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映起身回道，“額娘，孩兒這些年已經看淡這一切，如今阿瑪和四弟在湯山爲皇瑪法守陵，孩兒想盡自己的一份心，卻不知該怎麼做，既然府裡有二哥在，那孩兒也就放心了，還望額娘能將別院賜給孩兒居住！”
弘映的意思我自然是聽明白，只是沒想到他會選擇逃避，不過細細想來，這倒是符合他的一貫做法！
“好，我尊重你的選擇，有時間，多回府裡看看！”我淡淡一笑，不管怎樣，弘映沒有像弘春那樣，我已經很欣慰了，畢竟，這些年，我們也算欠他的！
弘映乖巧答應，“是，額娘！”
安頓好弘映，便只剩下了素心，對於素心，我早就有安排，既然當初答應了齊格，那我便回圓他們這個願望！
“齊格，還記得我們之間曾經的約定嗎？”我沒有直接問素心的打算，而是看着齊格道！這次去西北，胤禎將齊格留在了府中，照顧弘明和弘暄，這個年逾四十的男人，不管怎麼難，都始終堅持守護着自己的愛情，堅貞不渝，這份情，讓我感動，讓我震撼，我若是再不給他們機會，那他們還有多少年可以等？歲月催人老，這對有情人，也該是走到一起的了！
齊格微微一怔，似是沒想到我會在這個時候忽然提到那個約定，不過也只是一瞬的事，便堅定道，“當然記得，只不知福晉的意思是——”
素心有些詫異，不解的看着我們，“姐姐，你們之間有什麼約定？”
我沒有回答素心，而是嚴肅的看着她，“素心，你實話回答我，你現在心裡是不是還愛着齊格？”
素心被我的話虎了一跳，連忙否認道，“福晉說什麼呢？我和齊格侍衛之間什麼都沒有！”
“心兒——”齊格一聽素心的話就急了。下意識的喚出素心的小名來！
現在屋子裡除了他們倆就是我和黃鶯，沒有外人，故而也沒有多大的關係，反正我也是要成全他們的！
素心慍怒道，“齊格侍衛，不要在福晉面前亂稱呼！”我自然是明白素心的心思，她不知道我要幹什麼，當然不會隨便的承認，畢竟，這是大事。若是傳出去。恐怕兩個人都活不了。更何況，兩個人之間除了過去的那段情，這些年來，都一直克着自己。沒有做過任何不合規矩的事情來！
齊格苦笑，“心兒，別怕，福晉早就知道我們的事情了！”
素心驚的起身，侷促的看向我，囁嚅着，”姐姐，我——我們之間真的沒什麼的！”
我示意她坐下，“素心。你姑且告訴我，你這麼急着解釋，是不是擔心我會怪罪齊格，與皇子福晉有染？”
或許是我的話給了她安心的感覺，她沉默半響。方纔輕輕點頭，“我，我和齊格雖然過去有過感情，可我們這些年真的什麼都沒有做過，姐姐，你要相信我！”
“我自是信你的，”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別多想，“這些年，我也把你當成了親姊妹，只是，素心，你實話回答我，你現在還愛齊格嗎？”
素心微微臉紅，踟躇一陣，最終還是點點頭！
齊格剛開始見素心不願意承認，甭提有多着急了，現在看她終於點頭，臉上的喜悅難以言喻，看到他們這般彼此恩愛，我不由自主想到了遠在湯山的胤禎，他現在在幹什麼，是不是也在想我？想着想着，恨不得立刻飛奔到他身邊去，只是他這一囚禁就是十幾年，我必須將府裡的一切都處理好，沒有了後顧之憂，方纔可以去陪他，胤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見素心終於點頭，我也是發自內心的替他們高興，於是便正色道，“齊格，素心雖然嫁給了胤禎，可是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現在我就將你的素心從新還給你，你一定要好好帶她，不可欺負她，我可是不依的！”
“姐姐——”素心自然是沒想到我會這樣說，臉上的驚訝大過欣喜！
齊格卻是不同，滿臉都是驚喜，激動的簡直要說不出話來，“福晉，謝謝您，我真沒想到——我和素心謝謝您的成全！”那樣子，哪裡還有平日裡的冷漠，完全是一個得到糖果的孩子，只剩下單純的快樂！
我微微鬆口氣，有時候成全別人也是一種幸福，因爲，那種感覺是可以傳染的，雖然胤禎還不知道這件事，可是我相信，他會同意的，而我，會一直陪着他走下去！
“素心，你不必擔心，我會以胤禎的名義寫一份休書給你，到時候你就自由了，”我嘆口氣，“現在天下已經易主，京城也不再適合你們居住，過幾日你們就收拾東西離開，記住，不要驚動任何人！”
素心卻猶豫道，“可是我們走了，姐姐你只剩下一個人怎麼可以？”說着看了齊格一眼，見他沒有意見，便索性道，“我和齊格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也不在乎再等幾年，現在正是關鍵時候，爺和暄兒也不在，你就讓我們留下來吧！”說到最後，甚至有些懇求的問道！
齊格見素心這般說，也贊同道，“是啊，福晉，您成全了我們，我們怎麼可以忘恩負義？等一切好起來，我們再離開也不晚！
“你們知道這一囚禁要多久才能獲得自由嗎？”才說出口，驚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連忙轉移話題，“你們放心吧，等你們走了，我就去湯山陪胤禎，至於暄兒，我自會讓他回來，四爺就是再狠，也不會對明兒和暄兒做什麼，再怎麼說，他們也是他的親侄兒，何況還有額娘在，你們只管放心就是！”
素心和齊格見我已經決定，只得點頭答應！
府裡的人都有了安排，我暗暗鬆口氣，折騰了半日，身子還真有些受不了，畢竟，我的病還沒有好！
黃鶯見衆人都退下了，爲我輕捏着肩膀，關切道。“福晉，該安排的都安排好了，您也該歇息了！”
“不是還有你麼？”我回頭，淡笑着看向她，眼裡卻沒有一絲笑意，雖然心中不忍，可是有些話，終歸是要說清楚的！
黃鶯聞言先是一怔，隨即便跪下，惶恐道。“福晉。您不要趕奴婢走。奴婢要跟着您一輩子！”說着說着，竟不由低聲哭了起來！
這是我第二次見黃鶯哭，第一次，是初聞聽她阿瑪過世的時候。這個丫頭，一直都很堅強，也很懂事，可是——
我輕嘆口氣，帶着一絲失望，“黃鶯，我曾經以爲，在我身邊，你是最忠心的。茜兒死了，黎兒走了，香草和香芋也嫁人了，我的身邊，只剩下你。雖然當初你說你的背後有主子，可是我卻從來沒有把你當作外人，尤其這些年，我對你是百分百信任，因爲，在我的心裡，你毅然已經成了我的好妹妹，我所有的一切，都不瞞你，”努力壓下心中的惆悵，我自嘲一笑，“可是，我終究是錯了，你，從來都不曾忠心過我！”
“不——不是這樣的，福晉，奴婢真的是迫不得已的，您要相信奴婢！“黃鶯跪下哭着打斷我，不住的搖頭！
我微微冷笑，“黃鶯，你這樣說，難不成是我錯怪你了？”嘆口氣，“好吧，既然你不想說，那我就替你說吧，當年，我被封爲格格，然後你就到了我的身邊，其實當時是皇阿瑪派你來照顧我，順便監視我的吧？後來你發現我不是很信任你，就假裝和我交心，將你幕後的主子，暗示給了我，可笑我竟然當真了，而且這一信任就是十幾年，你一定在心裡暗暗笑我愚蠢吧？”黃鶯慌亂的搖頭，我沒有理會，繼續道，“當然，這些年，胤禎對皇位起了覬覦之心，你自然知道，所以你就將這些暗暗稟報給了皇阿瑪，於是皇阿瑪便在感覺他身體不是很好的時候，將胤禎再次派出了京城，可是你們知道，胤禎的性子頗爲我行我素，一旦他回來，皇阿瑪的算盤就落空了，這樣自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這個時候，你們就想到了我，當時我還在納悶，皇阿瑪怎麼會那麼輕易的同意我跟着胤禎去西北，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們計劃好了的，而我的主動，更讓你們便宜行事。到了西北，你無意中發現胤禎和八爺有聯繫，所以你就密切注意着這一切，在得知胤禎想要回京的時候，你就故意打翻了補湯，然後藉故給我重做，並在補湯裡下了藥，因爲張太醫也是皇阿瑪的人，所以，他即便是知道了我的藥有問題，知道了我並不是生病，而是中毒的時候，也沒有告訴我，如此三番五次，胤禎果然因爲顧忌我的身體，不再提回京的事，黃鶯，我說的可對？”
說出這些，我的心又怎麼會不痛，原以爲，原以爲康熙對我是真心疼愛的，原以爲，黃鶯是我身邊最信任的姐妹，卻原來，這一切，都是假象！
懷疑黃鶯，是出自偶然，回京的路上，因爲身體不好，胤禎不惜耽誤行程，爲我請來了大夫，當時我也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好，所以，爲了不讓胤禎擔心，便遣使黃鶯故意支開了胤禎，不想，當時大夫的話卻讓我大吃一驚！
“夫人，您這是中毒，不是生病！”
猶記得當時我震驚極了，“大夫，您不會看錯吧？”
大夫搖搖頭，輕捋鬍子，“老夫行醫幾十年，從來就不曾看錯過，夫人中的是江湖上的寒毒，因爲用量較輕，故而纔會有何風寒類似的症狀，卻不具有傳染性！”
原本還以爲是早年的蛇毒引發，可大夫說的有板有眼，由不得我不信，只是當時因爲事情倉促，而且很多環節也沒想通，於是也就暗暗埋在心裡，後來慢慢一想，此事黃鶯的嫌疑最大，而且能在胤禎身邊神不知鬼不覺的安插眼線，卻又不會要我命的人，只能是康熙！
聽我將這一切說出來，黃鶯面如死灰，並沒有否認，只喃喃解釋，“福晉既然都知道了，奴婢也就不瞞着福晉了，奴婢確是先皇的人，也的確是在福晉的補湯裡動了手腳，可那也是爲了爺和福晉您好啊，先皇那麼寵愛您和爺，又怎麼會害您呢？下藥，也是迫不得已，除了這件事，奴婢再沒坐過對不起您的事兒啊！”
黃鶯的表情是那麼的誠懇，說出的話是那麼的真摯，我怎麼可能不信？只是，想到我現在這個樣子，只會連累她，倒不如以這個藉口，將她趕走，那麼，她也會過上自己的日子，畢竟，在我這裡，幾乎將她的青春年華耗盡！
“黃鶯，你既然跟了我這麼多年，便知道，我的眼睛裡揉不得一粒沙子，不管出自什麼原因，你都已經背叛了我，我可以原諒你，可是你卻再也不能跟着我，因爲，你已經動搖了我對你的信任！”我強迫自己冷聲道！
“福晉——”
“不要再叫我福晉，你如今已經自由，而我，現在也當不起你的這聲福晉，從今以後，你我之間，再不會有交集，之前的一切，就讓她煙消雲散吧！”
黃鶯似乎不敢相信，“也包括我們之間的情誼？”
我微微冷笑，“情誼？若是我們之間有情誼，那你就不會給我下藥，罷了，我也不想再說了，黃鶯，你走吧！”
“福晉，您還是不願意原諒我麼？如果我以死謝罪呢？”黃鶯的樣子很激動，讓我忍不住擔心，她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可是卻無法將真實想法告訴她！
我輕哧一聲，“以死謝罪？你是想要我背上內疚過一輩子麼？黃鶯，皇阿瑪已經駕崩，你如今已經沒有了使命，還呆在我們身邊幹什麼？我們之間已經有了裂痕，是不可能回到過去了，你就不能發發慈悲，放過我麼？還是——”我故意激她，“還是你又有了新主子，還要在我這裡得到更多的消息？”
自始至終，黃鶯只是淚流滿面，不住的搖頭，見我說的這般決絕，終與知道留下已不可能，只得默默磕了個頭，起身離去，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身影，我的心也是一般絞痛，黃鶯，希望你過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