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什麼?”玉未央笑道,“說我當年不過是憑藉着神族血脈這點而登上返景仙子的位置麼?”
“這麼說來,鬼君恨不是你了?”師尊淡淡道,“未央,你過謙了。”
“好好,說不過你,總是說不過你。是擔心你的好徒兒纔過來的吧?”玉未央無奈地笑了,對我說。“窈窕,你別以爲他在誇我,其實他是擔心你。”
“我擔心什麼?”師尊哼了一聲道,“居然無事,便好生休息。”說着竟然又走了。我站在原地愣了愣,師尊竟然一句話也沒直接對我說,就這麼跟玉未央打岔之後又走了。
玉未央發現我的異樣,溫和地說:“其實子慕他是擔心你,說我從前的事,不過是爲了激勵你。”
“是麼?”我微微一笑,用別人的光榮事蹟提醒我自己有卑微,師尊的關心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玉未央想了想道:“窈窕,我是純血神族之後,你知道麼?”
當然知道了,傳說中世間僅存一名神女,沒想到卻是你。我點頭:“知道的。”
玉未央說:“我是靠着這神族純血後裔的身份才登上返景仙子之位,成爲上仙的。上仙吶,凡人修士還未曾有登上上仙之位的,即便是先天仙族,也要經過重重試煉,至少花上十萬年才能登上上仙之位。正因上仙之位尊貴非常,所以每個登上上仙之位的人,都必須變現出同等的本事。仙族歷史中,只有兩個上仙除外,窈窕,我是一個,你可知另一人是誰?”
還能有誰?我撇撇嘴說:“沉曇上仙。”沉曇上仙是天帝第九子,本來天帝要將他立爲太子的,但他死活都不答應,甚至說出若是要他做太子他寧可自斷仙骨貶下凡塵的話。天帝沒辦法,就力排衆議將他封爲上仙。
“沉曇被封爲上仙的時候才三萬歲,修爲僅僅相當於一個玄仙。”玉未央說,“而我比他更過分,我被封爲上仙的時候,才三千歲,修爲還不如一個靈仙。當時我年紀雖小,卻知道所有人都只在表面上尊敬我,背地裡各個都說我只是投胎之時運氣好,一出生就是神女。若是我出身凡人,莫說是得道成仙,只怕築基都難。我心中清楚得很,他們尊敬的並非我玉未央,而是神族血脈與返景天儀的使用者。”
“啊……”我低低地說道,心中十分明白這種感覺。當年他們也是這麼說我的,說我只是運氣好被師尊撿到。若我出身普通人家,哪怕我只是被蓮華門撿到,也不可能在六界縱橫胡鬧。我低聲說:“你心中一定很不服氣。”
“是啊,我不服氣得很,我暗自下定決心,我就證明給衙門看,即便是沒有神族之血,我也是當世無雙的玉未央。我一定要用自己的能力,獲得他人的尊敬。”玉未央回憶起從前的事,語氣平靜溫柔,彷彿那是極其遙遠的別人的過去,絲毫聽不出那個驕傲倔強的神族少女曾是她。
“我清楚,若是拼修爲,我不知要花多少萬年才能威震六界。這世間只有一個啓子慕能在五千歲時以戰鬥力登上戰神之位。在他之前,最厲害的戰神也要在一萬歲才能封神。”
“所以,仙子你想了別的方法,用醫
術救人?”
“是的,窈窕,你真的很聰明。”玉未央笑道,“返景神宮藏有許多神族典籍,我將其中有關醫術的都翻出來,將自己關在屋子裡鑽研。整整一千年,一步都沒離開神宮,每天除了種藥草,就是看醫書、煉丹藥。等我將所有醫書都看完之後,我就揹着藥箱隱姓埋名地出門行醫,在六界遊走。一萬年後,我終於得到了一個名號,鬼君恨。那時候,他們才知道我是返景仙子玉未央。”
“原來你就是傳說中的鬼君恨。”我心中也不禁敬佩。傳說中鬼君恨是個白衣黑髮、身背青色竹箱的醫者,救人無數,六界中到處都有受過她恩惠的人。之所以叫他鬼君恨,不過因爲一個人只要魂魄沒被鬼界拘去,他便能將人喚回,哪怕那人已經魂飛魄散。我一直對這位妙手仁心的先天佩服不已,但那已經是十多萬年前的事了,自從十萬年前鬼君恨忽然銷聲匿跡,六界好像都約好了一樣,沒有任何人說出鬼君恨的來歷。鬼君恨就像一個美麗而遙遠的代號,只活在史書裡。
沒想到,原來鬼君恨竟然是師尊的至交好友,而且與我一樣,曾因爲不凡的出身而遭到別人的嫉妒詆譭,又在嫉妒與詆譭中證明自己的實力,獲得別人的敬佩。
“窈窕。”玉未央意味深長地說,“我能做到,你也能做到,但你不要着急,事情總是一步一步來的,明白嗎?”
我點頭:“是,多謝仙子,仙子的大恩,我不知如何才能報答。”
“你是子慕的弟子,便是我的弟子,說什麼報答不報答?”玉未央笑了,“不過,這也是你懂事的一面。罷了,你若真的想報答也可。聽子慕說,你修煉的透骨生香最善於操控香氣,我正愁沒人幫我做佛蓮香,你若是願意,明日鍼灸之後,你便幫我做香吧。” щщщ ▲Tтkд n ▲¢ O
“好呀。”我一口答應道。“能幫上仙子,我心中也安了些。”
玉未央一笑,叮囑我好生休息便走了。我躺了一下,又去看了阿南。晚上躺在牀上時整理了一下這一天所收穫的信息,又有幾點疑問。
按照玉未凝的說法,玉未央是不能離開返景宮的,唯一一次離開就是去青曦頂爲師尊療傷。當年師尊是受了什麼傷,爲什麼一定要玉未央治療而且必須回到青曦頂治療?返景宮的結界已經設下十萬年,那就是說師尊與玉未央認識至少十萬年,爲什麼師尊從來沒提到過玉未央?當年玉未央還是鬼君恨時究竟得罪了誰,竟然被傷得如此嚴重,竟然一步也不能離開返景宮。受過鬼君恨救命之恩的人遍佈六界,其中不乏仙尊這種大佬。那人究竟是怎樣可怕的身份,竟然讓這些全都不做聲,既沒有爲鬼君恨報仇,也沒有想辦法幫助鬼君恨?
最重要的是,師尊與玉未央究竟是怎樣認識的?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窈窕,窈窕……”忽然一個細細的聲音傳來,“你睡了嗎?”
我認出了聲音的來源:“是凝姑娘?我沒睡,稍等。”我起身將門打開。“凝姑娘,這麼晚了,有什麼事麼?”
玉未凝神秘兮兮又可憐兮兮地說:“我能不能進去說?作爲報答,我給你帶了糕點。”她說着
舉了舉手中的碟子,上邊傳來清甜的香味。
我側身讓開:“進來吧。”
玉未凝走進房間,將點心放在桌子上,望着我說:“對不起,窈窕,這麼晚了打擾你,我其實……唉!我這個人不會拐彎抹角,我就直說了,你要是聽了不高興,也跟我直說。”
我點頭:“凝姑娘,但說無妨。”
“你看到姐姐跟上仙呆在一起,是不是總不高興?”
我被問得一愣,有種被人看破心思的狼狽,又不知爲何有些憤怒,坐下來不鹹不淡地說:“凝姑娘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啊,我果然還是魯莽了!”玉未凝懊惱地說,“其實我想跟你說,我很理解你這種心情的!”
“哦?”我淡淡地應道。
“真的,真的!”玉未凝強調說,“看到上仙跟姐姐呆在一起,你是不是有種上仙被姐姐搶走的感覺?你是不是總覺得上仙一跟姐姐呆在一起,眼中便沒有你只有姐姐了?是不是一想到他們以後要長長久久呆在一起,心中便不舒服極了?我跟你說,我也有過這種感覺,而且花了好多萬年纔將這種感覺消化掉!”
我這下連話也不想應了,更別說吃東西。這玉未凝是什麼意思?
玉未凝沒察覺我的異常,仍然在自顧自地說:“我知道,你是上仙一手養大的,我也是姐姐一手帶大的。當年爹孃去世時我還小,我現在學會的一切都是姐姐教的,都說長姊如母,恐怕再沒有別人比我更有體會了。我從前一直跟姐姐相依爲命,忽然有一天,姐姐帶回來一個人,跟我說這事她的好朋友,我當時才五百多歲,一下子就傻了。”
“唔,那個人就是上仙啦。當時所有人都在傳姐姐要與上仙成親,我聽後只恐怕姐姐真的嫁人了,不要我了,從此返景宮就剩我一個人孤零零的。於是我天天跟姐姐鬧,弄了好多惡作劇整上仙,想將上仙趕走。再後來,姐姐的大仇人找上門來,重傷了姐姐,幸虧有上仙在我們返景宮纔沒有毀於一旦。我才真正的明白,這世上只有姐姐是最重要的,而上仙跟姐姐之間的情誼,也不是我幾個惡作劇就能破壞的。”
玉未凝的語調裡有些自嘲的笑意:“我從前那樣子,就像是窈窕你現在的樣子,怕自己唯一的親人被人搶走了而已。”
我被她逗笑了:“凝姑娘,你大半夜端着一碟子點心來找我,就是我跟我剖析心路的麼?”
“差不多啦。”玉未凝認真地說,“其實我是來找你入夥的,姐姐跟上仙彼此有情,卻磨嘰了十幾萬年也沒弄出個結果來。我看着真是心急,窈窕,我們一起爲他們創造機會,讓他們儘早成親吧!”
果然還是這個結果,我的心一緊,不知爲何又難過又生氣。這不正是玉未凝所說的,對親人的佔有慾?
我暗自嘆了口氣,臉上保持笑容,點頭道:“好啊,不過這要確定師尊確實是喜歡仙子的,否則的話,也只是徒增怨侶而已。”
“這是自然!”玉未凝嘿嘿笑道,“你就好好看着吧,上仙與姐姐之間的糾葛,絕對超乎你的想象,是好大一處深情狗血的好戲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