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本想等着柳小月先進了房間以後,再悄悄去和明玦、劉康乾擠一個晚上,而一旁的吳柯顯然也是同樣的想法。
誰知柳小月居然對此格外較真,非要親眼看着他倆人先進了屋纔算作罷,末了還不忘回頭警告明玦二人:“你倆要是敢半夜收留清平,那今晚你們對我的出言不遜事,我必要好好計較一番!到時候別怪我告狀,讓我師父去中齋、北齋、狀元閣依次討個說法!”說罷,也不等他二人有所迴應,徑直提着裙襬“蹬蹬蹬”的踏着木板樓梯上樓了。
劉康乾默了片刻,忍不住喃喃一聲自語:“兄弟,真是對不住。這丫頭太會捉弄人了。”
明玦冷眼睇道:“誰讓你嘴賤!”
“我嘴賤!?”劉康乾憋屈的指着自己,不服道:“我能有你嘴……算了,我確實沒你嘴甜,行了吧!”在明玦透出危險信號的目光中,劉康乾話鋒急轉,一臉訕訕的摸了摸鼻子,心裡不斷告訴自己:身爲兄長,謙讓弟弟,這不算丟臉!
客房內,劉康乾和明玦擠在一張牀上輾轉反則,憋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問出來:“阿玦,問你個事,你保證自己誠實的回答我好不好。”
明玦閉着眼,淡淡“嗯”了一聲:“先說來聽聽。”
劉康乾輕咳一聲,小心問道:“你是不是,也對柳小月那丫頭一見鍾情了呀?”
“……你這個想法,從何而來?”
劉康乾小聲道:“我剛剛一句話沒說對,你就那麼生氣的吼我,以我對你的瞭解,這可不像是你會做的事。”
明玦反問道:“她一個姑娘家,你覺得你剛剛那麼說很合適?”
“不合適,非常的不合適!”劉康乾坐起身來,道:“我當時昏頭了,胡說的。但如果當時吼我的是清平,那我一點不覺得意外,可吼我的人是你誒!你覺得這正常嗎?想想你當初是怎麼罵金瑰的,難道是年紀大了,開始注意禮節了?”
明玦皺了皺眉,思索片刻後,沉吟道:“她的眼睛……很像一個人,我似乎以前在哪裡見過這雙眼睛。”
“……”劉康乾愁眉苦臉的嘆息一聲,幽幽道:“很多深情,都是從似曾相識,愛而不知開始的。”
明玦皺眉更深,看向對方的眼神充滿嫌棄:“我實話告訴你吧,於我而言,最最似曾相識的人就清平,不然你以爲我當年爲什麼會救他。”畢竟清平和赤軒長得那是真像!
劉康乾嘿嘿一笑,一把抓過手邊的藏鋒劍在明玦眼前晃了晃,道:“這不還有我呢嗎?你敢說不是對我似曾相識?不然幹什麼費勁兒吧啦的來救我?要知道你救清平是順路,救我那纔是有計劃、有預謀的好嗎!”
“……”明玦無力嘆氣:“你到底想說什麼。”
劉康乾正色道:“說真的,你是不是對柳小月有些意思?然後又因爲清平喜歡,所以默默忍着不說,將機會拱手相讓?”
“我真是服了……”明玦忍不住再次嘆了口氣,問道:“那要是我真喜歡,你又打算怎麼辦?幫我還是幫清平?”
劉康乾苦笑道:“這還真是個世紀難題,但說實話,我可能會比較偏向於幫清平。”
“哦?爲什麼?”雖然對那丫頭確實沒有這方面的興趣,但聽見劉康乾的這個選擇,明玦心裡還是不可避免的劃過一絲失落。
“因爲我是真的把你當做弟弟。”劉康乾道:“而清平不一樣,我把他當做好朋友。所以,擇偶方面,他喜歡誰我不挑,但你喜歡誰,我可能真的會挑剔。”
明玦聽得莫名其妙,茫然道:“爲什麼你把我當做弟弟,就要挑剔我喜歡的人?”
“你要這麼問的話,那我也不知道了,反正就是這麼個心態。”劉康乾爲難道:“柳小月那丫頭,一看就是個悍婦,清平樂意被她禍害,我不攔着,但你……我覺得需要慎重。你性格清冷內斂,適合找個柔情活潑的女孩兒來溫暖你,柳小月那樣兒的,表面可愛,內裡暴躁,把你交給她,我還真是有點兒不放心!”
“……”
明玦心裡那點兒失落頓時轉化爲深深的無力:“真是難爲你還有做人爹孃的興致。”
“你這又是胡說什麼,難道做爲兄長就不能操心這些事嗎?不過,我也能理解你們的想法。”劉康乾一臉瞭然道:“柳小月長得甜美可愛,武功高,性格直率又有趣,典型的江湖兒女類型,既討人喜歡又是同道中人,年紀也還相當,你們都看對眼兒了這很正常。但我也確實沒想到你會和清平同時看上!若是一開始就知道,那就算我不待見那丫頭,也絕不會插手這檔子事!唉……”
“……”
“阿玦,你要是心裡委屈,或者不痛快,你就跟我傾訴傾訴,實在不行,你就和清平倆人公平競爭!別傷了彼此的兄弟情。你放心,如果你真的喜歡,我絕對不攔着,也絕不偏幫清平好不好?你可千萬別學那些苦情才子,面上雲淡風輕,私下暗自神傷,這樣太傷身了!有什麼不愉快你得及時跟我溝通知道嗎……阿玦?你有在聽嗎?阿玦?明玦!”
“啪啪!”明玦驟然出手,兩指迅速點了劉康乾身上幾處穴道,重點封了他的啞穴。
劉康乾都沒來及得有所反應,便覺身體一僵,直挺挺的躺倒在了牀上,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能用目光朝明玦瘋狂輸出千言萬語。
“你真的太吵了!”明玦低頭看着他,搖頭道:“你要真的關心我,就該知道我剛從蠱字地裡出來,傷口未愈,身心俱疲,此刻最需要的就是遊玩放鬆,好好安睡,而不是爲了柳小月一個連女人都算不上的小丫頭去暗自神傷!順便警告你,不要把我和清平的品味放在一起相提並論!”
劉康乾連連點頭,目露哀求,用眼神示意對方趕緊解開自己的穴道。
然而明玦視而不見,無動於衷,反而猛地拉了被子倒頭就睡,把一旁動彈不能的劉康乾直接晾在了牀沿。
劉康乾心中氣苦,可又無可奈何,瞪着眼睛看了半天房樑,終於忍不住睏意,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直到一聲輕微的“啪嗒”聲傳入耳內,劉康乾又模模糊糊的醒轉過來。他瞥了一眼屋內的木窗,才發現那木窗不知何時被打開了,在夜風的吹襲下,正一下一下的撞擊着窗棱,那響聲就是由此而來。
劉康乾看着窗外漆黑的天色,不耐的翻了個身,懶得起身去關窗,誰知一翻身才發現和他同牀而眠的明玦已經不見了,而且自己被封的穴道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解開了。他驚了驚,猛然坐起身來,再次望向朝那扇被打開的窗戶時,眼裡便多了一分若有所思之色。
夜色如墨,明月高懸。
城郊之內,樹影綽綽。
明玦緊跟着一道黑影,在林深之處慢慢止住腳步。
“你是誰?”明玦微眯着眼,盯着前面不遠處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的背影,沉聲問道。
就在剛纔,他在客棧房內睡得好好的,卻被一絲陌生的氣機所驚醒,然後幾乎是下意識的,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窗外飛擲了一枚帶毒的金針,果然扎到了一隻偷窺鼠。
緊接着,他連外衣都沒有穿,就一路跟着這個逃竄的黑衣人追到了這裡。
那黑衣人轉過身來,臉上蒙着黑巾,讓人看不到面容。
“不愧是百年難見的‘萬人蠱’,小小年紀,武功造詣居然已到了這般境界。”黑衣人語帶一絲痛意,咬牙問道:“你剛剛擲的暗器有毒?”
“所以啊,我問的話,你最好如實回答。”明玦慢慢朝前走了兩步,冷聲追問:“你是誰?深更半夜在我窗外鬼鬼祟祟的是想幹什麼?”
“你的真名叫明玦,原是雍州小陽縣崖口村人,家中父母尚在,兄弟姐妹六人。而你,八年前來到十方閣,用了半年時間,從紅河武字地內出師,然後便入了蠱字地,到現在剛剛成蠱。你還有兩個很要好的朋友,一個叫劉子文,當然,現在已經改名兒叫劉康乾了,還有一個叫清平,是中齋主楊繼昌唯一的親傳弟子,現在的中齋繼使。”黑衣人不疾不徐,就這樣將明玦的身世情況娓娓道來。
明玦聽得忍不住皺眉:“你是十方閣的人?”進入十方閣之前,自己的底細很好摸,而進入十方閣以後,能這麼清楚自己情況的,大概率就是閣內之人。
但黑衣人卻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一般,呵呵笑道:“當然不是。其實我本來沒計劃這麼早和你打照面的,但沒想到你這麼機警,我剛一接近就被你發現了。”
明玦微微挑眉:“接近我,你想做什麼?”
“十方閣內的十位掌閣使、五方齋的齋主、以及一些位置比較重要的管事等,應該都是服過蠱毒的,當然,這只是一部分,事實上,閣內因爲體內蠱毒而受制於歸臥雲的人不在少數,這其中也包括你。”黑衣人輕聲道:“我對你沒有惡意,只是單純的想接近你好好觀察一番,看看這些被蠱毒馴服成綿羊般的人裡,有沒有一人可以成爲例外,重新做回虎狼!”
這下明玦總算是聽明白了,恍然道:“哦,鬧半天,你是十方閣的仇家?想來撬牆角的?功課做得還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