和那從小就不離他身上的劍,就單這個語氣,十五如何都不會將此人和防風扯上關係。

劍柄上的惠子,是一枚古老陳舊的玉,那是多年前,遊歷時她買來送給他的。

那以後,他就一直掛在劍上,從未取下來過。

“很危險。”

“我知道。”

他靜靜的回答。

“那師傅那兒,你怎麼辦?”

“師傅先前只是命我去月重宮,任務已經完成。”

“不!”

沉了半響,十五還是堅持自己的決定,“外面風大,你今晚就在這裡休息。明日,我們各奔東西。”

十五端着盆子,走到院子裡,看着沐色坐在井水邊,長髮溼潤的披在肩上,

十五覺得此時還是得對沐色說,上前走到他身邊,發現他手裡拿着一把刀正認真的雕刻一個木雕。

那木雕已經成型,看得出是一個女子。

十五胸口一陣難過,她當然知道,沐色只有迷茫和不開心時,纔會雕刻木雕。

“對不起。”十五坐在他身邊。

這麼多年來,他從未對沐色如此重的口氣說過話。“你沒錯。”沐色沒有擡頭,手裡刀輾轉如飛,木屑濺落,“是我錯了,我原本答應了你會放了他,但是沒有信守諾言,差點動手殺了他。”

“他曾經是我的影衛,卻因爲我中了屍毒,這個恩情,我一輩子都無法償還。”

“我明白。”

沐色回答,手裡的刀絲毫沒有停。

“防風,他要去龍門。”

手裡的道突然一頓,卻是切過了指尖,沐色擡起頭,紫色的眸子平靜的看着十五。

他眼眸像一面鏡子,倒映出自己的樣子,十五知道帶着一個七星盟的人在身邊,就是一種隨時都會發作的毒,甚至會給他們帶來致命的危險。

但是。她改變不了防風的決心。

“你是我的娘子。”他笑,有些淒涼,“我什麼都會聽你的,一如多年前我們初次相遇那樣。”

娘子?

對這個稱呼,十五感到陌生。

下意識的低下頭,纔看到沐色手指上盡是鮮血,她忙捧着他的手,摁住傷口,又低頭從袖中裡亂翻一通。

“是在找這個?”

背後幽幽的聲音響起。

十五和沐色同時回頭,看到灰衣人抱着劍默默的立在幾尺開外,他纏着紗布的左手,攤着一張白色的絲絹。

絲絹像一片紙在風中顫動。

十五面色尷尬,纔想起自己用絲絹包了紅豆糕給他送過去。

沐色的臉慘白如雪。

十五走到灰衣人身前,伸手去拿那絲絹,卻聽到他問,“胭脂,你確定這是你的?”

他手緊緊握着絲絹的另外一半,並沒有因爲她拉扯,而鬆開手。

“是。”十五堅定的回答。

這個絲絹是她多年來隨行攜帶之物,一直都都小心翼翼的的保管。

先前在林子裡,走的有些匆忙,後面又發生了他們傷人事件,她一時間給忘記了。

“確定?”

“防風。”

十五沉聲喚着他名字。

語氣中已經有了一絲不悅。

“絲絹上的蓮花……”他慢慢鬆開手,聲音有幾分詭異,“很漂亮。”

他鬆開的另外一半,那白色的絲絹上,有一朵紅色的蓮花。

那花繡的並不精緻,甚至看得出那個角落曾經是被人扯掉過,但是,那針的走線卻看得出來,繡花之人十分用心。

十五握着那絲絹的手在發抖,因爲她知道這她多年來隨身攜帶的絲絹。

可此時,她卻不記得關於這絲絹上蓮花的一切。

甚至不知道,爲何自己會留着一張破舊的絲絹。

她捧着絲絹,一遍遍的打量那朵花,可任由她怎麼想,她找不到一點記憶。

“胭脂……”

低沉而蠱惑的聲音傳來,十五回頭看着沐色。

“休息了。”

他道,聲音幽幽,有幾分虛弱。

十五握緊手絹,上前將他扶起來。

反手握住十五,沐色雙目看向蓮絳,目光中有幾許警告。

十五有些爲難,“你也早些休息吧。”

蓮絳沒有說話,因爲十五的語氣,沒有絲毫留住他的意思。

到底,她還是不會帶着他上路。

待兩個人都離開,他轉身悄然走向村口。

村口的石頭上,覆蓋了一層冰霜,他手中長劍一掃,將雪渣掃光,然後抱着劍靠在上面。

風從村口刮過,發出嗚咽聲響,猶如半夜迷路人無助的哭泣。

他從交領裡翻了翻,掏出一張白色的絲絹。

這張絲絹,和方纔十五手中的幾乎一模一樣,一樣的材質,一樣的繡花,一樣的蓮花。

不同的是,十五那張雖然保管的很好,但是卻看得出來年生已久。

而且,最讓蓮絳疑惑的是,十五絲絹上那朵蓮花應該是補上去的,而且,不是一個人的針法,是兩個人。

如果他沒有看錯,那花的旁邊,有一個‘五’字。

蓮絳有些無力的仰起頭,將絲絹蓋在臉上,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

繡着蓮花的絲絹,當世,只有一個人用,那個人,是他自己。

那十五的手絹哪裡來?

方纔十五的神色,她知道絲絹屬於她,但是她茫然的神情告訴蓮絳:她不記得那朵花的事情。

這麼一刻,蓮絳覺得,這絲絹後面一定藏着一個秘密。

而直覺告訴他,這個秘密是關於他和十五的。

寒風刺骨,體內的屍體在血液中流動,可他卻絲毫不害怕,反而覺得絲絲暖意遊走在周身。

他不後悔來這一趟。

待沐色休息之後,十五依然沒有睡意,只是點着一盞昏黃的燈側身躺在阿初旁邊。

她的手裡,一直是那張絲絹。

幾個時辰前,當她疑惑的告知沐色,自己可能忘記一些東西。

可現在,看到這張絲絹,她萬分肯定,她的確是在不知不覺中遺忘了一些人一些事情。

以至於到了早上,十五整個眼睛都佈滿了血絲,神情片刻的恍惚。

可一想到下一個地方,有些鬼狼在等自己,她強打起精神。

同兩位老人惜別之後,十五抱着阿初上了馬車,沐色穿着厚厚的斗篷將馬車緩緩的趕向村口。

昨天一整天的冰渣,而今天早上,竟然是漫天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天空一片白芒。

綠意提着兩個暖手爐放在馬車裡,“這天氣可真冷。”

阿初將手放在暖爐上,搓了搓,然後道,“這是炭火,需要開窗戶通風,不然會暈厥的。”

“阿初真聰明。”十五不由讚歎孩子的聰明睿智,竟然懂得這些常識。

“當然。”

阿初笑了笑,站在位置上,將馬車的簾子掀開了一點點。

“咦。”它發出一聲驚呼。

“怎麼了?”

“孃親,村子口有一個雪人呢。”

“這麼早就有人堆雪人了?天剛亮呢,今天大年初一,一般的人都會睡懶覺的。”

“是真的雪人。”

阿初指着村子的石墩上。

十五掀開簾子,循着阿初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村口的石墩上,看到一個坐着的雪人。

只可惜,雪太大,只看得出是一個坐着的人形,臉面周身都被雪覆蓋了。

馬車從雪人旁邊緩緩駛過,震得雪人身上的一些積雪掉落下來。“咦,孃親,那雪人動了。”

阿初又打開馬車後面的那個車窗,大喊,“孃親你快來看。”

十五揉了揉眉心,昨晚她一夜沒睡,方纔好不容易有點睡意,這小傢伙就嘰裡呱啦的喊個不停。

無奈,她只得過去,朝那窗外看。

果然看到村口的那個雪人動了,然後緩緩的站起來,一步步的朝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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