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竹樓下方的水塘,波光粼粼,倒影着這一片的青蔥竹林,陸劍楓面色寂靜,清風吹拂之下,任憑着自己的白衣隨風飄舞。
到底會怎麼樣呢?
陸劍楓不停地在心中這般想到。
孫源,是這裡的神醫,也算得上是整個苗疆乃至中土的有名的神醫。
陸劍楓來到這裡,便是爲了尋找到孫源。
另一層的重要原因是,許多年前,陸劍楓的父親陸天闕還在世的時候,曾經將陸氏百草堂,開到了這裡來了。
孫源,這位年近八旬的老頭,也是當年陸天闕的陸氏百草堂的一位成員。
只是,陸天闕被人殺害之後,百草堂逐漸沒落。
不過,陸劍楓對於自己父親的幾位老部下,還是十分清楚的。
這麼多年來,他遊歷中土各地,只要是曾經有陸氏百草堂的地方,只要是陸天闕的舊部,他們都會對陸劍楓照顧有加。
不能說是照顧,而是行主僕之禮。
陸劍楓畢竟是陸氏公子,儘管敗落,江湖中人的情義,還是在的。
孫源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這些情義,不能公開,只能在暗地裡進行,因爲陸劍楓身爲鬼門之人,是衆所周知的。
江湖之人對待鬼門之人,是向來厭惡以及手下不留情的。
多年前,陸劍楓殺掉了秀竹寨神醫孫源的孫子——孫浩,一時江湖之中沸沸揚揚。
孫源自己知道,這個孫子,無惡不作,簡直是不能留的。
在這件事情之上,孫源並沒有一絲怪罪陸劍楓的意思,更何況,若是陸天闕的陸氏百草堂還在的話,就算是無緣無故的,陸劍楓殺了他的孫子,那也是沒有話說的。
陸家對孫源有恩,是主僕之恩,沒有陸氏百草堂,孫源不會走到這一步。
沒有百草堂的名聲以及在其中的醫術積累,孫源怎麼會有今天?
竹樓之上,孫源悉心地,給躺在竹牀之上的青衣女子把脈,看病症。
神醫,是不需要任何的醫治病人用的道具的,只要用到一隻手,一雙眼睛。
而孫源的醫術,是源自於陸天闕的。
多年前,孫源還只是陸氏百草堂的一位普通的醫者,不過,經歷了這麼多年的打拼,他終於可以獨立一方了。
他的醫術,自然是精湛的。
在苗疆,他的名聲,十分顯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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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的爲人,比較低調一點罷了,只是在秀竹寨的這片地方,置下了一方家產。
一般的病人,是沒有太大的希望,可以讓孫源出手救治的,他在這片地方,也開了一間醫館。
只有江湖名門以及頗有權重的官員,才能請得動孫源。
這一次,陸劍楓將他請來,也是不容易的。
此刻,站立在竹樓之下,望着這一方水塘的陸劍楓,心中泛起了微微的悔意,他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學習醫術,要不然,到了現在,他或許可以有所作爲。
躺在竹牀之上的青衣女子,依然靜謐恬淡。
沒有一絲的動靜。
孫源越來越感到奇怪!
過了一個時辰之後,孫源終於微微地閉上了眼睛,片刻,他睜開了。
閉上眼睛的那一段時間,他是在想,這種病,到底是什麼?
依他多年的行醫經驗,這般的狀況,是他從未見到過的。
他疑惑了。
陷入了沉思之中,孫源找了一隻竹凳,坐了下來。
“吱呀!”
房門打開了,是陸劍楓。
“怎麼樣了?”陸劍楓走了過來,腳步極緩慢,似乎是害怕打擾了躺在竹牀之上的青衣女子。
“陸少爺,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孫源說道。
“你說吧。”陸劍楓說道。
孫源沉吟片刻,說道:“這女子,是陸少爺你的什麼人?”
陸劍楓稍一遲疑,說道:“很重要的人。”
孫源點了點頭,說道:“哦,原來是這樣。”
“到底如何了?”陸劍楓的目光之中,忍不住的,有一絲的焦慮。
孫源說道:“這女子體內的氣息,若有若無,從脈象之上來看,也是極爲虛浮,似乎只有微微的一縷生氣還在,恩,這••••••”
陸劍楓似乎有預料到什麼似的,說道:“請您直說吧。”
孫源搖了搖頭,說道:“少爺,這女子,只剩下了一口活氣兒,而且這口活氣兒,只怕——只怕很快就要沒了••••••”
“什麼!”
陸劍楓登時一怔,旋即神色黯然,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躺在竹牀之上的青衣女子。
“那要是這一口的活氣兒也沒有了的話,會怎樣呢?”陸劍楓低聲說道。
“唉••••••”
孫源長嘆一聲。
陸劍楓自己知道,這一口的活氣兒,要是沒有了的話,那不就是死了麼?
可是,他不相信,他不願看到這個事實。
“這女子失血過多,簡直到了難以置信的地步,體內的血液,竟然失掉了十分之九!如此嚴重的傷病,到底是如何得來的?”孫源問道。
“與人鬥法,也是爲了——爲了救我。”陸劍楓目光閃爍,哀切無比。
“哦,原來是這樣。鬥法之中,所受到的外傷或者是經脈骨骼的傷害,我們都是可以救治的,但是這女子失血過多,魂魄似乎都受到了極重的傷害,唉•••••”孫源再次長嘆一聲。
“想必,那一場的鬥法,是十分殘酷的了。”孫源搖搖頭,低聲說道。
“是,原本,躺在這裡的,應該是我——應該是我•••••••”陸劍楓沉沉地低下了頭,喃喃地自語。
這個男子,有着無比的痛楚,卻說不出來,只能望着躺在牀上的青衣女子。
“少爺,我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忽然,孫源這般說道。
“說罷。”
“這般情況,只怕就算是陸老爺在世,也不能有任何的辦法。”孫源說道。
陸劍楓沒有說話,依舊是低着頭,看不到他的臉上的神色變化。
“唉••••••”孫源再次搖搖頭。
兩人陷入了沉默。
“您——您真的——真的沒有辦法了麼?”陸劍楓忽然轉過頭,望着孫源,說道。
他的目光之中,竟然涌動着晶瑩的液體!
只是在眼眶裡打轉,卻不曾流落下來,但這般的臉色神情,出現在這般冷峻的男子身上,卻是那般的令人傷切。
孫源沉重地點了點頭,說道:“真的——真的沒有辦法。”
“噗通!”
什麼聲音!
孫源站了起來,他這般的老江湖,臉上的神色,竟然都陡然一變!
即便是在剛纔,被陸劍楓扼住了咽喉的時候,孫源的臉上的表情變化,也沒有現在這麼強烈!
竹樓之中,房間之內,青蔥竹製的地板之上,跪着一人——正是陸劍楓!
這位冷峻而從來都是那般驕傲的白衣男子,竟然——竟然跪在了孫源的面前!
“求您了!”
陸劍楓的話語,已經不能再低沉了。
“少爺!”
孫源臉色一驚,慌忙地俯身下去,將陸劍楓扶了起來。
可是,陸劍楓一動也不動。
“唉,少爺,你這是作什麼?我是實在無能爲力啊!”孫源嘆息一色,說道。
陸劍楓低着頭,望着地板,面色如土。
“不過,少爺,我有一件物事,算是可以暫時地讓這女子留下一口的活氣兒。”
片刻之後,孫源從懷中,慢慢地,取出了一件物事。
淡青色,微微發光,是一顆竹筍狀的東西。
“這是一命筍。千年成形,只有一命,不能見到眼光,否則便會死掉。唉,現在給你吧,留在這女子的身上,還可以有一些用途。”孫源的目光之中,還是有些不捨。
自然了,這般珍貴的東西,任憑是誰,都會不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