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的轉世?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安安穩穩地在他懷裡睡着了。那感覺好像一直刺在心頭的尖刀被拔走了,所有的傷口都開始癒合。但是睡到半夜,夢裡忽然出現了我的臉,又出現了離光瑤的臉,我們面對面站着,繞着某處一直在旋轉。
別轉了,好暈……我在夢裡難受地叫着,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轉圈圈了,能不能別轉了啊?
但是夢境不受我控制,我的臉,離光瑤的臉,越轉越快,最後忽然重合在一起。新的面孔出現在我面前,嚇得我驚叫一聲,猛地坐了起來,背後全是冷汗,心跳砰砰砰的,我難受得抓緊了衣襟。
“窈窈,怎麼了?”啓子慕也醒了,坐起來環抱着我,輕輕地拍着我的背,溫柔地說:“做惡夢了?夢到了什麼?別怕,我在這裡。”
夢到了什麼?我夢到我那張少女的臉跟離光瑤凌厲的臉重合在一起,那模樣怪異極了,分明是天真的臉,還帶着點嬰兒肥的臉頰,卻長着一雙鋒利、冰冷、銳利,甚至是凌厲的臉,那目光,出鞘的寶劍光芒也不過如此。
太詭異了,太違和了,太難以接受了!啓子慕明明說過,離光瑤已經自行解散魂魄消失於天地之間了,怎麼可能在轉生?古往今來,多少神族的大能也羽化了,消散了,從來沒有誰還能轉世投胎的。離光瑤並不是最厲害的,不可能會轉世的,所以說,我並不是離光瑤的轉世!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太好了!我剛剛都快開心得哭了,一直困擾着我心頭的噩夢終於消散了,我的愛情還是我的愛情,我就是謝窈窕,不是任何其他的人。
但是這個夢……
“窈窈?”見我久久不回答,啓子慕又擔心地放開我,盯着我的臉色看。“怎麼了?爲什麼不說話?”
“沒什麼。”我平靜了呼吸,默默地躺回了牀上,不動聲色地撒了個謊:“啓子慕,我夢到迦蘭跟阿越都死了,有些難過,不能接受。”
“原來如此。”啓子慕躺在我身邊將我攬進懷裡,笑道:“我說過,有我在,你一切都可以放心,他們絕對不會有事的。”
“嗯。”我勉強地點了一下頭,“我相信你的能力。”
“那就不用擔心了。”啓子慕拂過我的眼睛,“好了,安心睡吧。”
我安靜地閉上了眼,呼吸均勻,就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樣。但也只是好像而已,我根本睡不着。
呵呵,不是離光瑤的替身又有什麼關係?只要我的臉還長得跟離光瑤一樣,我就還是離光瑤的替身,只是替身。啓子慕與離光瑤之間數萬年的感情,爲了彼此都不惜生死,他們之間,哪裡有別人容身的地方?我能夠在他身邊,不過因爲這張臉,只是因爲這張臉。
寂靜的深夜裡,我心裡的恨意與絕望就像瞎子世界裡的黑暗一樣,永遠存在。就算我會用氣息感知周圍,又有什麼用?
好想哭,但是我忍住了。好想將這張離光瑤的臉劃破,我也忍住了。本來動搖的決心,再一次堅定了起來。如果我們是情定前生,掙扎、懷疑、痛苦之後,我還是會接受的。但是現在,我們連前生都沒有,今生今世,他要的只是這張跟離光瑤一模一樣的臉而已。
我就在這認
知裡清醒地到了第二天早上。
啓子慕倒是很神清氣爽,興致勃勃地要幫我梳髮髻,還問我:“簪子呢?”
我問他:“這是第二個人情嗎?”
“喂喂。”啓子慕輕輕地敲了一下我的頭,輕斥道:“在你眼中,我啓子慕的人情就這麼簡單?”
那麼在你心中,我頂着一張離光瑤的臉,戴着與離光瑤的青玉蓮花簪相似的靈玉珊瑚蓮花簪,就那麼廉價嗎?我的自尊,就不如你的一個承諾嗎?我無所謂地聳聳肩:“那就算了。”
“你……窈窈啊!”啓子慕長嘆一聲,“你還真是會欺負我啊,我們家着實夫綱不振,陰盛陽衰啊!”
是嗎?我最多不過口頭上討些便宜,還要看他是不是開心,他若是不開心,不願意,我又能怎麼做?我也能拿他生命裡最重要的人性命威脅他,讓他跟一個不愛他的女人同牀共枕嗎?
我有時候真是痛恨自己的清醒,難怪人家說癡人多福,清醒的人看得太透徹,不容易被騙,不容易沉淪。
嘆了口氣,我將靈玉珊瑚簪從儲物鐲裡取出:“給你,第二個人情,愛要不要,想反悔也行。”
“唉……”啓子慕嘆息地說,“窈窈,你不去做生意可真是可惜了。”說着接過靈玉珊瑚簪,給我簪了上去。然後滿意地拈着我的下巴讓我擡頭看了看,點頭說:“我的窈窈,還是這麼漂亮。”
因爲漂亮的是離光瑤這張臉,那可是連美人世家的返景神族都敗下的臉,當年六界的第一美人,不施脂粉披散頭髮已經如此驚爲天人。我雖然沒有離光瑤美得那麼驚心動魄,但是除了玉未央那一族,想打敗我的美貌,六界中也是寥寥幾人而已。
都是因爲離光瑤。
“在想什麼?”嘴脣上忽然傳來一陣酥麻,原來是啓子慕不滿我的走神,用指尖摩挲着。“面對着我,竟然也會走神?窈窈,我可真是傷心。”
我懶得跟他爭辯我是瞎子根本看不見他那張風華無雙的俊臉,只是舊事重提:“因爲我在想,定金跟第二個人情都給你了,啓子慕,你是不是該付貨了?”
啓子慕的動作一頓,說道:“窈窈,你就這麼關心彌汀越跟迦蘭嗎?時間根本不必着急。如果我說救他們我會付出很大的代價,你還會催我嗎?”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會。”
啓子慕的呼吸登時一頓,手立刻抓緊了我的肩膀。這是他生氣的表現,但是我不怕他,語氣依舊淡淡的:“啓子慕,你太強大了,世上沒什麼能真正地傷害你。旁人需要付出生命也辦不到的事,也許你只要滴一滴血而已。當然,對你來說,身爲不敗的戰神,需要第一滴血已經是非常大的傷害了。”
啓子慕沉默了很久,周圍的空氣都慢慢變得凝重起來了。同牀共枕的旖旎,清晨梳妝的溫柔,調笑的繾綣,所有的溫軟情意都在這刻慢慢地變冷,凝固,最後化作鋒利的難堪跟冷漠。啓子慕身上的怒氣不加掩飾,他沉聲說:“窈窈,我以爲,昨晚我們已經將一切都解釋清楚了。”
“是的,已經清楚了。”我點頭,昨晚的一席話讓我清楚地認識到,我們之間真的就只是替身的關係而已,再沒有別的,甚至連前世今生都沒有。
啓子慕慍怒
地說:“那爲什麼昨晚睡覺之前好好的,現在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奇怪地問他:“我們難道不該是這樣子?你想怎樣?”
“我想……”啓子慕脫口而出,卻又停住,只是靜靜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我底氣很足,幹什麼?難道你將我當替身,我還要將你好好地供起來百依百順嗎?我又不是你養的奴僕!
我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良久,啓子慕忽然笑了,伸手敲了一下我的頭,斥責說:“膽子越來越大了,還敢瞪我了?”
我無所謂地承受了他的手指,涼涼地說:“我一個瞎子,眼睛裡混沌一片,光都沒有,你竟然能看出我在瞪你。蓮華上仙啓子慕,果然了不起。”
啓子慕的氣息又是一沉,語氣微冷:“你就一定要氣我?我這麼好好跟你說話,你便當我一直是這麼好脾氣的?”
“不敢,不敢!”我站起來斂衽對他躬身行了一禮,恭敬但不無諷刺地說:“求人就該有求人的態度,現在我與迦蘭阿越的性命都在你手上,你要怎樣,但凡吩咐一聲,在下都會全力以赴地配合。呵呵,昨晚上仙要在下陪睡,在下溫柔的表現上仙可還滿意?如今上仙已收了兩份人情,是否要繼續第三份才願意救我們三人?”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啓子慕怒道,“昨晚的一切,都是你假裝的?”
我勾着嘴脣笑了:“不然上仙以爲呢?我就甘心做離光瑤的替身,從此在你身邊婉轉承歡,徹底忘記自己本是謝窈窕?”
“我說過了,你就是你!昨晚的一切解釋得還不夠清楚嗎?”啓子慕失控地吼道,“謝窈窕,你不要仗着我的寵愛就無法無天!”
“寵愛?呵!”我冷笑道,“上仙寵愛的哪裡是我謝窈窕這個人?分明是離光瑤這張臉。昨晚的一切有沒有讓上仙錯以爲離光瑤回來了?依舊聽話地躺在你懷裡?可惜啊,離光瑤魂飛魄散了,連轉世都沒有了,再也回不來了!”
“住口!”啓子慕憤怒地一拂袖,周圍的梳妝檯凳子桌子茶几全都被震得粉碎,他冷冷地說:“你再敢多說一句看看?”
“爲什麼不敢?”我毫不畏懼,揚起下巴就面對他。“啓子慕,你想好了,目前來說,容貌最像離光瑤的就我一個,你若是打壞了,就要再找一個來安撫你思之慾狂的心了。而且,下一個不一定能有我這麼張一模一樣的臉!”
“你……好,很好!”啓子慕狠狠地說,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按照周圍的感覺來說,如果目光能吃人,我已經被啓子慕咬得骨頭都不剩了。
但是我不怕,他不會殺我的,因爲這張離光瑤的臉,他永遠不會殺我。所以,我要在他的耐心用盡之前,最大程度的壓榨這張臉的用途。
“上仙,準備着手救我們三人吧,將望月妖族的事解決了,你就能拿第三份人情了。”
“謝窈窕!”啓子慕咬牙切齒地說,“我真希望將來你不要後悔,你最好祈禱自己夠狠心,將來絕不後悔!”
“我不會後悔的。”我繼續頂了回去,“謝窈窕不後悔,永遠不!”
“哼!”啓子慕狠狠地拂袖而去,拋下一句話:“將彌汀越跟迦蘭帶到冰原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