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吳承書這邊說好,宋祖根纔去找青青母女,先前於異倒黴,她們孃兒倆到沒吃虧,仍是在衙門裡煮飯,聽了宋祖根的話,於氏紅着臉,略一扭捏也就點了頭,到是青青在一邊眨巴眨巴眼晴,不知想什麼?然後宋祖根就把於異要認姐姐的事說了,讓於氏千萬不可答應,他了解於異的性子,他是拗不過於異的,但於氏若硬是不肯答應,於異也不會堅持,其實不用他說,於氏也不敢答應啊,其實宋祖根一說,於異要認她做姐姐,她本來有些羞紅了的臉都給嚇白了呢,自然是點頭不迭。

都說好了,便去僱車,吳承書卻先僱好了,原來他先前交好權貴,着實攢下了一份家業,僅小妾就有五個呢,雖然給關在牢裡的這幾個月,家財去了多半,小妾跑了兩個,可還有三個等着他,家產也還有不少,一溜四五輛大車,當然,這也是吳承書瞭解於異的性子,若換了其他上司,必得先去下界安定了,然後再想辦法來上界搬取,但於異這個人,不會把這些看在眼裡,那就直接帶上,免得再麻煩一次。

宋祖根自然也不多嘴,當天就出了城,幾天就趕上了於異一行,於異真個一見於氏就叫姐姐,於氏嚇得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於異再叫,她就跪着不起來,於異本只是湊個興,她這麼一來就沒意思了,也就算了,到是青青乖巧,先前於異雖然對她好,她仍以丫環自居,不敢過於放肆,這一次卻直接纏着於異叫哥了,於異還喜歡,應得爽脆,於氏悄悄說了兩句,青青不理她,也沒辦法,天一道人卻在邊上偷笑:“先前只叫姐夫,小丫頭這麼一叫,要叫叔了,反又降了一輩。”

不過這話天一道人當然不會說出來,只是多看了青青兩眼,模樣兒周正,心思又乖巧,嘿嘿,不可小看女人啊,無論老女人還是小女人。

一路下界,一則沒什麼事,不急,二則於氏和吳承書的小妾都是普通人,不能太快了,所以就慢慢走羅,一路商量,衙門建在哪裡,要怎麼運作,宋祖根是慶陽人,建議就去慶陽,於異一聽也叫好,張品生不正做着石馬道司獄嗎?何克己也在,都是熟人呢,人多正好熱鬧,吳承書到是皺了皺眉,沒吱聲,張品生可是官面上的老手,若去慶陽,有些事情他就沒那麼方便了,不過也沒理由反對。

說是慢慢走,直道還是快,沒用二十天便出了南天門,一出天門,於異便在每輛車上貼上御神牌,這就快了,十多天便到了慶陽,然而一打聽,張品生卻辭官沒做了,這個其實很好理解,於異在青州大開殺戒,嶽王府中的官吏都給他騙來殺了不少,現在雖然換了嶽王,可下面官吏很多沒換啊,就先前給於異殺的那些,也自有親朋戚友,先前於異得勢,沒人敢動彈,於異一倒黴,那就人人喊打了,張品生明顯是於異一路的,自然沒什麼好果子吃,張品生也明白這中間的道道,一看形勢不對,索性先辭了官,帶着何克己還有女兒外甥,回老家梅山去了。

於異問得清楚,二話不說,一行直奔梅山,梅山在慶陽北一千多裡,有御神牌,一天也就到了,梅山其實是何克己老家,問到何家莊,張品生何克己這翁婿倆居然正在田裡勞作,褲腳捋得老高,泥水淋淋的,典型的兩個農夫,見了於異,自然是又驚又喜,引到家中,卻也是一座三進的宅子,規模不算小,安排於異一行三十多人往下足足有餘。

隨後敘起前情,自有一番感概,而聽到於異居然又做了九州巡檢,雖然張品生兩個知道他神通廣大,但還是給這一番天印打得暈了半天,不過當於異請張品生幫他籌建巡檢衙門,張品生卻搖頭拒絕了。

“我老了。”張品生一聲長嘆:“天下事雖多,有心無力了,讓克己幫你吧。”

他扭頭看一眼何克己,微一沉呤,道:“剛纔插田,心有所感,人生雙眼,可以看到天地萬物,卻看不見自己,然而只要一低頭,水中就有自己的倒影,人心自在天心,你幫着於大人做事,要事事反躬自身,浮雲終不可遮月,只要身正,影自清明。”

他這話,算是叮嚀,也算是自己一生的總結或者說感悟,何克己站起身來,恭恭敬敬應了聲是。

其實張品生這話,明指着何克己,多半卻是對於異說的,九州總巡檢,而且是神官,這權位,實在是太重了,張品生不能不心生怵惕,可惜於異在一邊笑眯眯的,根本沒聽懂,到是邊上的吳承書聽明白了,可看了於異的樣子,他心下暗笑:“對牛彈琴。”

張品生說是不肯再出仕,但議起籌建衙門,卻是全程參與,然而想要憑空建一座衙門出來,這中間千頭萬緒,一時半會,根本理不清,首先一個選址就定不下來,梅山肯定不合適,慶陽也肯定不合適,甚至依吳承書所說,青州任何地方都不合適,無論建在青州哪個地方,都是青州嶽王府的眼中釘肉中刺,只要有丁點兒把柄,立刻就會掀風作浪。

於異是不在乎的,但無論是張品生何克己還是天一道人,全都在乎,吳承書或者是想一個前程安穩,而他們是真心想做點事的人,嶽府老是作對,那還真是個麻煩。

然而如果不選青州,選哪裡呢?於異到是記起老家浣花城,但吳承書也搖頭,浣花城在中州,地近皇都,全天下都盯得緊,天庭也看得細,也是個麻煩,於是天一道人又提了一個,卻是天下風雷正宗的風雷山,在越州,然而於異一聽就反對了,如果不是一記着柳道元的遺言,二礙着師孃姜月柔在風雷山上,他早把風雷山掃平了,還把衙門建風雷山去,天天看着李道乾薛道志那些老雜毛生閒氣啊。

不行也沒關係,那就另找,後來於異不耐煩了,道:“你們選吧,除了風雷山,哪裡都行,挑好了就籌建起來,萬事不必問我,我去找個人。”

當時是午後,他是說走就走的人,一抱拳一拍屁股,真個甩手就走了,雖然都知道他性子,可衆人還是忍不住相視搖頭。

於異怎麼突然這麼急起來了呢,原來他猛然記起,這差不多一年過去了,還沒騰出手來去找哥哥呢,當時答應半年回去看一下嫂嫂張妙妙的,也失言了。

“即便找不到哥哥,也該跟嫂嫂去說一聲,否則她該着急了。”

但就這麼空着手去見張妙妙,於異又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然而這天下這麼大,茫茫人海,漫無頭緒的想要找一個人,卻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說一句大海撈針,也不算有半點誇張。

“這也過去幾年了,哥哥躲了一陣,會不會還回浣花城去呢?”於異腦中突然生出這麼個念頭,辨明方向,便往浣花城來。

青州到中州,好幾千裡了,不過他風翅快,也不過三五天的時間,便就進了浣花城,浣花江流水依舊,城中也照舊繁華,故地重遊,於異雖素來是個沒什麼心肺的,也突然就生出幾分感概來。

到自己家中,大門堅閉,環扣鏽跡斑斑,院牆上舊草未去,新草又生,不用問於異都知道,自家這院子沒有進過人,哥哥肯定沒有回來。

“看來哥哥沒回過家,卻不知左近有人知道他消息沒有?”於異心中尋思,便去左鄰右舍打問,一衆鄰舍見他居然還沒死,而且還敢公然回來問哥哥的消息,即震驚於他的膽大,可也怕了他的兇悍,要知道當日他把太守巴山樵一撕兩片,可是傳遍了全城的,這樣的兇人,官府滿天下通緝的,誰不害怕?一個個戰戰兢兢,問無不答,不過所有人都是一個腔板,自那年出事後,於石硯就再沒回來過,張妙妙當然也沒回來過,總之這幾年,他家的門就沒打開過,說起來他家這宅子也是給官沒了的,先前說要發賣,但後來不知如何一直沒賣,估計新太守也有些怕了於異的兇悍,在於異這兇人腦袋沒落地之前,不敢往死裡得罪他。

於異問得確實,也只有嘆氣,謝了衆鄰舍,他到大方,一家一個百兩的銀元寶,不收還不行,把衆人弄得又怕他又愛他。

即然沒回過人,於異也就懶得進屋了,一屋子的灰,有什麼進的,一拐腳上了一家酒樓,當年說是合城通緝他,其實現在也真沒幾個人認得他,便認得他當然也不怕,只不過懶得煩燥而已。

“哥哥不曾回家來,那到底去了哪裡了?京裡說是有一個親戚,可我也不知道住在哪裡啊。”於異尋思着,左一懷右一杯,沒想出個頭緒,卻把自己灌醉了,踉踉蹌蹌下樓來,拐到無人處,一閃進了螺殼,且倒頭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