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嬌生慣養的女子天剛亮就跪於此處,若不是爲了置十五於絕境,絕對不會如此委屈自己。愛夾答列
如今卻落得侮辱皇家顏面的指責,對這羣女人來說無不是雪上加霜。
先前假意的哀呼,如今真的變成了哭泣。
十五似若未聞,挺直着背,將蓮初的手揣在手心。
眼見當年的仇人就在身前,卻不能將其手刃,流水心中痛苦難耐,可看着蓮初的樣子,她默然垂首,跪於十五身後柘。
她們留在大冥宮,無不是爲了蓮初。
豔妃眼眸也恢復了平靜,垂首跪在雪地裡,蒼白的臉看起來分外的嬌弱。
她深知此刻已經敗於眼前這個女人,至於原因,則是自己操之過急,在沒有摸清對方真實身份時,就選擇出手唉。
到底是自己,太在乎蓮絳。下次,決不能大意!
如刀刃切割皮膚的風突然靜止,豔妃下意識的擡頭,看到一人撐着傘着急的趕來。
雪明如鏡,將那人臉上的恐慌和震怒照得清晰而刺目。
他目光自從上階梯的瞬間,就直直落在身前那個背影上,碧眸中的怒意頃刻又變成了焦慮,那樣的明顯,他竟然毫不掩飾。
豔妃好不容易恢復的平靜的雙眸閃過一些失落,咬脣盯着蓮絳,看着他疾步走到了霜發夫人身前,俯身就扶。
霜發夫人身子卻微微一側,頷首,“衛霜發,見過陛下。”
“衛蓮初,叩見陛下。”
一大一小兩個聲音,前者冷漠疏離,候着,軟糯嬌滴。
蓮絳欲扶十五的手僵在空中,縱然他橫行霸道,卻也是懂得禮數之人。
簡單一句衛霜發,一句衛蓮初,卻是將其身份隔開。
“這是怎麼回事?”蓮絳收回手,低沉聲音傳來,“還不將霜發夫人扶起來。”
一旁的火舞得了命令,趕緊上前,伸手就扶十五。
“民女這是有罪,本該跪地領罰。”
聲音冷冷清清,卻透着固執。
豔妃一聽,袖中的手暗自握緊:這衛霜發竟是要和她死磕到底。
蓮絳也未曾想過眼前女子竟如此固執,聲音透着幾許無奈,“不知霜發夫人所罪?”
“越禮之罪。”十五挺直了背,聲音清冽,“讓豔妃娘娘及後宮妃嬪向一介庶民下跪三個時辰,乃衛霜發之錯。衛霜發跪於此處,只求免於一死!”
簡單一句話,甚至不等蓮絳詢問,卻是直接將矛頭對準了身後一羣女人。
一開始還試圖尋藉口應對的豔妃,懵然一怔。她何時說過要賜衛霜發一死,這女人根本就是胡說,可卻被對方佔了先機,豔妃心中暗自沉了又沉。
卻在此刻意識到,這個來路不明的對手,遠比想象的厲害。
“誰說要賜你一死?”
蓮絳果然震怒,也懶得再關先前的禮節,直接將十五從雪地裡拉了起來,順手將小蓮初抱在懷裡,目光落在地上的豔妃身上,“可是你帶的頭?”
“是臣妾魯莽。”豔妃咬着脣,淚水滾落,“昨兒因爲臣妾疏忽才導致衛公子落水,臣妾特意來向霜發夫人道歉。”
“衛霜發乃庶民,怎受得其豔妃娘娘的叩拜。衛霜發縱然是一個不懂得禮教的鄉野村婦,卻也懂得,皇命至天,您這一跪,豈不是要逼着衛霜發一家以死謝罪!”十五冷笑,“衛蓮初在宮中落水,那隻能說它命受此劫,衛霜發哪裡敢不知道好歹去怪罪豔妃娘娘!”
旁邊的蓮絳面容如雪,盯着豔妃,“身其職,不知其責!你真是辜負本宮對你一番器重,罰你一月禁閉,宮中事宜交給火舞。愛夾答列阿初落水之事,既你覺得是你的錯,那來領罰的就該是你一個人,卻唆使其他妃嬪,處你妄言之罪,跪罰自天明。其他妃嬪扣發俸祿三月,抄女戒。”
豔妃渾身顫抖。
哪怕其他人對她十句惡語,卻抵不過蓮絳一句否定。
她驚駭且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蓮絳,噙着淚水的眼裡又有不甘,大喊,“臣妾不服。”
蓮絳怎麼能爲了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女人,如此重罰於她!
這宮中哪怕死個妃嬪,隻字片語都不會傳出宮外。
即便是她跪了一個庶民,這大冥宮誰敢妄言議論!
十五微微眯眼,倒是沒有想到豔妃敢說出這話。
一時間,廣場處一片安靜。
“陛下,時候不早了,民女該去替羽殿下初診。”
阿初一聽,忙從蓮絳懷裡掙脫下來,恭謹的行一個禮,然後拉住十五的手。
“冷,送霜發夫人去南苑宮。”蓮絳目光落在十五蒼白的臉上,又看了看小蓮初,用且低且溫柔的聲音道,“方纔,本宮已經命人將那池子封了。”
十五頷首,由冷領着走向南苑宮。
其餘妃嬪亦紛紛退下,整個雪地裡,只剩下了豔妃。
她雙眼噙淚,眼神控訴的看着蓮絳。
“陛下,就這麼爲了一個來路不明麼的女人,處罰臣妾?”她顫聲,“臣妾不服。”
蓮絳眼眸帶着一絲厭惡,“本宮信任你,卻不代表你有資格嬌縱!”
“那臣妾在此處敢問一句,在陛下眼中,誰有資格嬌縱?”
她用豁出去的態度質問。
“本宮的女人。”
“那臣妾算什麼?”她嘶聲質問。
“三年前,本宮於你如何說?是去是留,你自己定奪。你若要留下衷心於本宮,本宮就給予你想要名位!”他眼神一如既往的冷酷無情,“你若接受不了,現在離開,本宮也不會阻攔!”
豔妃眼底掠過一抹劇痛。
他這是要她離開嗎?二十多年的守候,她怎麼能離開。
對他,她與他之間,本就是交易。
但對她,蓮絳就是她一生的牽絆!
她原以爲三年時間,他終會改變,可沒想到,一切都是枉然。
她垂下頭,看着自己的被雪打溼了的裙子,脣邊牽扯出一絲冷笑。半響,沉語哀聲,“是臣妾越禮了。臣妾願受一切懲罰,只是,還請陛下不要禁足臣妾,後宮瑣事繁多,火舞不曾接觸過這些事情,臣妾需手把手教導。”
蓮絳抿脣,轉身朝南苑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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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入院,就聞道了腦神香的味道,蓮絳推開門,看到一個白髮素衣的女子坐在牀榻上,手裡拿着銀針置入小魚兒身上各個穴位,她神態格外的專注,光潔的額頭上隱有汗水。
靠窗的小榻上,小蓮初盤腿坐在上面,一邊抱着布娃娃,一邊將整齊將泥人娃娃排好。
看到蓮絳進來,小東西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蓮絳不要出聲。
蓮絳笑着點點頭,悄然走過去,安靜的坐下,看着蓮初玩耍,卻時不時的擡頭,凝着十五的那一頭髮白出神。
“陛下,我餓了。”小蓮初擡起頭,眼巴巴的望着蓮絳。
蓮絳看了一眼十五,將蓮初抱在懷裡,他正要尋個時間和蓮初單獨一起,“我帶你去。”然後悄然的退了出去。
剛出了院子,蓮絳撐着傘,就忍不住問阿初,“你怎麼不叫我爹爹了?”
“我娘說你不是我爹爹啊。”
“你看我們這麼像,怎麼會不是?”
“可我娘說不是。我娘說什麼就是什麼。”小東西嘟嘴,一副我娘最大的樣子。
蓮絳想着那三千素髮,心跳頓時紊亂,沉默了一會兒,“以後我會是。”
“什麼意思?你要娶我娘爲老婆?”
蓮絳深吸了一口氣,“我有這個打算。”
“可我娘不喜歡你。”
小傢伙同情的望着蓮絳。
蓮絳只覺得心都要碎掉了,都說童言無忌,但是這孩子說出的話,也未免太直接,太傷人了。
他當然看得出十五不喜歡他,甚至躲着他。
“那你喜歡我嗎?”他決定採用懷柔政策,先從這小東西下手。
“你……”小蓮初一下就警惕了起來,盯着蓮絳,“我喜歡你,但是我纔不會娶你!”
“你想得太遠了!”蓮絳恨了恨,“我是說,你喜不喜歡我當你爹爹?”
“喜歡啊,但是一切都由我娘決定。”
這傢伙,倒固執的有點像他娘。
“哪,我們就預定了。以後我就是你爹。”蓮絳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先把位置霸佔了先。
“可你這麼多老婆!那怎麼行!”小蓮初一下想起了那些花蝴蝶一樣撲來的女人,當即一個哆嗦。
“別亂說,我可沒有碰過她們!”說道這裡,蓮絳就直接炸毛了。
他給十五的印象就夠壞了,結果昨晚在馬車裡,這小混球竟然說他老婆多得數不清。
他越想越覺得憋屈,漂亮的臉不由忿恨,“本宮連女人都沒有碰過。”
“碰過就是老婆?”小蓮初嚇得臉色蒼白,“那羣女人碰過我啊,怎麼辦?我還這麼小,我不能有老婆!還這麼多老婆,我娘會打我屁股的!”
它剛說完,蓮絳一巴掌甩在小蓮初屁股上,然後擰着它往正泰殿走去。
這小東西唧唧歪歪起來,跟一隻青蛙似的,吵死人了啊!
“哐!”
十五氣喘吁吁的推開門,朝着屋子裡大喊,“阿初!”
“嗯,這裡!”一顆小小的腦袋,從一個大瓷碗裡冒出來,然後衝着它甜甜一笑,“娘。”
“你怎麼在這裡?不是說了不要亂跑?”替小魚兒初診之後,一回頭,阿初竟然不在了。
一問才知道是蓮絳將它帶走。
“不是說了,讓你離那個妖孽遠點,你會被……”見屋子裡只有阿初一人,十五開口教育,側面響起腳步聲,她一回頭,就看到蓮絳手裡捧着一個碗,姿態妖嬈的靠在門框上,朝自己盈盈一笑。
“陛下。”十五正了尷尬面色,恭敬的行了一個禮。
“夫人來了?”蓮絳睫羽彎彎,笑得一雙碧眸波光瀲灩,“夫人說的那妖孽可是本宮?”
“陛下誤會了。”
“啊呀,本宮覺得妖孽這個詞是高贊呀。”蓮絳慢慢走過來,將手裡的碗放在桌子上,“凡是美得驚天動地的人,方能襯上一個妖字。豔得天地失色的人,才能配的上一個孽字。”
他回眸笑嘻嘻的望着十五,“原來,本宮在夫人心中,形象這般美好。”
十五耳根緋紅,昨晚入睡前,阿初有些哭鬧非得說蓮絳怎麼漂亮的爹爹怎麼不要。
爲了勸服阿初,十五就說,長得漂亮的都是妖孽,順帶列舉了妖孽的特性,告知它妖孽會將人吃幹抹淨,以便讓阿初敬而遠之。
“夫人,來吃點東西。”蓮絳來開凳子,招呼一臉尷尬的十五過去坐,“今天你累一天了。免得說大冥宮招呼不周。”
“陛下,陽春麪可不叫款待。”抱着大碗的蓮初有些抗議。
說給它做好吃的,結果上了一碗陽春麪。
“本宮親自下廚,這還不叫款待?這簡直好比天宮盛宴了。”說着,指着那均細的麪條,“也就只有妖孽纔有這樣的手藝。”
十五眼眸微怔,她記得多年前,他陪她飲醉在酒樓,他就道,“你做面這麼難吃,以後都由我來做。”
甚至記得三年離別那晚,爲了騙他喝下藥,她親手給他做了一碗陽春麪。
望着他認真的眼神,她有些難以拒絕,安靜的坐在了阿初旁邊,而蓮絳已經細心的將筷子給十五遞了過來。
“謝謝。”十五接過,卻是捧着碗,喝了一口麪湯。
那味道,和三年前一模一樣。
一樣的面,一樣的味道,卻已物是人非。
蓮絳也坐在十五對面,拿起筷子自己挑碗裡的面,慢慢的吃了起來。
“謝謝,陛下的款待。”感到蓮絳正盯着自己,十五擡頭,尷尬的再次道謝。
“哪裡,承蒙夫人不嫌棄,我纔有機會一展手藝。”他謙虛的笑答,如翩翩佳公子。
兩人不再說話,倒是小蓮初擡起頭來,目光在兩人中間來回審視,然後用頗爲認真的語氣說,“娘,陛下說,後院那些都不是他老婆。”
十五一怔,蓮絳則像低頭小心的咬着幾口面,似在等着小蓮初替他洗白。
見十五不爲所動,小蓮初想了想又道,“他說他還沒有碰過女人。所以那些……”
“咳咳咳……”
蓮絳丟下筷子,也顧不得自己差點被面條嗆死,直接將蓮初拽了過來,然後捂住它的嘴巴。
這小破孩兒,簡直就是攪屎棍!
十五放下筷子,擡頭看着臉色又紅又白的蓮絳,沉聲道,“陛下,撒謊可不好。阿初還是孩子。”
說完,放下筷子,將阿初從他懷裡拉回來,“我吃飽了,再次謝謝殿下。”然後帶着蓮初就往外走,到了門口,似突然想起什麼,回身對蓮絳,“羽殿下病情十分不穩定,爲了方便替他就診,我打算今晚搬到南苑宮。”
“你要搬出正泰殿?”蓮絳忙追了出去,攔住十五。
看着空蕩蕩的廣場,想起了回來的路上豔妃暈倒而被送回去的情景,十五不由冷笑,“上午一事的真實緣由,想必陛下比誰都清楚。七日之內,我盡一切可能醫治羽殿下,七日之後,我的去處,誰也攔不住。”
固執的語氣,還有無法撼動的堅決。
蓮絳倚在欄杆上,默默的望着十五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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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妖孽……還以爲自己的處……敢情以爲自己精貴來着。
最後五天了,妖精們啊,把你們的票砸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