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翎剛目送雲舒加入混戰,一側的高遠跟幾個雲霄閣隨從立刻上來,道:“小姐,閣主早有叮囑,您請隨我去另一處安全之地。”
雲翎戀戀不捨地看向雲舒及雲過盡的方向,高遠催道:“小姐,此地危險,你留在這裡只會叫閣主同公子分心,快快隨屬下走吧。”
他說的極是,雲翎沒再拒絕,跟着高遠朝密道另一側快步而去。
這是一條曲折的地下小道,看樣子似是臨時挖成,還瀰漫着地底深處腐土的味道,高遠一邊走一邊道:“幸虧老爺未雨綢繆,在他們動手之前便挖了一條人不知鬼不覺的過道,走出這條小道便是廚院南門了。那裡有一處無人知曉的密室,小姐先去那裡吧。”
雲翎頷首答應,不知爲何聲音有些奇異的低沉,似乎是身體有些異樣。
高遠察覺出來她的變化,關切問道:“小姐,你怎麼了?”
雲翎揉了揉額頭,道:“無妨,只是腦袋有點痛。”是真的痛,這感覺自暮□□臨後,便越發明顯,整個腦袋昏昏重重。但方纔在密室,那麼驚心動魄的情況下,她爲了維持自己的鎮定,強行壓抑住了這種感覺。此番到了地道,稍稍一放鬆,這頭痛便愈發變本加厲的襲來,伴隨着耳鳴的感覺,讓人心底不安。
高遠並不曉得內情,只猜是今晚她見了血流遍地的情景,十幾歲的姑娘,不免產生害怕,便安慰道:“小姐莫怕,走出這條道,您就安全了。”
雲翎點頭嗯了一聲,兩人又走了一會,高遠道:“小姐,到了。”
雲翎嗯了一聲,高遠伸手推開密門,陰暗地道里的光線驟然一亮,而高遠原本平靜的表情隨着光線陡然一滯。
密門外,幾十火把將黑暗的夜照映得猶如白晝。人羣擁擠,火把密集,身姿窈窕的女子正微笑的看着密道里的幾人,施施然道:“雲小姐,高總管,若薇恭候多時了。”
五大派人馬竟全部於此!
錦若微看好戲似地拍拍手掌,向衆人一引:“各位掌門,各位同道兄弟,請看!”
五大派諸人尚不明白她的意思,一方臉年輕男子上前打量雲翎,道:“功夫不負有心人,諸位,我們要誅的血妖,現身了!”說話的正是之前那個踩下雲霄閣牌匾的坤嶺孟潭。
五大派諸人還不敢確認,指着雲翎道:“她……血妖?”
高遠反應極快,高聲叱道道:“孟潭你個龜兒子胡說八道什麼?這麼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也是血妖麼!她哪點像血妖了?你見她殺人見她嗜血了!你們所謂的名門正道便這樣無憑無據的將無辜的人定罪麼!”
五大派諸人一怔,沒人答話。畢竟眼前這個清瘦俏美的少女,看起來嬌弱無害,如何也不像傳言中那令人聞風喪膽嗜血如狂的血妖。
正糾結中,五大派中有人高聲喊道:“她就是雲過盡的女兒,不是血妖是什麼!”
諸人循聲望去,便見一個矮小男子站在人羣中,信誓旦旦道:“周某在雲霄閣臥薪嚐膽六年,閣裡即便飛過一隻蒼蠅都知道是公是母。在下敢發誓,她便是雲過盡的血妖女兒,今兒若我誣陷她,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男子言之鑿鑿,更怪異的是面上皮膚似是被木炭烙燒過,疤痕扭曲,看不出本身的容貌。
高遠一愣,隨之啐道:“格老子的!我一直以爲這老周是個伙伕,卻沒想到又是一個細作!”頓了頓,暗道:“他是燒火的伙伕,平日裡就住在廚院,想來這密道定是被他發現,而後泄密給五大派!”
老周似是看出他的心思,嘿嘿一笑,道:“高總管,百密終有一疏是不是?饒是雲過盡千算萬算,也沒算出我的真實身份罷!”
側立一旁的孟潭朝衆位拱拱手,道:“周前輩乃是我坤嶺之人,隱姓埋名雲霄閣,便是爲了揭穿雲過盡那道貌岸然的真面目。”
諸人恍然大悟,再無他疑,紛紛拔出武器,叫囂道:“血妖,拿命來!”
高遠啐道:“護住小姐!”話沒說完,五大派的刀光劍影已經招呼了過來。
密室正中,打鬥的格局倒是明朗的很。
雲霄閣下屬寡不敵衆,倒下一大片,鬼域宮的幫衆糾纏着雲舒,而云霄閣主同巫殘歡打作一團,風清在巫殘歡一旁助陣。幾人越打越蹊蹺,照理說,巫殘歡武功本與雲過盡旗鼓相當,如今與風清二人之力聯手,應穩佔上風纔是,而巫殘歡此刻卻一絲上風都未見,反而略感不濟,反觀雲過盡,精神狀態愈發激勇,劍光輝映中逼得巫殘歡招架勉強。兩人又打了片刻,巫殘歡突然反攻爲守,凝神觀察了一陣子,突然笑道:“原來如此!雲過盡,逆輪心法都用上了,看來你真是走投無路了。”
雲過盡毫不在意地道:“結局未知。”頓了頓,又道:“看看你自己的合谷穴。”
巫殘歡本在得意的笑,不經意朝雙手一瞟,那虎口的合谷穴居然隱隱發黑,她臉色猛地一變,道:“這怎麼回事?”
雲過盡譏誚道:“你有你的張良計,旁人就沒有過橋梯麼?”
一側風清停下掃了巫殘歡一眼,驚愕道:“義母,我們鬼域宮,只有在內力反噬的時候合谷穴纔會如此,您怎地會如此?”
內力反噬是走火入魔的一種形式,其傷害不容小覷,對自身的損傷絕不亞於勾魂鈴的反噬,巫殘歡也有些慌亂,低聲道:“本座怎麼曉得!”
巫殘歡愈發覺得忐忑,往日她閉關或者練功之時向來只在濁音室,那裡清靜無人,除開侍候自己多年的乳母李嬤嬤給自己端水送食,旁人根本不能接近,所以斷斷不可能有外界因素能影響她修行的。況且她自身修習得又是純陰的鬼域宮路子,平日規規矩矩按部就班,循循漸進,從不敢急於求成,照理說,這根本沒有任何走火入魔的可能。
巫殘歡回想了半晌,突然怒道:“雲過盡,原來李嬤嬤是你的人!”她臉色陰鬱:“是了,一定是她!只有她,才能在本座閉關的時候,候在在本座身邊,也只有她,能在本座修行鬼離神功的時候,伺機下手!”
“對。她是你最信得過的心腹,卻也是我佈下的棋子。”雲過盡面上滿是嘲諷:“當真惡有惡報,這鬼離神功你練了十餘年,爲了等到報復我的那一天出手,你居然忍着性子從未對他人使過。倘若你早一點用過,哪怕只是找一個試驗品試試手,便該曉得,自己早已走火入魔產生反噬,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則傷敵一分自傷兩分。”
巫殘歡臉色極難看,口中卻不怒反笑:“雲過盡,你得意什麼。我雖着了你的道,可你卻也中了我的毒是不是?我這內力反噬雖然兇猛,但只要不貿然動手,便不會自傷,可你的逆輪心法卻沒功夫耗下去了,時間一到,你功力殆盡,非死即殘!”
巫殘歡尖利的笑起來:“我就算耗着,也要慢慢耗死你!”
她笑聲未盡,一個清冷的聲音打斷她的笑:“二位慢慢耗,梵音便坐收漁翁之利了。
巫殘歡扭頭向雲舒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不要以爲脫離了鬼域宮你便能爲所欲爲,本座告訴你,你還沒有這個資格!”
雲舒已經將周圍的鬼域宮隨從解決得乾乾淨淨,鮮紅的血染在銀鞭上,像黑暗中綻出的殷殷梅花,他拿出雪白的帕子仔細的擦拭着鞭身,玉白的指尖掂在鞭身正中,姿勢優雅的像是春日裡傾身折了一段柔韌而綿綿的柳。他慢條斯理地問道:“巫宮主,方纔你對他使出鬼離神功的時候,除開內力反噬,就沒有感覺到其它的異常?”
巫殘歡神色一變。
雲舒繼續道:“譬如……丹田不適,每當運氣時後腦風府穴針刺般疼痛,強行提氣時咽喉內血氣翻涌,剋制不住……”
巫殘歡神色驚愕,近兩年她時常有這種情況出現,因着鬼離神功的心法太過陰毒,多少會自傷修習者,故而並未引起她足夠重視,但此番被雲舒一語點破,仍不免吃驚,當下卻不願意被對方看穿,於是故作輕鬆道:“你渾說什麼!本座好的很!”
“好的很麼?那就好!”雲舒心平氣和道:“但梵音還是提醒一句,你方纔對雲過盡鬼離神功已經使到了第八層,若繼續交手,使到第九層之時便會出現神庭穴、氣海穴、神闕穴三大至關穴位疼痛難忍的現象,且真氣絮亂,無法把控,待到第十層時,真氣逆流,體內暴走,四肢麻痹失靈,渾身僵硬不能動彈,這時候,哪怕只是一個垂髫小兒,朝着你的命門巨闕穴錘擊幾下,便能衝擊肝膽,震碎腑臟而亡。”
巫殘歡斷斷不信,高聲罵道:“胡說八道!這種話也編排的出來,當本座三歲小孩麼!”
“是麼?”雲舒神情平靜,悠悠然然道:“尼爾弘圖魯爾佌,阿巴芭爾吾,圖依瑪克蘭契次米亞西,木鐸亞克尼何弘,多哥莫阿撒魯爾,吉吉歸矣亦古蘭蒙爾特,南儂薩伊阿噶伊……”
雲舒沉穩依舊,如吟誦般吐出一串讓人聽不懂的古怪話語,費解的像是晦澀的經文,而巫殘歡的臉色卻陡然大變 :“鬼離神功的心法……你你怎地知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