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立刻發現了我的淚，伸手將它抹去，俯身輕聲道：“窈窈，你醒了？”
居然爲了這種小事就掉眼淚，我簡直羞愧得無地自容，嗷的一聲轉身就要抱住被子滾到牀裡頭去。但我忘了我的手還被師尊握着，師尊輕輕地一笑，手上一用力就將我拉着坐了起來。他伸手爲我順了順披散的長髮，輕笑道：“害羞什麼？以後總要習慣的。”
“師尊！”我惱羞，咬牙低聲道：“能別擋着阿南的面麼！”
“孃親……”阿南難過地說，“阿南不能看麼？”
呃，阿南，你看這個確實太小了點，你是仙胎仙身，身心的成熟要比六界其他生靈都晚一點，等你滿三千歲，再想這些事情吧。我推了推師尊，岔開話題道：“師尊，我在大殿裡見到了先代返景仙子玉明如。”
“哦。”師尊不痛不癢地回答道，好像對我岔開話題有些不高興。
這樣，算是在鬧脾氣嗎？我心中一動，不知爲何，忽然覺得這樣的鬧脾氣的師尊小孩子極了，也可愛極了。大約是師尊在我面前的形象太威嚴冷清了，而任何女人都容易被勾出母性。我不禁柔聲哄道：“師尊，別生氣嘛，我在前代返景神女那裡聽到了了不得的消息，你去將玉姑姑他們三人請來嘛！”
這又是撒嬌又是哄人，師尊果然很受用，點頭就將侍女叫來。侍女應聲去傳話，不多時玉未央、妖皇與狐離憂都來了，一同的還有云霄仙子。
“窈窕，你醒了？”玉未央很開心，但聲音裡還是有抹不去的一絲憂愁。畢竟玉未凝的事，對她來說有些打擊。一個做母親的女人，親情和愛情在她心中都格外的可貴，被自己的親妹妹因爲好不相關的感情算計，玉未央恐怕很長時間都難以釋懷。
“嗯，玉姑姑，叫你擔心了。”我招招手，阿南便爬上牀窩在我懷中。我靠在牀頭，懷抱着阿南，思索了一下措辭才道：“玉姑姑，歸墟之中的銀河水柱裡，有個青玉砌成的宮殿，我爲了破陣進去之後，遇到了前代返景神女的一縷靈識。”
“什麼？”玉未央跟雲霄仙子都失聲叫道，雲霄仙子很快鎮定下來，玉未央卻着急地問道：“你見到了孃親？孃親她……”
“玉姑姑，先代返景神女讓我傳達兩件事給你。第一，當初妖皇會發瘋成那個樣子，是因爲罪孽妖血同返景神力一樣都屬於太陽一脈，所以你同妖皇……”我雖然已經生過孩子，但我對某種事實在是沒印象，只在夢裡出現過那麼一次兩次，所以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只好含糊過去，反正大家都明白的。“那會加重罪孽妖血的影響。不過，你腹中的孩子會因爲自然孕育的關係，很完美地融合返景神力跟九尾狐的妖力，不會被天命選中爲妖皇，所以罪孽妖血對你的孩子沒有影響。”
“這樣就好。”妖皇不動聲色地將玉未央的腰摟住，問道：“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關於罪孽妖血與狐姑娘的。先代返景神女也曾聽說過換血重生之法，但她說這個方法只是前代妖皇的猜測而
已，沒有時間驗證，恐怕一切要小心才行。先代返景神女曾爲罪孽妖血之事詢問返景天儀，返景天儀給出的預言是：借滅天之劫，助滅天之人，安滅天之禍，葬滅天之身。”
“滅天之劫……”屋裡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不禁重複道。
“嗯。”我點頭，“這就是先代返景神女告訴我的全部了，關於滅天之劫，神女她似乎有過猜測，但她又說事實已經證明那是她猜錯的，所以究竟真相如何，還需要好好地參悟一回。”
“嗯……”雲霄仙子沉吟一回，笑道：“窈窕，你帶回來的這個消息非常有用，還有，雖然你跟子慕出了那麼大的事，連歸墟都弄出來了，還當着仙界靈尊們的面宣佈既是師徒又是戀人，惹得靈尊們一頓抗議。但啓小子戰神的身份在那裡，如今魔界又蠢蠢欲動，仙界對你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所以呢，仙界大比的頭籌還是你，水月華鏡也是你的，大姐聽說你在我的雲隱宮裡養傷，已經將水月華鏡送過來了。等到今夜子時，我便能爲之護法，狐家小子與狐家丫頭就能換血了。”
“今晚麼？”我有些擔心。
“嗯，就是今晚。”師尊道，“我與未央也會前去護法，你就好好休息，在這裡等我就好。”
我也知道我現在身體狀況不穩定，大概還是因爲那什麼離火雲衣弄的，所以我及乖巧地點頭：“好，我知道了。”
事情已經交代完畢，其他人就散去了。師尊與阿南陪着我，到了入夜，師尊也給雲霄仙子叫去了。我同阿南玩了很久，又跟迦蘭說了好些話，到了後來，阿南也挨着我睡着了，到處都已經是靜悄悄的了，我卻睡不着，心中總是掛念着罪孽妖血一事。
“唉……”我嘆了口氣，既然睡不着，我乾脆就去他們換血的陣法外頭守着好了。我心中是十分喜歡狐離憂的，雖然我跟她說的話只有那麼幾句，但她的經歷同我有些相似，都是將終身付錯了人最後被害得慘死，又好不容易重生。玉明如說狐離憂這麼痛快地答應換血之事，又要去妖皇之位，恐怕她的負心人就在妖族中擔任要職。我想起我剛重生那會兒，雖然經脈都廢掉了，修爲也歸零，但心心念唸的還是殺了矩飛光跟客醉羽，非將仇報了不可。若是那時我不聽師尊的話，先將仇恨放下，哪來如今師尊的溫柔以待呢？
凡間有句話，叫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道祖有句話，叫做陰陽相伴，福禍相生。我是真心想勸狐離憂，不要執着於報仇，或許退開一步，可以得到新的真正的幸福。
我一邊想着一邊走，路上靜悄悄的沒什麼人，我也就只留心腳下是不是絆倒，沒在意周圍的東西。猝不及防間，我砰的一聲撞上一個東西。那東西又硬又冷，跟鐵似的，我的鼻子都快被撞掉了，我痛得“啊”的叫出來，不禁後退一步，就要摔倒。
“小心！”忽然一雙手抓住我的手把我拉住，免得我的後腦勺同大地來個熱烈的親吻。
什麼啊……我捂着痛得差點讓我掉下淚來的鼻子，無語了好一會兒，
趕緊運起透骨生香去感知。隨後，我無語了，原來我撞上的不是鐵塊，而是一個高大的人。那人不僅有着堅實的胸膛，還穿着厚重的戰甲，正是那護心鏡將我的鼻子颳了一下。
“你……”我剛想問他爲什麼忽然出現，又是什麼身份，那戰將卻忽然呆住了一樣，即便是我瞎了都能感覺到他的呆愣。他站了一會兒，好像纔回過神一樣叫道：“神……神女？”
神女？我正回憶着玉明如的長相，同時對比自己跟玉家女子哪裡像的時候，那戰將碰的一聲就單膝跪下了。我嚇了一大跳，那戰將卻左手撐着膝蓋，右手按在地上，俯首哽咽道：“神女，十五萬年了，末將等了您十五萬年，您終於回來了……末將……”
“等……等等！”一個大男人，穿着戰甲應該是威風凜凜浴血奮戰的鐵血男兒，竟然跪在我一個女瞎子面前聲氣哽咽，換誰都要被嚇住。我跳開一步，趕緊擺手解釋道：“這位戰將，你認錯了，我不是什麼神女，我只是個普通的仙者而已。”
“末將追隨神女五萬年，豈有認錯之理？”那戰將固執得很，“神女的容顏，即便是六界生靈盡忘，末將也不會忘記！”
“可是……”我無奈地說，“我真的不是你口中的神女，我叫謝窈窕，是蓮華上仙的徒兒，不僅是個女瞎子，而且我才一千五百歲不到。戰將，你說你等了你家神女十五年萬年，你看我可像是十五萬歲的樣子？”
“謝窈窕？蓮華上仙？”
“對，不錯。”我點頭道，“你身上仙氣非凡，又是戰將身份，必定聽過我師尊的名號。我師尊一千多年前在赤水沿岸撿了個孩子，此事你知道麼？”
“蓮華上仙……一千多年前……”戰將完全不將我的話聽進去，只是又興奮又嫉妒地說：“果然是他！末將便知道，神女即便是轉生，也絕不會捨下他！您果然轉生於啓子慕那小子身邊！哼！”
這這這……這是什麼跟什麼？我登時一個頭兩個大，有種有理說不清的無力感。而那戰將仍在興奮地自言自語：“啓子慕居然保護不力，竟讓神女之轉生瞎了雙眼，哼，末將決不饒他！神女，您放心，如今末將已將無蹤戰戟修補完成，末將依舊守護在神女身側。但凡神女有名，末將萬死不辭！”
“不，等等……”我叫道，“我不是……”
“神女，方纔您行色匆匆，是要趕往哪裡？”戰將完全無視我的話了，站起問道：“請讓末將追隨，護送神女前往，以防不預之危險！”
救命啦！哪來的瘋子！我心中痛哭，師尊！我就該聽你的話在屋子裡好好呆着的，不陪我的阿南睡覺，我跑出來幹嘛？現在招惹了個瘋子，我該怎麼辦啊？
“神女？”戰將還在催促。
我思來想去，這事也只好交給師尊，於是便道：“無事，我不準備去哪裡，正要回房安歇。”
戰將又是一抱拳：“末將護送神女，爲神女守夜！”
果然！我淚流滿面，長長地嘆了口氣：“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