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品生說了請天一老道來立血願靈符的事,於異雖然並不在乎,但張品生這個心意他領,他只是不喜歡婆婆媽媽的事,卻並不是說他不通人情,道了謝,張品生便選地方,幡不能立在蕩魔都尉府,神兵必來,靈符未成之前而毀了幡,那就白費心血了,想了想,可以把壇立在城隍衙門的後院,城隍衙門空着呢,在收拾了於異之前,天庭也不可能會派城隍來,衙門前還有現成的隱神牌,百姓也不會騷擾,正好合適。
天一老道到地頭一看,也說合適,便築了壇,立下靈幡,那幡高三丈三尺三分,七尺白布,昭蒼天日月,壇周立五色彩旗,示五方神明。
天一老道敬了天地,飛身起來,立在幡前,左手執一根空心竹根,咄的一聲,猛一下插在自己胸前,那血從竹杆裡倏一下射出來,天一老道右手捏了訣,那血射出來,卻凝而不散,天一老道右手捏訣爲筆,在白布上書下一道血符。
血願爲心願,惟有心中血,纔可書血符。
於異識字,但實在認不得天一老道寫的什麼,張品生到是看出來了,那是一個巨大的冤字,以血寫成的冤字。
這就是血願靈符,這時符上還只有一縷靈光,若得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之血願,血光便可沖天而起,那個冤字便會立在血光中,頂天立地,天上地下,神鬼皆見,必然驚動天庭。
天一老道落下地來,身子一個踉蹌,邊上道童慌忙扶住,天一老道撥了胸前竹杆,運靈力一抹,封了血口,盤膝坐下,唸了一個訣,右手猛地往幡上一指,那血幡本來微垂着,這時如受狂風所激,旗面猛然扯得筆直,明明無風,卻嘩嘩作響。
天一老道吁了口長氣,扭頭看着張品生道:“幡已立好,後面就看你的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道血願,少一道,此符難成。”
“包在我身上。”張品生一拍胸膛,伸手去拿天一老道手中的竹杆:“我先來發第一願。”
天一老道卻把手一縮:“旁人不必心中之血,只要心中之願,以血書符即可。”
“那好。”張品生猛一下咬開手指,在符紙上寫下一個大大的冤字,他白鬚飄飄,仰天厲叫:“蒼天有眼,冤啊。”
隨着他的叫聲,符上血書的冤字突然變淡,一縷血光向幡上飛去,得這一縷血光,那幡似乎招展得更烈了。
“我來。”何克己叫,他也咬破中指,寫了一個冤字,同樣仰天厲叫:“冤,冤,冤。”
在他的叫聲中,符上血書同樣變淡,一縷血光飛入幡中。
然後是宋祖根,他不是咬,直接就在刀鋒上把指頭一割,他不識字,但照着畫符還是會的,寫的字還大,幾個人中,他的那個冤字最大。
於異在一邊看着,心下感動,也不吱聲,只斜眼看着那幡,想:“這血願靈符原來是吸血的,吸足了血,看來符也就成了。”忽地想到一事,對天一老道道:“道長,我若抓了神兵來,用他們的血書符,不知成也不成?”
“那不成。”天一老道搖頭。
於異到是奇怪了:“爲什麼不成,不都是吸血嗎?”
“不是這樣的。”天一老道搖頭:“我這是靈幡,不是邪門外道的血幡,有血就成,我這個幡要血,但要心誠,血只是引介,要的是血中的願,最誠的血願,你抓來的神兵,本來就惱了你,最多是怕了你,怎麼可能誠心發願,爲你喊冤。”
“哦,這樣啊。”於異明白了,一呲牙:“這個容易啊,血願不誠,我就砍了他腦袋,生死麪前,且看他誠是不誠。”
“你小子。”看他笑得邪惡,天一老道忍不住搖頭,張品生道:“這個不必了,我呆會就讓慶陽知府和各縣發文,遍告慶陽百姓,百姓必踊躍書符,只要有百姓助力,血願靈符必定可成。”
張品生當即去找慶陽知府,讓他在城中發通告,同時給七縣縣令發文,也讓七縣遍貼文告,請百姓爲於異書血符,以告蒼天。
慶陽知府和七縣縣令自然不會拒絕,也不敢拒絕,天爺,於異那凶神天兵天將都敢撕,可憐他們那兩根幹骨頭,哪經得起於異一下,其實就本心來說,他們是站在官的立場上的,雖然人官神官不相統屬,但官就是官,官官相護,官官相通,都是一邊的,都不喜歡於異這樣的刺頭,要有可能,都願意把於異這號的當成神經病給關起來,當然砍了腦袋最好,不過心裡這麼想,面上不敢露出來啊,天爺,怕啊,那文告自然也就寫得順溜,貼得飛快。
一日之間,慶陽一府七縣,遍佈請百姓書符的文告,張品生回城隍衙門,天一老道喜叫道:“不錯不錯,一個上午,千道血願了。”
張品生昂然點頭:“我早說了民心可用。”
說話間,不斷的有血光飛來,恰如撲火的飛蛾,張品生擺了酒,就在幡下守着,天一老道有些忙,來了血願他要引一下啊,不過得空也能來喝杯酒,血符耗費了他極大的靈力,但他精神頭卻非常的好,至於胸口的傷,對於他們這樣的玄功高手來說,區區外傷,根本什麼也不算。
天一老道引符,兩個道童在邊上統計,這一天,共收到三千一百多道血願,聽了數字,張品生猶不滿意:“有沒有搞錯,怎麼只有三千多道?不可能啊?”
“什麼不可能?”天一老道斜眼看着他:“這數字相當不錯了,可見於大人真是非常得民心,換在其它地方,別說一天三千道,便三十道也要歡欣鼓舞了。”
“哼。”張品生哼了一聲:“其他人如何能跟於大人比,他們敢殺神官嗎?敢跟天鬥嗎?”一口灌下一大杯酒,意興飛揚:“天下百姓最恨的就是這些狗官,於大人殺狗官,他們或許沒有勇氣跟在於大人背後拼命,但會在心底裡支持他,我敢肯定,今天只是第一天,看到文告的人少,所以才只有三千道血願,明天一定更多,也許只要明天一天,血願靈符便成了。”
“但願吧。”天一老道雖然有些不太相信他的話,到也並不反駁,就他本心來說,他盼望有這個結果。
事與願違,第二天,只收了一千多道血願,第三天更慘,從早到黑,只收了兩百多道血願,張品生鬚髮激張,憤怒欲狂:“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他們恨貪官,盼清官,現在於大人幫他們把貪官都殺了,只要他們書一道血願上告蒼天爲於大人吶喊伸冤,他們竟然不願意,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爲什麼這樣?爲什麼?”
“老百姓總是這樣的啊。”天一老道搖頭:“管久了,人心中有了奴性,就不願意反抗了,即便別人反抗,他們也只會冷眼旁觀。”他重重的嘆了口氣,臉上有深深的落寞。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你若敢拼命,沒人敢欺負你,你若敢殺人,沒人敢把你當成神經病,然而人已如羊,奴性深入骨髓,寧願自殺,不敢殺人,受欺負,也就活該。
這一夜張品生和天一老道都喝得大醉,於異到是漫不在乎,他本就沒把這個當回事,天天跟着來看,不是看血願有多少,更不是盼血願靈符早成,他其實只是覺得新奇,看個新把戲而已,而且他非常討厭向人喊冤,冤冤冤,冤個屁啊,老子一矛捅你兩個對穿的透明窟窿,那才叫痛快,一把撕你兩片,那才叫爽快。
半醉之時,有人給他送痛快的來了。
於異醉眼霍地睜開,對何克己宋祖根道:“你兩個照看好老大人和天一道長。”
說話間,風翅一張,騰身而起,他雖然不喜歡天一老道這喊冤的把戲,但這個情他領,所以直迎上去,免得靈壇暴露,雖然天一老道還另布了隱幡的法術,但神界這次來的,絕不可能是什麼二三流的小人物,想來也是啊,鄧愉給撕了,化閃給抓了,再來個鄧愉化閃這號的,找虐啊,即然再來,必是身手遠高於他們的人物,這樣的人,天一老道區區的隱幡術,只怕起不了作用。當然,天一老道還有五雷正法的招牌,不過人家也未必賣面子。
他這一飛,便到了蕩魔都尉府上空,給人的感覺,就是要守住蕩魔都尉府一樣,也正常,還有化閃和一些神兵俘虜啊,來人只要這麼想,就不會再去察看數十里外城隍衙門中的血願靈符幡。
“且看來的是什麼鳥。”於異冷眼斜視,灌着酒,這一次的來勢大,足足有四五千神兵,換了其他人,必然心生害怕,於異心中卻反是隱隱的有些興奮,甚或兒只想縱聲長嘯。
在他的骨子裡,就是個要翻天的。
神兵這次也學了乖,在裡許外就列下陣勢,鼓聲隆隆而起,陣勢分開,現出一人,居然高坐馬車之上,不過拉車的不是馬,而是兩匹雲獸,於異心下一跳:“嘿,這架子大啊,不會是鬥神尊者親來了吧,還有云獸拉車。”
雲獸就是獨角馬,但馬只能在地下跑,雲獸卻可以四蹄踏雲在天上飛,飛時獨角發光,靈異非凡,所謂駕雲而來,不是駕雲朵,是駕雲獸,就是駕着雲獸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