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異睡到第二早上才醒來,苗牙卻還在睡,於異一笑,習慣性的要到白玉池泡個澡,擡眼往外面一看,不對,外面天光早大亮了,苗朵兒和靈琴幾個正到處叫苗牙呢,洞外也有響動,好象有不少的人。
“呀,好象要唱戲,這澡洗不成了。”他只習慣成自然,到不是真那麼愛乾淨,即然沒時間,那就不泡了,瞧着外面無人,閃身出來,先到洞外看了一眼,果然多了好多人,吹吹打打的,還有花轎,正是一幅送親的架勢。
“果然是送親,不知新娘子是誰,漂不漂亮?”於異來勁了,還要去花轎前面看看,忽聞腦後風生,急扭頭,卻是苗朵兒尋出來了,一下揪住他頸脖上皮子,提在手裡,另一隻手便在他頭頂上噼噼啪啪,連扇了七八下,下手還不輕,邊扇還邊罵:“我叫你不要跑出去的,我叫你不要跑出去的。”
自離了狼屠子,還沒給人這麼扇過呢,尤其還是個黃毛丫頭,於異那個晦氣啊,幾乎忍不住就要一揮爪把苗朵兒幹翻,脫了裙子打腫她屁股,但想着就有戲看,真要揮爪,可就露了餡了,只好捏着鼻子,吞了這啞巴虧,心下暗罵:“臭丫頭,走着瞧,下次莫落到我手裡,小爺收拾不死你。”
苗朵兒抱着於異往裡走,於異掙了兩下,還是掙了出來,跳到了苗朵兒肩膀上蹲着,其實苗朵兒抱着不難受,又不會再打他了,但他總覺得給個丫頭這麼抱着沒面子。
到內洞白骨神巫房裡,卻見白骨神巫換了大紅喜服,正坐在鏡子前面,靈琴幾個在幫她打扮,如雲的烏髮盤起來,插了一個金鳳簪,她本絕美,給大紅喜服一襯,更有着一種逼人而來的美豔。
苗朵兒在後面端詳了一下,讚道:“師父,你真漂亮,雷鼓佬非給迷暈了不可。”
於異猜到是嫁新娘子,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白骨神巫自己出嫁,哪怕就是見白骨神巫穿了新嫁娘的衣服,直到聽了苗朵兒這句話,才確信是真的,一時有些傻眼:“這瘋婆子不是說要找什麼九骨頭來報復我嗎?怎麼又急着嫁人了?哦,是了,應該是想着一個人打不過我,找個幫手來。”這麼一想,明白了,可就冷笑:“找幫手啊,嘿嘿,看找誰了,好便好,不好時,讓你才做新婦,就做寡婦,到時我看你是不是二嫁三嫁四嫁,哈哈。”
這時外面有人來催,靈琴幾個擁着白骨神巫出去,苗朵兒落在後面,偏頭對於異道:“乖牙兒,再不許亂跑了,呆會兒聽我的命令,叫你咬誰,你就往死裡咬。”說着還伸手揪着於異的耳朵搖了兩下。
不是嫁新娘子,去吃酒嗎?不說給他一罈好酒吃,居然說叫咬誰就咬誰,什麼意思?於異一愣之下,沒防到苗朵兒伸手來揪,而苗朵兒明顯平日揪慣的,特別手熟,一伸就上來了,躲避不及,給揪着耳朵一通搖,於異氣得呲牙:“晦氣,晦氣,今日出門沒看黃曆,晦氣到頂了。”
出洞,白骨神巫上了花轎,大隊起行,苗朵兒幾個就跟大花轎邊上,白骨神巫所住的九門洞本來就比較荒僻了,往雷公洞一路去,卻更加荒僻,就是山間的小道,沿途一個村寨沒有,也沒碰到一個人,於異是喜熱鬧的,人山人海他才高興呢,這麼冷清,可就覺得沒趣了,不免在苗朵兒肩頭打起瞌睡來,還好九門洞到雷公洞並不遠,三十里不到,來迎親的又都是雷鼓佬的徒子徒孫之類,不說練出了什麼玄功吧,腳下走路的功夫還是有一點的,擡着花轎,竟是一路小跑,估計也是因爲路上沒人看不熱鬧,不想慢慢走,沒用一個時辰,便到了雷公洞。
雷公洞也在一個山谷裡,深入山谷四五里,兩面崖壁如削,奇形怪狀,雖然冬陽燦燦,卻仍覺谷中陰慘慘的,一般膽小的人,絕對不敢進谷。
谷口就有人迎,一直迎到谷中一處陡崖下,但見天生一個大洞,比白骨神巫九門洞最大的一個洞口還要大得多,花轎一直擡進洞中,這洞子大,至少不比九門洞的主洞小,花轎還沒進洞,鞭炮鎖鈉的就全響了起來,不過人還是不多,洞內洞外加起來,估計也不過百八十人,這熱鬧小了點,於異還是覺得不過癮。
洞中已經佈下喜堂,於異終於看見了新郎官雷鼓佬,一個五六十歲左右的老頭子,骨架高大,卻沒什麼肉,一張臉,乾枯得彷彿窗臺上吹了一個冬天的桔子皮,都打皺了,眼窩深凹進去,說他象個人,不如說更象一隻大猩猩。
於異一見,又失望又好笑:“居然嫁給這麼一頭大猩猩,白骨神巫啊,人家是一枝鮮花插在牛屎上,你插的還是一泡稀牛屎啊,真是可惜了。”
白骨神巫自然是戴上了紅蓋頭的,於異看不到她的臉,不知道她是個什麼心情,反正就於異來說,他心中雖也有幾分可惜,更多的卻還是興災樂禍。
靈琴靈棋扶了白骨神巫到香案前站點,雷鼓佬站在另一邊,一張老臉笑得見眉不見眼,於異蹲在苗朵兒肩頭,落在後面,看不得他那張稀爛的臉,便扭過頭亂看,鼻中忽地聞到一股奇異的香氣,女兒家身上有香,本不稀奇,但這香怪異,先前沒有,而且這香味還熟,不過於異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聞過了,他是個懶的,這種事情,想不起來就不想了。
這時司儀高喊:一拜天地。
要拜天地了,於異扭過頭來看,忽見雷鼓佬把手從大紅長袖裡伸出來,枯瘦如雞爪的手裡握着一串手璉,好象是骨頭磨成的,應該是骨璉,隨後奇事發生,雷鼓佬不躬着腰拜下去,卻把手中的骨璉隨手往白骨神巫頭上套去,那骨璉本來不大,戴在手腕上剛剛好的樣子,但隨着他一套,骨璉霍地變大,到白骨神巫頭頂時,已變成了腳盆大小一個圈子,倏一下就從白骨神巫頭頂落下,落到白骨神巫腰間時,猛然收緊。
“這是玩的什麼?”於異眼光發直,一時真沒想明白,還以爲是苗界獨特的成親風俗呢,卻聽得白骨神巫身後的靈琴猛地一聲尖叫:“師父當心。”
聽得靈琴這聲叫,於異便叫不對,眼光可就一亮,咦,有戲啊。
便在靈琴有叫聲裡,骨璉已落到白骨神巫腰間,隨即收緊,而雷鼓佬的手順手一勾,就把白骨神巫頭上的紅蓋頭勾掉了,露出白骨神巫白晰如玉卻又驚怒不定的臉。
白骨神巫當日的算計,是要在拜天地時,趁着雷鼓佬興高采烈神迷意亂時,暴起突襲,白骨神巫籠在袖中的雙手,暗中早把化龍骨抓在了手裡,只要雷鼓佬隨着司儀的聲音躬腰下拜,白骨神巫就要出手,反手一棒,雷鼓佬功力本不如她,再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絕對一棒就能要了他老命。
但白骨神巫絕對想不到,她算計雷鼓佬,雷鼓佬居然也在算計她,竟然先她一步出手,雷鼓佬套在白骨神巫身上的骨璉,便是陰雷索,以雷公洞中千年陰骨磨成骨珠,陰火煅煉而成,可大可小,靈異非凡,善套萬物,套住後索上發出陰雷,碎骨噬魂,威力極大。
一招失機,反而受制,白骨神巫驚怒交集,她本是個極驕傲的人,哪受得了這種挫折,運起全身靈力,猛力一掙。
雷鼓佬貪的是白骨神巫的美色,當然不會發陰雷要白骨神巫的命,但陰雷索套住人後,陰雷之力隨筋入脈,能截斷人的靈脈,讓中套者筋脈不通,十成靈力,發揮不出一成,只有乖乖受縛,白骨神巫功力雖略高於雷鼓佬,但受制在先,恰如猛虎進了籠中,空有哮天之力,也是白搭,這一掙,不但沒能掙開陰雷索,靈力不通,反逆回來,反讓自己心血激涌,手軟腳痠。
白骨神巫咬碎銀牙,情知事不可爲,她雖驕傲,雞蛋碰上石頭也要低頭,知道硬的不行,只能來軟的,裝做訝異的瞪着雷鼓佬,道:“雷鼓佬,你這是什麼意思,爲什麼暗算我。”
雷鼓佬手中捏訣不鬆,也一直暗提着一口氣,生怕陰雷索捆不住白骨神巫,那就只有痛下殺手,美色雖然可愛,與自己的小命相比,終究要差着一些,眼見白骨神巫掙了一下掙不脫,頓時放心,仰天狂笑,笑得黃牙齒都暴了出來,真象一隻偷着了雞的老猩猩。
“我什麼意思,哈哈哈。”雷鼓佬狂笑着看着白骨神巫:“神巫,我問你,你是真心嫁我呢,還是想借嫁我之名,取我之命,貪我之寶。”
“你這話什麼意思?”這會兒,白骨神巫當然不可能承認了,冷言反問:“我若不是誠心,如何會來,你即信不過我,那我回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