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偉峰道:“好。”
他說罷搬起一大袋乾糧,便向角落走去,待剛走到牆角,手中糧袋還未來得及放下,身後的雲翎霍地抽出腰中守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盧偉峰刺去,她雖然沒有內力,可多年的打鬥經驗,她的角度之準,速度之快還是遠超平常人的,這一招全力偷襲,比不得往日,卻也很有幾分兇猛的架勢,加之來勢洶洶,盧偉峰猝不及防欲躲開已是不易,陡然變故之下,他幾乎是想都沒想,步履輕飄飄一轉,以一個詭異的姿勢險險避開。
只這一招,高遠與馮平霎時明白過來,一左一右齊齊擁上,幾個機靈的一見領頭的發作,亦跟着蜂擁而上。瞬間幾十人圍擊一個人,任盧偉峰何其三頭六臂,都逃脫不過。
須臾盧偉峰被一羣人死死按在地上不得動彈,他掙扎着喊道:“你們幹什麼?!我可是自己人!”
“盧總管這句話此言差矣,”雲翎將守情緩緩放入刀鞘,道:“你從不是自己人,而是潛伏已久的內奸。”
“內奸?我不是!你們血口噴人!”轉頭向雲過盡道:“閣主,閣主,屬下不是內奸,您相信屬下,屬下是被冤枉的!”
雲過盡斜睨着他,道:“盧偉峰,方纔你躲避翎兒的那一招,並不是我雲霄閣的招數,亦不是其他門派的招數,至於是哪幫哪派的,你心裡有數。”
盧偉峰臉色一白,卻仍強自辯道:“閣主……您說的話,屬下不懂……”
“不懂?”雲過盡將目光在他右手上瞟了一圈,道:“看看你的指甲,鬼域宮的幽冥心法練到第六層了吧!”
“好你個雲過盡,”盧偉峰面若死灰,道:“想不到你竟瞧出來了……”
“此言差矣,想不到的是我纔對……”雲過盡道:“想不到我雲過盡用人一生,對你這樣的細作卻看走了眼!”
“閣主,還跟這無恥的細作說什麼,殺了他!殺了他!”一旁的下屬恨恨盯着盧偉峰,皆舉起手中刀刃,憤然道。
雲過盡默然無語,一旁的馮平早已氣憤難耐,長劍一送,盧偉峰一聲低呼,立時便見了閻王。
“事已至此,縱然殺了他也無濟於事了。”雲過盡看着盧偉峰的屍身,扭頭快速吩咐道:“高遠,立刻去密道口查看,一定要將密門守住!”
高遠一怔,道:“閣主,您的意思是?”
沒人回他的話,默立的雲翎向雲過盡道:“爹,如果我沒猜錯,盧作峰已將這個密道泄露出去了,我們恐怕……”
“叮叮——鈴——”她的話還沒說完,一陣古怪的鈴聲霍然飄進諸人耳膜。
雲家父女臉色齊齊一變,只那一瞬,兩人異口同聲喊道:“快堵住耳朵。”
一羣人尚未明白主子的意思,那鈴聲已經由遠至近,聲量越來越大。
“鈴鈴——叮叮——”那鈴聲愈發急促,清晰的傳入地道里每一個人的耳膜,仿似來自魔鬼的蠱惑。
“這什麼鬼聲音?”有人開始承受不住:“爲什麼我腦子嗡嗡作響?”
有人慌張出聲:“該死的,我怎麼不對勁了?!”
“怎麼回事?!我……我的手怎麼不停使喚了!!”
“這是勾魂鈴!”雲過盡朝衆人大喊:“速速捂住耳朵,斂守心神!”
“什麼?勾魂鈴!”一羣人皆對勾魂鈴早有所聞,當下倉皇大叫,慌不迭地捂住耳朵,然而那鈴聲卻愈發兇猛。
“叮鈴鈴——鈴鈴——叮——”
“鈴叮——叮叮——鈴——”
“叮叮——鈴鈴鈴——叮鈴——”
……
世間任何神兵利器,但凡以物質形態存在的,均有法子可躲避,而聲音卻截然相反,它無形無態,飄渺不定,平日裡往往最不起眼,可一旦到了眼下,便立時化作最可怕的屠殺利器,讓人多無可躲,完全不能招架。故而不管密室的人如何應對,這古怪的鈴聲依舊在地道里迴響,它看似凌亂不堪,卻又似藏着某種邪魅的力量,這一番番重複不停的迴響着,整個旋律便似染了駭人的魔性,自這小小的密室內繚繞不休,無孔不入的鑽入每一個人的耳膜,撩撥每一個人的神經。
勾魂鈴乃鬼域宮三大秘寶之一,其威力早已在多年前震懾江湖。人羣已經不是躁動,而是驚恐。不多時,已有功夫底子淺的門人支撐不住,旋即幾個人痛苦嘶喊幾聲,掙扎沒多久,手中的利刃直接插入了自己的心窩。
“阿蒙!”雲過盡痛惜出聲,話還未畢,另一個門人已拔出了手中長劍,便往脖子抹去,雲過盡手一揮,打掉了他的劍,喝到:“劉封穩住!別亂來!”
然而他再快也無三頭六臂,攔下了此個門人的劍,卻無法攔下其他各個門人的自屠行爲,只這一霎間,又有兩個武功稍差的門人抵不住勾魂鈴的殺機,互相刺死了對方。
雲過盡一面焦急,一面強行抵抗着鈴聲的侵襲,幸得他功力深厚,那勾魂鈴一時半刻還不能左右他的心智。只不過眼睜睜看着自己門人不斷自殘殺戮,令他心急如焚,但那鈴聲顯然已經修到了爐火純青地步,任他如何呼號告誡門人,都無力扭轉全局。
混亂中,聽得雲翎道:“爹,你喊他們也沒用,他們如今已被鈴聲控制住了心智,聽不見旁人說話的。眼下只有殺了持鈴之人,才能斷了這聲響!”
雲過盡朝雲翎看去,這種情況下,自家女兒居然還保持着鎮靜,當下不由好生蹊蹺,照理說雲翎內力早已失,功夫底子最淺,她應該是首先被奪取心智的人,然而她卻沒有,反而冷靜觀察着四周的情況。
雲過盡疑道:“你怎麼……”
雲翎的神色極複雜,話音卻很低,但云過盡卻聽得清清楚楚,她說:“這勾魂鈴的心法,我在那裡曾經修習過,所以這鈴聲對我造不成傷害。”
她輕輕淺淺的說,在這嘈雜凌亂的密室裡,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但眸中卻有濃濃的悲哀一閃而過。雲過盡心裡頓時涌起一陣悲痛,他無法想象,那些年,他蓮花一般精緻嬌弱的小小女兒,在那地獄般的地方,是怎樣踏着血淚一步一步磨練煎熬出來的。
思及此處,雲過盡又悲又憤,盛怒之下便連身上重傷之處都不覺得痛,眸光一轉,霍然便見密室那頭的狹隘通道上,一則飄飄的身影正倏然掠過。
“持鈴之人!”雲翎大叫。
幾乎是同時,灰影帶着凌厲的殺機,雲霄閣主已然颶風一般,提劍衝上。
他去勢極快,銀光一轉,便向那身影刺去。
來人是個着藍衣的小童子,腳步飄飄忽忽,他雖然不停的搖着鈴,可目光卻極空洞,彷彿是一個被操縱的傀儡,瞧人的時候兩眼茫然,瞳眸之中完全沒有焦點。直到雲過盡的劍氣劈了過來,他才露出吃驚的表情,腳下一退,竟如同纖塵一般詭異的飄遠。
幾十年來被武林尊稱爲劍聖的雲過盡,實力絕非徒有虛名。藍衣童子還未走遠,雲過盡的第二輪殺機已至,炙羽劍劍氣縱橫,不依不饒地追擊而去,堪堪劈向藍衣童子的面門。童子躲過凜冽的劍氣,浮現驚恐的神色,大抵是之前交手的角色跟眼前的劍聖比起來太不值一提,以致於他的神情有些愕然。下一刻,他催動真氣,將手中勾魂鈴搖的更加猛烈,以圖扭轉眼下狼狽的局面。
幽暗的密室中,炙羽劍劍光若銀,持鈴的童子身影飄忽如塵,一個凌烈,一個邪魅,雙方鬥作一團。
正打着,密室通道又衝來一羣人,爲首的女子風一般的身影,一條水清色匹練猶如幽青的長虹,直攻雲過盡。
那童子見來了後援,不由一喜,那方風清來勢洶洶,立刻轉移了雲過盡的注意力,沒多久長劍已經同匹練絞作一團。
幾人正纏至一處,影影綽綽的密室那頭,倏然有黑影襲來,然而那身影卻未走近,只駐立在過道那頭遠遠的瞧着,陰沉的雙眸似是黑夜中等待偷襲的狼,但表情卻有點驚愕,似在蹊蹺爲何雲霄閣主不受那鈴聲影響。
下一刻,那黑影默不作聲朝藍衣童子比了一個姿勢,童子瞬間明白——偷襲!
——趁着雲過盡被風清及其他下屬糾纏的時候,由背後偷襲。
旋即藍衣童子一躍而起,揮着武器直撲雲過盡肩背。
那方雲過盡正一劍刺死了一個風清旁的下屬,藍衣童子快襲擊到他背後的時候,他竟然似渾然不知。
藍衣童子面上不由露出即將得手的欣喜,一旁的雲翎卻是臉色白了白,衝雲過盡大喊一聲:“小心背後!”
然而她的話還未落地,雲過盡的身姿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驟然轉了過來,快到藍衣童子目不暇接,快到他猝不及防,快到叮的一聲響,他手中的勾魂鈴猛地被炙羽劍一招擊飛!
只這一招,藍衣童子頓時駭然!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