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異聽了,呲牙一笑:“就這麼幾隻熊虎狐鹿?”
他呲牙,不是笑,多帶有威脅之意,從狼爭食呲牙化來的啊,可蒼狼大王見了,那叫一個親切,忙陪個笑臉道:“好漢爺明察,確實只有這五妖,我們也曾會過兩次,還有個西山五友的雅名兒。”
“西山五友,哈哈哈。”於異大笑,蒼狼大王也只有陪笑,笑了一氣,於異站起身來,道:“中州之地,豈容妖怪猖厥,你且帶路,左右無事,小爺我便除了你們這什麼西山五友。”
“好漢爺饒命啊。”蒼狼大王慌就拜倒:“可憐我等雖是妖類,卻並不敢作亂人間,只是在山間捉幾個獐鹿裹腹,並不曾吃人,罪不當死啊。”
“沒吃過人?”於異哼了一聲。
“他們幾個我不敢擔保,但小的確是沒吃過人。”蒼狼大王一臉情急:“這山中野物頗多,而且出山就有佛道高人,所以小的不敢吃人。”
雖然他說得象模象樣,但說狼不吃人,於異還是不信的,不過這會兒他突地又改了心思,便把五妖一頓殺了,又有什麼意思,他在狼窩裡長大,做慣老大的,而且對野物並不反感,其實說起來,如果人類不會釀酒的話,他更喜歡跟獸類呆在一起呢,這時便想着,不如把五妖都招了來,便做個妖老大耍子。
“他們幾個也確沒吃過人?”轉了心思,這話風便有些放軟,那蒼狼大王成得了精,到也不是個傻的,便就聽出了話尾兒,忙就點頭:“就小的所知,他們也確是沒吃過人的,鹿本是吃草的,胡九妹是女子,而且也沒聽說過哪裡的狐狸吃人啊,熊居士最愛個甜食,只是虎猛子不知詳情,不過北山最是荒僻,從來沒人去的,野物也多,想來也不會專去尋人吃,吃出佛道高人甚至蕩魔府緝文可不是耍的。”
他這一套說下來,於異到真有幾分信了,事實上也是,中州之地,妖怪敢冒頭吃人的事是極少見的,佛道高人到處都是,除非是傻得缺心眼的,誰敢亂來啊,而一般成了氣候的妖類,又怎麼會缺心眼呢,說某個人聰明,叫做精明,或者說這人成了精,而修成氣候的妖類叫什麼,叫妖精啊,都成精了,會傻嗎?
“即有你擔保,我便不要他們性命,且去召了來相見。”
“是,是,小的即刻召他們來拜見好漢爺。”蒼狼大王大喜,爬起身來,上了一塊山石,昂首向天,便是嗷嗷嗷幾聲叫,過得一會兒,便聽得東邊一聲熊吼,北邊一聲虎嘯,更遠處山嶺中又還有呦呦鹿鳴,隨着叫聲,幾個黑影如飛掠來。
最先到的,是一個黑大漢,三四十歲年紀,敝着胸膛,滿胸黑毛,蒼狼大王便介紹:“這是東嶺熊居士。”卻看着於異,於異知道他意思,心下轉念:“且就耍子,到不可報本名。”腦中一轉,有了主意,道:“小爺撕天王。”
蒼狼大王便就跟一句:“這是撕天王,卻是第一等的好漢。”那熊居士便抱着一雙黑毛熊臂作了禮:“幸會,幸會。”
這憨貨到是個有禮的,不過於異是想要作頭的,頭狼素來倨傲,他便不回禮,只是哼了一聲。
隨後又有兩人掠來,前面一人,瘦高個子,做道士打扮,想來便是鹿道人了,後面一條大漢,卻是比熊居士還高着半個頭,兩目圓瞪,極爲威猛,自然便是虎猛子。
虎猛子身未到,先就叫道:“老狼,這大半夜的你不睡覺,嚷什麼嚷呢?”
鹿道人嘿嘿笑道:“莫不是有什麼好事吧。”眼光卻在於異身上轉來轉去。
蒼狼大王道:“確有好事,確有好事,小弟今夜識得一個頂天立地的好漢,名喚撕天王,特召各位兄長來拜見。”
蒼狼大王是給打怕了的,身段兒放得低,熊居士三個卻是沒見識過的,腰板兒可還硬着呢,不過熊居士性子憨,說話做事總比別人慢點兒,而鹿道人性子謹慎,從來也是個不肯當頭的,惟有虎猛子,一聽這話就不舒服了,張口便道:“撕天王,好大口氣,便是這小子麼?”斜眼向於異上下一張,便就哈哈大笑:“還以爲是怎麼樣三頭六臂的好漢呢,原來就這麼個後生,本大王性子若發時,一頓就。”
他大話沒說完,於異腋下風鞭飛出,圈着他身子便是一甩,卻不是往天上甩,而是甩向對面的大青巖,但聞碰的一聲巨響,虎猛子一腦袋撞在了大青巖上,還好他頭硬,也撞了個昏天黑地,他嗷的一聲吼,剛想要爬起來,於異風鞭卻又扯着他一甩,打一個旋子,再又一下撞在了大青巖上,這一次虎猛子不吼了,大眼睛有些兒打旋了,於異卻不肯休手,又是一扯一旋再一甩,又把他甩在了大青巖上,如此連撞了四五下,虎猛子已是叫剩下了慘叫,熊居士鹿道人則是臉上變色,蒼狼大王到有三分義氣,忙就跪下:“大王且高擡貴手,念他初來無知,且饒他性命。”
於異只要立威,到不是想打虎,把虎猛子又甩了一下,便就收手,掃一眼鹿道人熊居士兩個,取了酒葫蘆喝酒。
蒼狼大王忙去扶了虎猛子起來,歇了好一會兒,虎猛子纔有三分清醒,卻也知道自己惹不起於異,就勢跪倒,叫道:“北山虎猛子,拜見大王。”
鹿道人略一猶豫,也跪了下去:“翠谷鹿道人,不知大王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恕罪。”熊居士雖憨不傻,便也跟着跪下,毛手連拱:“恕罪恕罪。”
於異哈哈大笑:“即如此,起來說話。”
諸妖謝過了,都爬起來,於異在山石上坐了,四妖站在下面,於異在四妖臉上一掃,忽地道:“老狼,你不說還有個什麼胡九妹嗎?如何不見?”
蒼狼大王也自奇怪,道:“是啊,胡九妹平日最是靈性,今夜怎麼沒聲響呢,可能是在打坐,且容小的再喚她一喚。”
便要到山邊再叫,鹿道人卻道:“不要叫了,胡九妹不在洞裡,她明日成親,要嫁給謝秀才做秀才娘子呢。”
蒼狼大王奇道:“真的嗎?上次彷彿聽說,那謝秀才不是要死了嗎?難道救轉來了,真個還要成親了?”
“救轉來了。”鹿道人點頭:“說來這胡九妹到是個癡情的,居然不惜精元,以自己內丹渡入那謝秀才體內,救了轉來,謝秀才感她恩德,便成了這門親事。”
“這到是段奇緣。”蒼狼大王鼓掌大笑,一眼瞥見旁邊的於異,忙就說了胡九妹的事。
原來這胡九妹成道之前,偶遭雷劫,恰巧謝秀才在橋洞中避雨,胡九妹綣縮謝秀才腳下,謝秀才看她可憐,便以長袍遮住她身子,得以避過雷劫,後來胡九妹修成人身,念着謝秀才恩情,想要回報,卻聽得謝秀才娘子死了,自己也得了重病,眼見不治,胡九妹便找上門去,以自己多年修成的一顆內丹救了謝秀才,謝秀才感她誠心,要娶她爲妻,婚期便定在明日。
當然,這些話也不是蒼狼大王一個人說的,鹿道人幾個也在邊上補充,於異聽完,也叫了一聲奇:“這胡九妹到是個恩怨分明的。”一時起興,道:“她確定是明日成婚嗎?不如我們一起去喝喜酒。”
虎猛子頓時就叫了起來:“好,好,喝喜酒去。”
鹿道人還有幾分猶豫:“山外佛道高人盡多,這若是貿然出山,只怕。”
虎猛子斜他一眼:“有什麼怕的,我們又不鬧事,只是喝個喜酒,難道也犯了天條了。”
蒼狼大王熊居士就只看着於異,於異興頭上來了,可是一切不管,道:“怕什麼?明日都去。”
妖怪不要睡覺,至於於異,和妖怪也差不了多少兒,這時說開了,起了性子,便打了幾隻野物來烤了,鹿道人和虎猛子洞里居然都藏得有酒,一人四妖怪,喝酒淡笑,於異和野物打混慣的,到剛好和這些妖怪說得來,一頓酒下來,四妖已是誠心畏服。
眼見天亮,一人四妖都喝得有些兒半醉了,都嚷嚷着喝喜酒去,內中以鹿道人最清醒,道:“大王,我們到底是妖怪,若這般去,即便不碰上佛道高人,給謝家莊的人看破,對胡九妹也不太好,所以以小道之見,還是好生裝扮了去。”
於異只是要耍子,到不是要去搗亂,道:“說得有理,那就都裝扮起來。”
四妖回洞,個個洗手淨臉,那亂七八糟的毛也撥掉幾把,再換了新衣服,裝起斯文來,到也有五七分人樣子,於異則是洗了把臉,衣服就不必換了,他在張家,張妙妙給他穿的本就是上等料子的綢衣,理清爽了,只要不呲牙時,到是個高大健壯的好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