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微弱的聲音似是嘲諷一笑:“我當然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會告訴你。”

那夾雜着靈氣波動的虛弱聲音的是個結丹修士,另外一個則是元嬰道君,聽他的問話,莫虛先是頓了一下,隨後看向旁邊神色如常的良玉,雖然有虛空結界,但這個距離她不會聽不見。

她一個小修士也不會知道什麼內情,但莫虛對此瞭解到的卻不少,許是他們談的太過專注,竟然連外面站着的兩個人都不知道,不過主要還是莫虛掩飾的好。

他眼裡閃過一絲莫名,其中一人應該就是方家的那位城主,但是另一個……莫虛嘴角勾起嘲諷的笑,這些個名門正派也就會做些表面功夫。

見身邊的這人站在原地半晌也沒有動作,良玉趁着這個時候四下打量,城主府似乎經歷了一場慘烈的戰爭,原本象徵着方家榮耀的本族祠堂竟然破爛不堪,無數的玉牌靈位多數都被損壞,少有完好無損的,大大小小的玉石碎片散落一地,顯得格外狼藉。

這樣來看方家的境況必定十分不好,不然的話,那位方家小姐也不可能在重傷之後去了千江城療傷。

莫虛還想往下聽一聽,卻沒想到裡面那人突然祭出法器靈光打在他布在四周的結界上:“誰在外面?!”

良玉嚇了一跳,後退幾步,莫虛面色不改,迅速祭出寶珠,擋住迎面而來的漫天光雨,緊接着一個身影衝出了大殿,良玉擡頭看去,果不其然是一位元嬰修士,瞧着已然是中年模樣,只是眼底閃動着的隱晦和戾氣着實叫良玉有些不寒而慄。

莫虛卻是有恃無恐,淡然一笑道:“道友看上去不怎麼友好啊,我們可是好不容易纔到了九嶽城,沒想到竟然成了這副模樣。”

那元嬰修士似是嘲諷的勾起嘴角打量他:“你到底是什麼人?”

莫虛這人看起來像是元嬰後期的修士,但對面元嬰道君看他的樣子卻像是俯視一隻螻蟻,饒是莫虛看着還算好脾氣也着實有些不悅,雖然也只有他自認爲自己好脾氣。

“在下只是一介散修,路過九嶽城,來取一樣東西。”

“東西?”元嬰修士打量着他,更是不悅道:“怎麼,方家這塊肥肉你也想要?”

莫虛搖頭:“豈敢,只是清河道君這般不顧同門情誼屠殺方家弟子,到底是有違天道,哎呀,在下都看不過去了。”

良玉站在一邊聽他的稱呼瞬間嚇了一跳,隨即心中升起怒火,他自己知道就行了,幹嘛說出來,她其實也挺意外的,這人竟然是清河道君,原本她只是個小螻蟻倒也不礙事,但是既然聽到了他們的秘密,清河道君怕是沒有理由放過她。

萬一被同門的人搜魂,必然會知道清河道君的秘密,這雖然是最壞的程度,但也不是沒有可能。

她仔細打量着眼前的元嬰修士,清河道君卻只是看了她一眼,隨即注意力集中在莫虛身上,一個小螻蟻自然不值得他在意,怕是麻煩的還是眼前這個修士。

沒等清河道君開口,莫虛似是朝着大殿內看了一眼:“這位城主大人看起來不太好的樣子,怎麼說清河道君也應該有所表示吧。”

他眼裡閃過殺意,到底仍舊只是冷靜的看着他:“既然知道是不該看見的東西,那麼你也應該爲此付出代價。”

“代價?”莫虛重複了一下,眼裡一片輕蔑:“本座可從來不知道還有什麼代價。”

原本只他一人留在城主府,雖說這裡已然被封鎖,就連方家本家的修士也不能進來,更何況那些修士死的死,傷的傷,倖存下來的恐怕只顧着逃命去了,方家鎮守在這裡的幾個結丹期的修士都已隕落。原本照理來說是不會有什麼事情的,便是清玄宗的兩位元嬰修士也足夠震懾了,九州元嬰修士屈指可數,方家有這麼多結丹修士也算是人才輩出,但是誰能想到清玄宗內這樣的大殺器對準的還是自己人。

清河道君也不多廢話,瞬間祭出法器,良玉看了一眼立時瞪大眼睛,那件鼎形法器通體血紅,離着老遠,良玉甚至都能感覺到上面的魂魄氣息,更帶着幾分莫名的血腥,引得她心神震盪。

莫虛見此這才正了正臉色:“奪天氣運,煉魂攝魄。清河道君果然名不虛傳。”

羅清和眼中隱有得意:“這件攝魂鼎剛剛恢復,算你有幸,是死在它手裡的第一個元嬰修士。”

爲了喚醒這件仙器的器靈,他整整用了半個九嶽城修士的肉身與魂魄,才終於祭煉升級成功,想必殺死一個元嬰修士不在話下。

以前他能成功,現在自然也一樣!

莫虛看了一眼良玉,傳音道:“你先進去大殿,想辦法把他帶走。”

良玉一愣,見莫虛不似玩笑,瞬間清河道君催動着攝魂鼎朝着莫虛而來,撲面而來的威壓讓良玉很不適應,見清河道君的注意力都在莫虛身上,良玉只得快步進了大殿。

殿內也已然成了一片廢墟,不遠處的空地上躺着一個甚是狼狽的男子,鮮血幾乎染紅了整件道袍,看起來似乎傷了好些天的樣子,暗紅色的血跡凝固在錦衣華袍上,夾雜着瓦礫灰塵的狼藉樣子讓良玉也不禁一嘆。她先是小心打量了這人之後才伸手搭在他的脈上查探,果不其然,這人內裡的筋骨盡斷,五臟六腑也幾乎被震碎了,丹田內的金丹黯然失色,怕是清河道君給他吊着一口氣,只等問出答案便叫他元神俱滅。

良玉微微皺眉,想要搬動這位史上最爲悽慘的城主,卻是他已經清醒過來看向良玉,眼裡一亮,良玉頓時有些害怕的後退幾步,外面巨大的聲音令他皺了皺眉頭,斷斷續續的問了一句:“可是清玄宗的人來了?”

良玉搖頭:“是一位前輩,他叫我帶您離開這裡。”

方城主眼裡的光輝瞬間黯淡了下去,“是嗎……”

良玉見他如此沉寂,想他一個原本高高在上,如今如老人遲暮,垂死掙扎,難得起了惻隱之心,只得開口安慰道:“前輩寬心,令媛在千江城十分安全。”

方城主咳嗽了幾聲,又吐出幾口鮮血,臉色也越發的難看了,這種情況下,良玉自覺自己應該帶不走他,方城主得了良玉的話有些安慰,然而想到女兒被天雷集中怕是以後修煉艱難,方家這一脈幾乎死絕,她今後只怕也是無依無靠的。

只是……方城主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她眼神澄澈,平淡無波,不似一般的狡詐小人,像是個可以託付的人,這功夫他怕是也不能見到另外的人了。

“這位小友,我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良玉臉色奇怪,略顯吞吐道:“晚輩修爲尚淺,怕是幫不上什麼忙。”這位方城主修爲盡毀,也看不出她僅僅是個練氣修士,不過也難怪,這個時候能在九嶽城完好無損活下來的練氣修士根本不可能存在。不過他也能確定面前這人不是元嬰修士。想到這裡他心中更多了幾分成算。

良玉見對面這人卻並不理會她的話,只艱難的從懷裡掏出一個儲物袋:“這裡面是我給倩儀的,希望小友轉交。”方倩儀在九州大陸少有人不認得,他活了幾百年,真話假話還是能判斷的出來,這時候他已然是強弓之弩,迴光返照,靈臺中一片清明,唯一的想法就是拼死也要爲女兒留下一線生機。

良玉見他一臉懇切只得點頭,方城主露出一絲笑意:“這上面下了禁制,若不是方家子女是打不開的。”

良玉心下不悅,知道他防着自己也是理所當然,卻還是接下了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方城主見她臉上一變,對她的心思也能猜出一二,強忍着最後一口氣繼續道:“小友肯幫忙實在是萬幸,我想送你一段機緣。”

良玉看他鄭重道:“便是沒有機緣,我答應你的事也會想辦法做到。”

不過她可不會傻乎乎的發什麼誓言,心魔這東西可不是鬧着玩的。

方城主也沒有逼迫她,只是自懷裡掏出一塊絹帕:“這上面是九嶽城的禁地,你若有緣,說不定會有一番造化。”

說完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了斷了自己,驅散了自己的元神。

這一番變故只在瞬間,良玉無奈,只得帶着方城主的屍體使用遁地術逃跑。

清河道君感覺到大殿內的變化,但對面那人死死地攔住他,城主府皆在他的神識控制之下,猛然間發現那個女修不見了蹤影,連帶着方宇的元神消散,他表情瞬間猙獰,像是一隻憤怒嘶吼的兇獸,拼命要置他於死地。

原本攝魂鼎是難得一見的仙器,威力巨大,但也正因如此,催動仙器的時候需要的靈氣也是十分龐大的,莫虛這邊也並不好過,清河道君可謂是身經百戰,出手盡是招招致命,若非他身懷密術,法力強大,這時候怕是已經死在他手下。

良玉的動作他自然也感覺到了,既然唯一的活口在自己手上,他也沒必要與清河道君耗下去了,想到這裡莫虛猛地催動手裡的寶珠,四方天地同時射出耀眼的靈光,直奔清河道君而來,這樣的絕招幾乎覆蓋了修士的所有命脈,饒是清河道君在這種攻擊下也只能手忙腳亂的後退。

一時間四周地動山搖,瓦礫飛濺,揚起陣陣沙塵,下一瞬對面那人便不見了蹤影,清河道君大力揮開塵土,看着四周空無一人咬牙切齒。

另一邊莫虛跟着良玉的氣息很快找到了她,爲了保險起見,他在良玉身上種下的記號也有定位追蹤的作用。

良玉見他突然間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雖然有點吃驚,但細想之後也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莫虛看見良玉扶着那人,他伸手一探臉色微變,死了。

良玉見他看向自己只得將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一說明。

莫虛顛了顛手裡的儲物袋輕哼一聲:“他倒真是算計到家了。”

良玉奇怪,莫虛似乎突然之間變得心情很好有些不解,莫虛鄙視的看着她:“你差點讓人家賣了,居然還幫他做事。”

良玉不解,“我自然沒把這事放在眼裡,只是我若能活着回去,送一趟東西也費不了什麼事。”

莫虛揮了揮手裡的絹帕:“你知道什麼是九嶽城的禁地?”他眼裡變幻莫測。

良玉搖頭,她在九嶽城的時間不短,但是這是人家的私事,她一向趨利避害,纔不會關心這個。

見她真的不知道,莫虛輕斥一聲:“笨蛋,九嶽城一直是方家掌管,這禁地說白了就是方家的禁地,你若真的自己進去了,必死無疑。”

見良玉吃驚,莫虛繼續道:“他是算準了你會爲了機緣先去禁地,再送東西。”

良玉皺眉:“可我要是死了,東西怎麼送回去?”

莫虛越發鄙視的看着她:“傻了吧你,方家這樣機關算計的世家自然有他們的聯絡方式,只要你死在禁地裡,方家小姐作爲嫡系血脈會第一時間知道,禁地對她來說就是自家後院,到那時候東西也能順利拿回來,那地方誰也進不去,東西更是搶不走。”

說着莫虛指了指儲物袋上的暗色禁制:“說是方家血脈才能打開,純屬是騙人的,你修爲不高自然不行,對本座可沒用。”

說着不顧良玉的阻止一招破了禁制,良玉嘴角抽搐的看着他將整個儲物袋翻了個底朝天,最後拿出一塊通體赤紅的水晶石,反而對其餘的東西不屑一顧,只是將東西轉倒進另外一個儲物袋裡,把原來的那個毀屍滅跡,然後遞給了自己。

良玉奇怪,沒有去接:“前輩?”

莫虛一笑,得意道:“說起來幸虧你修爲低,他才放心的把東西交給你,不然的話,本座要找這禁地,還要花費好長時間。”

良玉看向一邊倒地的屍體,頓時覺得這人有點可憐,只是自己從頭到尾可都沒騙他,良玉不太想要他的儲物袋,可想到他有心要害自己又覺得這些世家修士實在可恨,她在這些人手裡吃了不少虧,有點補償也是應該的,這樣想着便謝過了莫虛,接過東西。

見她想通了痛快的拿了東西,莫虛一笑:“這就是後面的酬金了,接下來你可要好好幫本座做事。”

良玉擡頭看他,也是一笑:“這可真是一筆好買賣。”

付給自己的酬金都是別人的,他可是一點虧也不吃,見良玉若無其事的收起了東西,莫虛有些奇怪,這女修倒是道心堅定,給她的東西,一般的小修士還不樂瘋了。

儲物袋裡的寶物衆多,但是對於莫虛來說實在不值一提,他也沒有說什麼,只是仔細看了看那靈光畫成的絹帕,隨後取出那塊紅水晶在上面來回移動,陽光透過水晶打在絹帕上,最後在右下角的位置現出一個紅色火焰標記,莫虛眼中露出些許滿意,這纔將絹帕扔給良玉。

她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地圖上標註的那一帶處於九嶽城的邊緣位置,要知道九嶽城周圍羣山環繞,不少靈脈已經開採殆盡,靈氣自然也少了不少,這樣的地方地方人煙稀少,方家禁地就在最爲荒涼的東南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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