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尖角王幾個卻是一去無蹤,先兩天於異還想,莫不是花鵲王太賊,山又太大,在跟尖角王幾個捉迷藏呢,結果到第三天,竟有小妖送信來,信是花鵲王寫來的,說尖角王幾個都給他捉了,於異若是想救手下,便去後山跑一趟,否則花鵲王就要洗淨鍋子,拿尖角王幾個蒸着吃了。
對尖角王幾個的死活,於異並不很看重,但他性中護短,自己的孩子自己打得別人卻碰不得,接信大怒,便叫那小妖帶路,徑往後山來。
那小妖是一頭狼精,翻山爬嶺,手腳到是麻利,着實翻了好幾座山頭,到一個嶺子上,那狼精往前面一指,道:“大王請入,我家大王在前面專等,小的就不送了。”說着把身一縱,縱入了旁邊的林子裡,穿林越草,急死忙活的逃走了。
他這架勢,前面明擺着有鬼,於異嘿嘿冷笑,他要真想要那狼精的命,狼精無論如何逃不掉,但打一隻小狼精有什麼味道,於異懶得理它,放眼前望,高高低低一片山,密密麻麻滿眼林,卻是上不見飛鳥,下不見走獸,黑黝黝,靜寂寂,便如一頭巨大的怪獸,張着大嘴,靜等於異入口。
這點兒場面,當然嚇不住於異,不過也沒有邁步進山,不是怕,但他不喜歡讓別人牽着鼻子走——他喜歡玩人,大家一起玩也可以,但給別人玩,他不情願。風翅一張,起在空中,往下一看,這山何止百里,放眼一片綠,卻仍是上不見鳥下不見兔中不見怪。
詭異呀,於異到真起了興致:“這怪到是有兩手邪門歪道。”四望不見動靜,一個倒栽蔥便栽了下來,直入山中,翻了一座山,不見個活物,也不見那花鵲王出來,於異只是冷笑,也不着急,花鵲王即讓他入山,自然不是請他遊山玩水來的,必挖了陷阱等着,於異就等着他那陷阱顯形。
轉過一個山口,前面一棟屋子,象是個山神廟,但樣式稍有些怪,也許魔界的山神和人界的不一樣吧,於異瞟了一眼,並無異常,周遭也不見有什麼動靜,他走過去,廟門破舊,奇怪的是,門柱上貼着的一幅對子卻還極新,寫的是: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於異沒讀多少書,大概意思知道,好象是兩句詩,不過就是個意思吧,也不管他,拿眼裡外掃了兩眼,廟不大,進門就是神殿,上門立着一尊神,那神樣貌錚獰,神情古怪,最怪的,是懷裡還抱着一個女子,那女子雙腿叉開,胯坐在山神的腰上,上半身扭轉來,向着外面,臉上的神情似哭似笑,但容貌卻頗爲嫵媚,身上的衣服也半開着,露出一邊雪峰,雖是泥塑,卻是極爲傳神,換了一般男子,只怕要忍不住心跳一下,於異頑童心性,對女人沒開竅,卻只是瞟了一眼,皺了下眉,嘀咕道:“這什麼鬼神像,居然把強搶女子的模樣兒給塑出來了,也有人拜?”
香案清冷,到真不象有人拜的樣子,積了厚厚一層灰,於異在廟門口站了一會兒,心下思量:“那花鵲兒不知躲在哪個樹杈杈裡,太陽又大,滿山去找,熱死個人,我且在廟裡坐上一坐,喝口酒潤潤嗓子再說。”
這麼想着,一步踏進廟中,不想竟踏了個空,明明是實地,踏上去卻是個空的,身子情不自禁便往下栽去,於異咦的一聲,風翅急張,便要退出來時,忽覺腦後風聲有異,有人在後偷襲,於異不退反進,身子一個盤旋,落在了那神像上,一腳踩着裸女胸膛,一腳踩着神像腦袋,回頭看去,見一個妖怪,可憐人面兒都沒變全,生着一隻鳥嘴兒,想來便是花鵲王了。
花鵲王一擊不中,卻不進廟,在廟門口嘎嘎一聲笑,嘴一張,一股黑氣噴進廟中,那黑氣極爲濃郁,飛速瀰漫,只是一剎,整個廟裡都給黑氣灌滿了,竟是伸手不見五指。
這黑氣必有怪異,這一點是不用說的,不是有毒,便是能迷人神智,於異這會兒能用的方法其實很多,若用大撕裂手,雙臂一伸,便把這廟頂兒也給掀了,若用重水之矛,一矛也能穿了花鵲王的鳥嘴,但這些他都沒用,他發現一個異常,這廟有邪性,先前一腳踏空,這會兒卻似乎又有股兒吸力,似乎能把人吸住一般,不象廟,到象個大漩渦,這讓他起了好奇心,心念急轉:“這廟難道也是妖物所化,乃是花鵲王的幫手?我到要看看有什麼玄虛。”
這麼一想,神念一動,便在黑氣瀰漫到神像前時,縮身進了螺殼,螺殼則悄然落下,吸在了神案腳上。
進了螺殼,本要靜觀其變,不想忽覺腦中一暈,他心下訝異:“難道中毒了?可黑氣好象還沒過來啊?”
螺尾生率五百妖兵就在殿前列陣,大約是等於異一聲招呼,便要衝出去廝殺,於異哪要他們幫手,但他撫着腦袋的樣子給螺尾生看到了,道:“尊主,莫非是吸進了黑氣,那黑氣必是有毒,尊主快去後園真水池中洗個澡,然後在池邊白玉牀上盤坐,池中水爲真水之源,白玉牀爲靈泥之精,無論世間任何毒物,真水一洗,玉牀一吸,便可給吸得乾乾淨淨,至於這妖孽,自有小人等盯着,留待尊主排毒之後再消遣他。”
“池邊那牀還有這般妙處。”於異到是不知道,看外面黑咕隆冬的,那花鵲王逮不到他,一時半會只怕不會罷手,且讓他找一陣看,便道:“那你們就盯着,黑氣散了叫我。”
便有八名蚌女引了往後園來,到池邊脫了衣服,他也不把蚌女當一回事,不就是個蚌嗎?往日河裡洗澡,魚蝦蟹蚌多了,哪管那多,脫得赤條條的,跳進池中,那池水清冽之極,更彷彿能透體而入,人在水中一泡,整個人涼倏倏的,從上到下,從內到外,通體清涼。
“這水還真是不錯。”於異洗了一氣,腦中昏眩之狀好象沒有了,爬上池來,到白玉牀上坐下,凝神凋息,約莫有半個時辰,氣息平順,通體無礙,下牀來,只覺全身說不出的舒服,又讚一句:“這牀也不錯,下次到是可以來這上面練功。”
他說是要螺尾生盯着外面,其實螺殼與他本體真水相通,神識一運,便可看到外面,這時便擡眼看出去,見廟中黑霧已經散了,但廟還是那廟,像還是那像,他先前以爲這廟是什麼靈怪所化,現在看來又不象,也不見那花鵲王,看得一會,看不出個名堂,他卻是耐性不好的,不耐煩起來,想:“管它是什麼鳥,我雙手一撐,頂兒給他掀了,牆也給他拆了,再揪着鳥尾巴揪了他毛辣了他鳥,還怕他翻天不成。”
惡念一生,便要鑽將出去,忽有所覺,有掠風聲往山廟裡來,他咦的一聲:“莫非是那花雀兒來了,且等一等。”
停手不動,摸了酒葫蘆來喝了兩口,邊上蚌女也有眼色,端了一隻燒雞上來,這個好,喝酒吃雞,便等半天也不氣悶。
等不了半天,只是稍頃,廟門口現出一個人影,於異見了卻是咦的一聲,原來這人不是什麼花鵲王,卻是高萍萍。
“她怎麼來了,古怪?”於異心下疑惑,也不動,且就看着。
高萍萍在廟門口張望了一會,還叫了一聲:“於哨頭?”
於異一皺眉:“難道是來找我的?莫非商隊中出了什麼事?”
高萍萍找不見人,跨步進廟,於異一時沒想着要提醒她,這會兒卻是來不及了,高萍萍一腳跨進廟中,和於異一樣,也是一下踏空,背後同時現出一人,正是花鵲王,手中執一個鳥爪兒,一爪抓向高萍萍後背。
高萍萍反應倒也不慢,一步踏空,手一指,腳下現一道符,那符化一張蓮葉,託着她身子,聽得腦後風聲,往前一竄,反手一張符打出,化一把巨劍,猛劈下去,正迎着花鵲王鳥爪,錚的一聲,把那鳥爪反打回去,看她功力,還在花鵲王之上。
花鵲王一爪無功,見高萍萍回身有衝出來的意思,他鼻中猛地哼的一聲,噴出一股紅霧來,迎着高萍萍噴上去,高萍萍不知他這紅霧是什麼,但想來不是什麼好路數,揮手急打一道符,那符化一把大扇子,迎着紅霧就是一扇,不想那紅霧霍地化開,剎時瀰漫得滿廟都是,高萍萍身子一搖,似乎吸進了紅霧。
於異一見不好,神念一閃,從螺殼中出來,一手去扶高萍萍,一手便要伸撕裂臂去抓花鵲王,不想高萍萍忽地反身一劍,反是一劍向他劈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