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起早，剛天明，趁着霧氣籠罩山頭的時候，阿爹便讓水生和牙一道推着車，將收拾好的熊瞎子運到城裡。
言說自去找了張老鐵幫襯，不消多麻煩這一車子便可賣完。
這推車卻是鄉下人的獨木輪子板車，只要掌握個平衡便也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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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生推着，牙在旁邊幫襯，若是遇到不好走的路，二人費把力，搭把手也就過去了。
早早的牙家的赤丸非要跟着進城，拗不過這小崽子，卻需防着這貪嘴的傢伙偷吃熊肉。
天矇矇亮，山裡水霧十分濃稠，牙和水生頭髮上身上都難免沾上水珠。
鳥兒剛剛醒來，稀稀疏疏飛到林子裡，見人來不經低聲輕鳴起來，和着早上的習習山風，說出不來的一種暢快。
“有一隻肉包子,有一天它去喝酒,但是它喝醉了,於是它一邊走一邊扶着大樹吐,吐着吐着，它變成了饅頭。呵呵，好笑吧？水生哥兒，我都講了半天笑話了，怎麼不見你一笑一笑？”
感覺着清晨只有兩個人和一條狼走在山路上，甚是無聊，牙發揮自己幽默的細胞，一連說了好幾個在他看來捧腹大笑的笑話，水生卻依舊一臉冷漠，連一絲笑意都沒有。
“呃，你不累嗎？你的笑話太冷了。”
水生一直好奇昨夜的夢，渾然沒有用心去聽牙講得冷笑話。
以前做的夢很長，卻一點都記不得。昨夜做得夢也很奇怪，但很短，被阿爹喊醒後，到現在還感覺那麼真實，似乎真的就發生在自己身邊一樣。
“我去，你這人真是塊木頭。赤丸，等下到城裡跟着我，別亂跑。”
牙很是無語，只得低走對着跟着車來的外形特麼像小白小狗的赤丸。
現在的赤丸在沒有戰鬥，一般狀態下是和一條普通賣萌小狗沒多大區別，十分可愛惹人喜歡，誰又料到這麼可愛的小傢伙卻有着恐怖的戰鬥力。
年輕人腳力快，又心急着早點到城裡把熊瞎子賣個好價錢，大大比水生和厲老三走的速度快多了。
城東一間五十來個平方米的鐵匠鋪，一爐紅通通的爐火燒灼着，離着十米都能感覺到熱浪迎面撲來。
門市前橫擺着的都是些農具菜刀，官府對管制刀具限制很嚴格，沒有特殊手諭或者誥令鐵匠鋪卻是不得替人打造刀兵的，否者一旦查出雖說不會砍頭，流放三千里充軍也是少不得的。
這也就是爲什麼白沙村人狩獵大多都是羽箭卻沒有刀劍的緣由，按理說牙阿爸的連弩也是有違體制的，但卻是軍士所贈，只在山裡狩獵，外人見不得卻也無妨。
“好小子，行，我和老三哥（厲老三名字就叫老三，輩份在家族中排行老三）是鐵哥們，這點小事卻不難。二子，你看着鋪子，我帶水生去一趟悅來酒樓。”
張老鐵一臉虯髯大鬍子，看起來就是個爽快人。但千萬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了，外人道他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之輩，其實出雲城裡誰不曉得張老鐵的精細。
張老鐵在出雲城裡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官造的兵器卻不知他通過什麼途徑給領着這活計。
順着跟着官府衙門，駐守軍隊扯上關係，平常的混混小廝看見也要乖乖喊聲張爺。
張老鐵原先個也是出自白沙村的，和厲老三那是穿一條褲子長大，親疏不分。
在他看來水生就是他親侄子，厲老三的事就當自個的事辦。
出雲城的邊邊角角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再說雖然他只是個小人物，但城裡誰不要給他點面子。
那悅來酒樓說來還是他一個本家人開的，平日裡沒少關顧，但凡跟官府扯上關係的，這手眼也自然通天了。
“那就有勞，老鐵叔了。”水生也不客氣，自小就是眼前這個大鬍子叔叔抱着長大的，平日裡沒少疼愛他。
二子是張老鐵的夥計，也是個學徒，聽得師傅叫喚，便從鋪子裡應聲。
“牙，你是跟着我們一起就悅來酒樓呢？還是在四處逛逛？”
哪還需要等水生言語，牙畢竟還是個少年人，心思早早跑到這出雲城裡。
雖說沒少來出雲城，但是常年呆在白沙村，個把月纔有機會見得。來時也不過是上午到，下午便要回去，走馬觀花什麼都看不夠也看不足。
“這個水生哥兒你和老鐵叔去就行了，我哪裡懂得買賣事，去了也無用。”
心思早不在這裡，卻不知道飛到城裡何處了，看得張老鐵和水生呵呵大笑。
悅來酒樓在這出雲城裡算不得最好的地界，當也不是尋常人吃得起的。
便宜的一桌也少不得一兩銀子（500元），貴的動輒怕是要幾百兩銀子了。水生倒是知道這裡的行情，心中早已震撼說不出話來。
張老鐵輕車熟路帶着水生從悅來酒樓後面去了後廚大院，這兒卻是酒樓的廚房所在。
“喲，這不是張哥嗎？有什麼好東西帶來？”
後廚的管事張一一卻是個眼尖，張老鐵和他卻是熟識的。
平日裡不少白沙村民打了的野味有關係的都託張老鐵幫襯着賣個好價錢，這多年來交道下去張一一和張老鐵卻也成了酒桌上的狐朋狗友。
買賣野味卻不見得是什麼生意，但兩人的門路互相卻有用得着的地方。
“這是厲老三的水生娃子，這不獵了頭熊瞎子，你看可收？”
張老鐵上前笑呵呵看着張一一。
“收，怎麼不收。這水生娃子卻比他阿爹有出息，這麼大頭熊瞎子，平日悅來也少收到。依着咱哥倆的交情，也不會讓小侄子虧了去。我看你這熊皮估計要到集市上去賣，也別麻煩了，總共一百二十兩，順帶這熊皮一把收下。張哥，你看我這價格可公道？別處頂多也就是一百兩，絕對超不過我這個數。”
張一一擡眼看見車上一張完整的熊皮，好傢伙，這熊皮轉手賣了不下五十兩銀子。
再說若是做成袍子送給東家，卻不是五十兩銀子可以換來的。心下大喜，也給了個好價錢。
“兄弟給得價格卻是合理，某家在此帶過老三哥謝謝你了。”
張老鐵笑嘻嘻拍拍了張一一的肩膀，“改天有空，我請兄弟吃一鍋子上號的山裡兔肉。”
水生本來打算前來給張一一見個禮的，心想着能賣一百兩已經不得了了，張一一給出一百二十兩的大價錢，這謝卻是要道的，卻見張老鐵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動。
收了貨，直接付了現銀，都是十兩足的紋銀。
“剛纔老鐵叔爲何對我擺手？”
回去的路上，水生卻是把疑問說了出來。
“水生娃子，這無利不起早，張一一那廝買你一百二十兩，你卻以爲得了便宜。卻不知道啊，這傢伙吃人不吐骨頭，又怎麼是好東西？我之所以讓你別前來，完全是把生意全攬在我身上。這種人卻不要多接觸，最起碼現在還不是你能接觸的。”
張老鐵卻不無感概，在這出雲城混跡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卻不想自己的侄子早早和自己一般陷入這勾心鬥角之中。
水生本意是因爲張老鐵幫襯，纔多得了這些銀子，原是拿出二十兩紋銀給張老鐵作爲報酬。
張老鐵一把推了過去，說什麼都不要，幫自己侄子豈會收錢。水生無奈，只得記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