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將你的靴子脫下來!”我淡淡道!說罷,轉身將藏於桌子底下的炭盆拿了出來!
這炭火盆是備着冬季用的,只是看了看其中的碳,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辛者庫地位低下,用的自然是最次的炭了,恐怕煙味很大吧!
“寧兒,我回去換一雙就是了!”十四臉色微紅,有些不自在道!
我拿出火摺子點燃了引燃物,頭也不回道,“怎麼,還怕我吃了你啊?”
十四蹲下,在我耳邊輕喃,“我倒寧願你吃了我!”
我臉一紅,心知他又是聽岔意思了,便也懶得解釋,低頭吹着炭盆裡的火苗!
“咳——咳——咳——”一股濃煙驀地冒出,嗆得我直咳嗽!
十四一把將我拉起,眉頭緊皺!
“過幾天天冷了,你怎麼在這裡呆?”
“適應了就好了,辛者庫又不止我一個人,她們能過我爲什麼就不能?”我淡然道!
“可是我捨不得你受苦!”十四握緊我的手,心痛道!
“十四,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我輕皺眉頭!
“遇到你之後!”十四毫不猶豫,說的一本正經!
“聽話,快將靴子脫了!”我無奈,只得放軟聲音哄着他!
“你在擔心我?”十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靴子,臉上帶着淡淡的欣喜!
“臭十四,你脫不脫?”我叉腰,慍怒道!
“我脫還不成嗎!”十四弱弱的看了我一眼,頓時沒了脾氣!
還真是吃硬不吃軟啊!我無力扶額!
十四坐在牀上,脫下了靴襪,我上前接過,放在炭火盆旁邊烤着。擡頭看他風塵僕僕的樣子,輕嘆口氣,出去打了一盆水,將帕子浸了浸,遞給了他!
十四笑的滿足而開懷,將頭伸過來撒嬌道,“你給我擦!”
“想得美,自己擦!”我把將溼噠噠的帕子放在他的手上,轉身坐到凳子上不理會他!
十四委屈的扁扁嘴,拿起帕子來胡亂擦了起來。還不時的用哀怨的眼光看着我,好像我怎麼欺負他了似的!
心下不由暗暗發笑,這樣的十四還真是可愛的緊。不像平時那樣正經,反倒多了幾分小孩子氣!忽然想到,在我面前,十四好像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或許正是因爲這樣,才讓我覺得。他真的是個小孩子!
“寧兒,這屋子只有你一個人住?”十四環視了一下四周,問道!
“原本還有一個,上個月出宮了!”我懶懶道!
“如此甚好!”十四笑的詭異!
“你幹嘛這副表情?”我立刻防備的看着他!
“這樣我就可以經常來找你了啊!”十四漫不經心道!
“打住,我告訴你,從明天開始。不准你再踏入辛者庫半步,知道麼?”我惡狠狠的威脅道!
他畢竟是阿哥,經常來找我。還怎麼得了,他有他的未來,我不想毀了他!
“那你的意思,今天我可以留在這裡?”十四眼裡噙着滿滿的笑意!
“懶得理你!”我白了他一眼,起身向外走去!
“寧兒。你去哪裡?”十四見我要走,也顧不得赤腳。直接下牀將我拉住!
“我要去挑水,不然時間就不夠了!”我皺眉道!
“我陪你去!”十四想也不想道!
我低頭看了看他的赤腳,失笑道,“你還是在這裡乖乖等着靴子幹吧,不然若是叫人看見,堂堂十四阿哥光着腳在辛者庫亂跑,還不叫人笑掉大牙?”
“那也總比被人發現我在你屋子裡赤着腳要好的多吧!”十四似笑非笑道!
我想想也是,萬一我出去了十四一個人呆在這裡被人發現,連個阻攔的人都沒有,還真是說不清了!
“放心吧,挑水的事有我呢!”十四笑道!
“我知道你是阿哥,可是我也不能每次都靠着你們吧?這是我的工作,我不想你來干預!”我以爲他又要以自己的身份來壓制管事嬤嬤,便忍不住皺眉道!
“放心吧,我自由分寸!”十四瞭然一笑!
看着他的樣子,我也只能輕嘆口氣,重新坐了回去!
有了炭火盆,屋子裡的溫度很快就高了起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隨意聊着,不多時,十四的靴子便乾透了,我起身拿起來遞給他,十四笑意漸濃,利索的穿上!
送十四到了院子裡,我便下了逐客令,“十四,你先回去吧!”
“你不是要挑水麼?”十四挑眉反問!
“是啊,莫不是你還要在旁邊看着?”
十四輕笑,“我挑,你在旁邊看着就是了!”
“十四——”我皺眉,“別鬧了,快回去吧!”
“這活怎麼適合你一個女孩子幹呢?”十四說着,便拿起地上的水桶,就要走!
“十四,”我一把拉着他,“那也不適合你一個阿哥幹那,聽話,快回去吧!”
“阿哥怎麼就不能挑水了?”十四頗不以爲然!
“十四,我都幹習慣了,再說了,你幫了我一天,還能天天幫我啊?”我儘量耐着性子說服他!這個混世魔王,我還真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若是傳出去,康熙會怎麼看他?
“只要你一天在這裡,我就一天來幫你挑水,直到皇阿瑪將你放出來位爲止!”十四認真道!
說完,還不待我有所反應,便提着水桶徑直走向了水井!
我極度無語,可心裡卻多了幾分溫暖,恐怕在這個皇宮裡,十四是對我最好的了,好的讓我,都忍不住慚愧,不知該怎樣回報他!
看着他一桶一桶的跑來跑去,我的眼睛驀地有些溼潤,何德何能,我竟值得他如此對我,作爲一個阿哥,他竟然不惜放下身段,來幫我幹這些粗重的活,那一刻,心中忽然想,若我當時愛的是十四,那該多好!若他在我遇到胤祺之前對我表白心意,是不是,是不是我們都不會這樣累,只可惜,我們終究是錯過了,怪只怪,緣分太淺,現在的我,一個殘破的心,又怎麼能配得上你的全心全意,所以,十四,請原諒我,終究是將你辜負的徹底!
十四說到做到,自那日以後,他每日準時的來辛者庫幫我提水,儘管我對他軟硬兼施,甚至不惜以斷交來威脅,怎奈某人臉皮太厚,對我的話是置之不理,該幹嘛還幹嘛,整的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更糟糕的是,十四幫我挑水的事情,已經在辛者庫傳的沸沸揚揚,起初幾天,每日都有人來看熱鬧,最後都被十四黑着臉趕走,可事情畢竟是傳出去了,所以人們本來已經忘了有我這號人,現在十四這麼一鬧,我很榮幸的又登上了辛者庫八卦的頭條,成爲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不過介於這其中的當事人之一是十四阿哥,所以那些個八婆們還不敢當着我的面挑釁,只是那看我的眼光,羨慕嫉妒恨,各式都有!我自然無暇去顧忌她們,左右不會對我造成什麼樣的干擾!
康熙和太后一行在九月上旬終於回了宮,康熙四十一年的塞外之巡終於告一段落,而我,也在這辛者庫度過了將近四個月的時間!
四個月,足以讓我看淡一切,曾經的那些風花雪月,那些年少輕狂,似乎離我已越來越遠,一十四歲,卻經歷了兩世,一場失敗的愛戀,幾乎耗盡我生命中所有的熱情,說不怪,那是假的,可是,如何去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我又怎麼能去怪別人!
忘記很難,可畢竟沒有了當初的撕心裂肺,四個月,雖然不能完全放下,理智卻已佔了主導的地位,這也讓我明白了許多,有些事,有些人,不是忘不了,只是不想忘,當真的到了非忘不可的地步,那便自然能忘,之前我陷入自己爲自己編織的童話裡不能自拔,如今想來,是多麼的可笑,一切,只看你願還是不願,況且,這四個月來,我們連一面都沒有見過,這反倒讓我逐漸適應了沒有他的日子,只是偶爾想起的時候,心還是淡淡的疼,我知道,這一道疤,始終是不會好了!
秋天過後,冬季緊跟着便來了,屋子裡的碳是十四特意叮囑換過的,沒有了嗆人的濃煙,倒也還舒適,他總是想的這般的周到!
這期間,康熙又馬不停蹄的帶着太子、四爺和十三去了南方,我猜測着可能是和上半年微服私訪時遇到的事情有關,不過走到德州的時候,太子忽然生了病,康熙也無心再繼續,只派了十三去祭了泰陵,便打道回府了!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人都說,冬天到了,春天便不會遠了,只可惜,我看不到我的春天,生命的一切,似乎都停留在這個時候,寒冷的冬天!
撫了撫手背上的凍瘡,又疼又癢,很不舒服,本來一雙白皙無暇的手,因爲經常泡在冷水裡,?早已不復以前的光滑,就像我的生命,我的愛情一般,失去了光澤,剩下的,便只是苟延殘喘!
冬季,本就是個令人傷感的季節,胤祺的事我雖然已經釋懷,可它卻激發了我心底的多愁善感,看到寒冬殘月,便忍不住難過,爲它,也爲我!
總以爲我以後的日子就這樣平淡的度過,可是一個月後,康熙的一道聖旨,又將我從夢中驚醒,這時我才發覺,自己的命運,從來沒有把握在自己的手中,我所能做的,唯有隨遇而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