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玦望了望向上延伸的山梯,臉上劃過一抹複雜的笑意。
新楊的解說詞,他已經聽過一次了。上一次聽的時候,還是赤軒講解的。當時,自己和牧婉二人還嘲笑赤軒像個說書的,也不知十方閣給了什麼好處,以至於讓他這般賣力的宣揚。
二人跟着金瑰、新楊繼續向上攀爬,千階之後來到了第二處平臺。劉子文方一站定,便看見平臺中央立着一塊形狀飄逸的玉碑,上面刻有“琴瑟”二字,不由奇怪的問道:“咦?爲什麼這裡立了玉碑註明是琴瑟臺,剛纔的金玉臺卻沒有立碑註明?”
新楊道:“因爲金玉臺是通往元寶閣的地方,所有不需要立碑註明。”
劉子文一臉懵:“這有什麼區別嗎?”
明玦替新楊回答了:“可能他們是想表達財不外露之意。”
新楊讚道:“還是你有悟性,就是這個意思!”
劉子文:“……”他今天真是漲見識了!
眀玦笑了笑,其實他以前也問過赤軒同樣的問題,在得知這個答案後,牧婉還曾笑說:“本來也沒關注過你們十方閣有多少家當,但聽你這樣一講解,反而覺得十方閣特別富有,這不是欲蓋彌彰麼。”
再往上,到達第三方平臺時,劉子文開始雙腿發抖,已經快堅持不住了。他盯着平臺中央,那裡有一塊上身扁平下身圓潤的石柱,上刻着“長生”二字,不由喘着氣問道:“你們這個石碑的形狀又是什麼思路?”
“神仙醫藥保長壽,閻王索命斷隱憂。”金瑰回頭,親自跟他解釋道:“這裡是長生臺,左側通往神仙閣,主司醫藥;右側通往閻王閣,培育殺手。因此,這根石柱下半截的形狀是搗藥的銅杵,上半截則寓意殺人的劍。”
劉子文呆了呆,對殺手二字消化了半天,才遲疑的指着山下問道:“那剛纔琴瑟臺上的那塊石碑又是什麼形狀?”
新楊道:“那既是美人的裙襬,也是小鬼的信箋。方纔的琴瑟臺分別通往美人閣和小鬼閣,前者出美人,精通各樣技藝,出閣後可分配給閣中有功之人,做妻妾還是做侍女,都雖爾高興;後者主要負責各地的信息收集、整理以及傳遞,小鬼閣內之人精通各種雜術,其中優異者偶也會被派做探子,必要的時候,也可以充當刺客。”
劉子文的表情忍不住有點扭曲:“你們……還包分配老婆?還養殺手?還搞過刺殺行動!?”
新楊翻了翻白眼:“你這是什麼反應。”
金瑰挑眉道:“放心,這些事不會讓你做,你也沒這個本事!”
劉子文:“……”那我還真是謝謝你了!
明玦若有所思:“你這是打算把我和子文放在哪座閣?”
金瑰瞥了一眼劉子文,淡淡道:“歇差不多了就走吧,繼續往上,邊走邊說。”
劉子文只好拖着沉重的步伐繼續攀爬,他抽空看了看身旁的明玦,忍不住由衷感慨:“阿玦,你這體力真是太好了,走到現在臉不紅氣不喘,比散步還悠閒!”
明玦便示意他去看前面的金瑰和新楊,意思是這一行人中,除了他,其他三個都是如此。
劉子文頓時就沒話說了。
四千階後,劉子文癱死在平臺中央。
而他眼前這塊碑的造型比之前的更加特別,首先是這塊碑的材質非常罕見,整面漆黑,可又分外透亮,像是一塊巨大的黑水晶。其次是形狀,乍看之下像是一條昂首的巨蟒,下端盤繞,上端立起,可若要說這是一條巨蟒,它下端盤繞的部分又佈滿尖刺,活像個拉長版的狼牙錘。
劉子文看了半天,也琢磨不出來這到底像個什麼東西。他又湊近了去看,才發現這塊形狀怪異的“黑水晶”光可鑑人,居然能照出人的影子來。
新楊走上前來解釋道:“這是‘黑鏡石’,產自‘太渺’。此石通體黝黑卻清透印人,哪怕是夜晚也能照出人的影子,有些不知情者驟然看見還會被自己的影子嚇一跳,所以也被稱作魔影石。”
劉子文嘖嘖稱奇:“這麼神奇?還挺漂亮的石頭。那這個形狀又是什麼意思?”
“如意臺左側過去是魔影閣,這座閣的名字便是取自這塊石頭。此閣中人所修功法特殊,師成之後出入無蹤、來去無跡,恰如這石碑上映下的魔影。他們可緊隨人後,護其周全,謂之影衛。”新楊又指了指如意臺右側的山路,道:“這邊過去是殺威閣,主司刑罰律令,你們日後要是犯了什麼錯,就去此處領罰。”
新楊看了看劉子文面前的石碑,眼中有敬畏之色:“你眼前石碑的形狀,便是殺威閣中最厲害的刑具,名叫蟒牙鞭。此鞭粗如黑蟒,沉重如鐵,鞭尾全是倒鉤利刺,饒是內力深厚之人也受不了幾鞭。”
劉子文震驚道:“你們對自己人這麼狠?犯了戒律還要用這種東西打!?變態吧!我反悔了!我現在就要下山!”
金瑰無語片刻,安撫道:“行了,你別聽風就是雨!如果你沒幹什麼罪大惡極不可饒恕的蠢事,這鞭子打不到你身上!這蟒牙鞭掛在殺威閣裡多少年都沒動過了!”
劉子文仍覺受驚不小,勉強冷靜道:“可這個東西存在即是危險!”
金瑰一記冷眼飛過去,擰眉道:“國家刑律上百條,歷朝歷代都存在!重則凌遲處死、株連九族!這麼危險你是不是都不敢在這世上活着了!?”
劉子文:“……你這個詭辯我給滿分!”
明玦在一旁懶洋洋的補刀:“你大可不必太擔心,就你這小身板,這東西真要用在你身上,兩三鞭就能要了你的命,很快的!”
劉子文聞言,豁然回首:“你這是站哪邊的!?”
明玦認真道:“我當然站你這邊,放心,待我神功大成,就幫你把這殺威閣拆了!”
新楊:“……”
金瑰努力讓自己冷靜了片刻,平靜道:“你們還沒正式入閣,今日這話我就當做沒聽見。”
明玦不以爲意,微微一笑道:“那就多謝副使了。”
自從經歷了南齋拜師風波、金瑰無奈割肉拆了自己的手套替明玦賠給葉思思後,這一路回來的路上,明玦都沒再主動招惹過金瑰了,就算金瑰把他惹急了,他罵人的風格也開始偏向於陰陽怪氣,言辭逐漸文明委婉。
想到這裡,金瑰看着明玦若有所思,心說,從某種程度來講,這孩子其實也蠻好收買的。
新楊拍了拍劉子文,問道:“你還行不行?聊了這也有一會了,能走了不。話說這一路回來還是對你太仁慈了,如今才四千階就這樣了!”
劉子文聞言憤怒了,氣道:“什麼叫對我太仁慈了?這一路走來,你們對我有多‘仁慈’自己心裡沒數嗎?還有你們這個梯子我都懶得吐槽!有你們這麼造梯子的嗎,一階相當於人家兩三階那麼高!誒!其實我覺得你們完全沒有造梯子的必要,反正你們都是武功高手,輕功倍兒棒,有本事你們就飛上去!寓意我都替你們想好了!就叫一步登天!”
明玦忍不住噗嗤一笑。別說,以後有機會還真可以帶他去亡蕩山看看,讓他見識一下什麼叫一步登天。
新楊瞪着劉子文無語半晌,在金瑰眼神的示意下,默默把腰間的馬鞭抽出來伸展了一下。
劉子文:“……我這歇得也差不多了,走吧。”
新楊滿意一笑:“請!”
五千階!
一座翡翠人形雕像立在青雲臺上。
劉子文面無人色的踏上平臺,咕咚一聲栽倒在地,奄奄一息。
明玦望着眼前頭一次見的人形雕像,也忍不住長吐了一口氣。陪着劉子文這樣一步一步挪上山,反倒是把他給挪累了。與此同時,明玦心裡還閃過一絲疑惑,他記得前世跟着赤軒來到十方閣的時候,這青雲臺上立着的翡翠玉碑分明是一座十層塔樓的模樣。
而躺在地上的劉子文一側頭,便看見左側遠處的山頭上露出一截金光燦爛的塔尖,不由氣若游絲的嘆道:“你們家的塔尖都是鍍金的?真是有錢人……”
新楊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道:“鍍金?不,那是狀元閣,它的整個閣頂都是貨真價實的黃金。”
這下明玦也忍不住驚訝了。他上次來的時候可沒見哪個閣頂是用黃金蓋的。十方閣這幾十年做了什麼買賣,以至於家底這樣殷實了?
明玦想着,又將目光落回平臺中央的雕像上,蹙眉問道:“這座人像是誰?爲什麼沒有臉?”
劉子文聞言也看了過去。果然,這座翡翠人像雕得精緻,就連衣袍上的花紋都刻畫得分明,卻偏偏一張臉上圓潤光滑,沒有五官,就好像某家服裝店內用以展示的人形模特。
“這又是個什麼寓意啊?”劉子文無力道:“一座人像沒有臉,看起來有點驚悚啊!”
新楊道:“這是咱們閣主立的人像,據說此人文才武略,博古通今。青雲臺左右兩側各通往狀元閣和玄武閣,前者主文,後者主武,閣主的意思是,這兩閣弟子當以此人爲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