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光芒中,那少年神色複雜的朝蕭天雨望了一眼。
那一眼中諸多情感在其中混雜,悲傷,失望,不解……最後是解脫。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英俊灑脫的男子,居然會有如此多的情感。
他的心裡,究竟有多少秘密?
逆光中,看不清楚少年的面目。
跌落凡塵的死屍,他連看都沒看一眼,只是於百忙中回顧一望,琉璃眼眸光彩動人,然後便迴轉過身來,朝那些猶自沉寂在震驚中的衆人大聲喝道,“烈淵大帝將至,屆時四十萬黑龍軍將踏破青龍十三幫的幫門,在場的諸位,想死的說一聲,不想死的就趕緊下跪求饒,興許還能留得一命!”
這一句話入耳,對於那些青龍十三幫的幫衆不啻于晴天霹靂,一個紫色閃電下來,便將那些仍舊處在迷茫中的衆人劈的頭暈目眩,兩眼發花。
有幾個心臟不好的,聽的了這少年說的話,直接一言不發的倒地不起。
遠遠看去,抽搐兩下,也不知是生是死。
這也實在不能怪他們,要怪,只能怪這一句話裡所含的信息實在是太多了,烈淵大帝將至,四十萬黑龍軍,踏破青龍十三幫的幫門……
烈淵大帝何許人也?
答,曾經的徹王殿下,也就是南北殺神之一戰天痕,死在他手下的亡魂,就算是全部投入無盡海,將此海填平,那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在這若亭地界,親耳聽到烈淵大帝幾個字已經夠聞風喪膽的了,更何況在這後面還要加上親至倆字。
其恐怖之處,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四十萬黑龍軍……
衆所周知,黑龍軍是除了蕭氏鐵騎之外,烈淵最驍勇善戰的軍隊了,就連鋒甲營,也要甘拜下風的。
而且今日青龍十三幫都已經傾巢而出,尚且不過萬人,而那四十萬黑龍軍……
若是在此平原處發生碰撞的話,那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恐怕死無全屍都是好的……
這一句話下去,好似核導彈爆炸了一般,立馬激起千層浪。
人羣開始躁動起來,原本整齊有序的隊列頓時開始變得混沌起來。
畢竟,大幫主剛纔在城樓上已經被這少女斬殺了,三幫主也早就死了,唯一的二幫主還被面前的這男子一刀捅死了。
青龍十三幫所有能主事的將領都死光了,如今,空留他們這些小嘍嘍,又有何用?
難道還要繼續頑抗,不死不休?
四十萬黑龍軍,以幾萬人之力與其相抗的話,那簡直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如果真要抵死相抗,那恐怕到時候的結果,便是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死,誰想死?
誰家裡上沒有老?下沒有小?
就算是沒有親人,孑然一身,可儘管如此,誰願意白白搭了性命,還落不到半點好處?
古時候那些爲國捐軀的,大都青史留名,而他們,死後頂多化爲亂葬崗上的一捧白骨。
幾百年之後,又有誰會記得自己的名字?又有誰會記得自己的忠義?
衆人都是人,凡做事前都是以利益爲先,如果沒有價值的話,誰還會趟這趟混水?
那些青衣人頓時停下了廝打,而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茫然一片。
那邊都已經快要炸營了,這少年猶自不忘記火上澆油:“王上有令,青龍十三幫雖然罪不可赦,但是主帥已死,其餘人等皆是被迫投敵,如今,但凡歸降者,皆會從輕發落!”
轟的一聲,原先那些正在原地打轉,踟躕着不知該如何是好的青衣人,如今聽了這麼一句話,頓時驚喜的大呼一聲“萬歲”,然後急忙朝那少年馬下狂奔而去,在其身下跪伏一片。
“我主隆恩,不降罪於我等,實在是草民的榮幸,如今,何去何從,皆聽憑殿下發落!”
聲音清脆,第一個跪倒的青衣少年身子顫抖,滿臉驚喜的說道。
那馬上少年和他目光相交接的一剎,頓時微微一震,隨即便恢復如常。
金光中,少年微微頷首,“起來吧!”
青衣人面色淡黃,眉眼素黑,身材高挑偏瘦,此時往那一站,好似一個極高的槍桿,只是重心不協調,彷彿隨時都會傾倒一般。
有一個帶頭的,其他的人自然也會爭先效仿,那青色浪潮此起彼伏,呼啦啦的一片,在少年足下匯聚成一脈山河。
蕭天雨卻連看也沒看,仍舊是低着頭,身子與那躺到的少年緊密的接觸着,眼淚已經乾涸,徒留下兩個通紅的眼圈。
天邊漸漸涌起了一層密密壓壓的烏雲,剛剛泛起的點點星光,頓時被這遮天蔽日的雲層給擋了下來。
原本微微有了些光亮的沙地城樓上,立馬又恢復了幾個小時之前的黑暗。
黑雲狂涌,由點到面,漸漸拉寬,拉長,最後以山呼海嘯之勢朝這春水鎮的主戰場狂卷而來。
北風冷冽,打在臉上仿若刀割,而這場中衆人,目光呆滯,耳邊隱隱響起悶雷聲。
舉目眺望,黑色浪潮鋪天蓋地的襲來,洶涌的拍打着海岸,轉瞬間便從那天邊的地平線延伸至眼前。
彷彿天崩了一般,半點光線也無,漆黑一片中,衆人面面相覷――來了!
烈淵大帝,來了!
烈淵大帝戰天痕,殺過來了!
這一個念頭一旦在腦海中出現,立馬便猛地炸了開去,直炸的衆人頭暈眼花,雙腿也不自覺得軟了下去。
所以當風聲漸緊,雪花飄飛之際,烈淵大帝身着一襲純黑貂皮鑲金絲大衣,腳踏汗血寶馬而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
原本還異常囂張跋扈的青龍十三幫幫衆,如今見的了這般威武年輕的烈淵新帝,以及新帝身後的那四十萬黑龍軍,立即不爭氣的嚇得尿了出來。
天氣嚴寒,尿騷味傳的也不快,但衆人卻仍是覺得兩眼發黑,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即將被推上斷頭臺的場景一般,立時雙腿一軟,軟塌塌的,頭朝下的栽了下去。
青色浪潮驚濤拍岸,密密麻麻的人羣彷彿剛被收割完了的稻草一般,由前至後,整整齊齊的倒了下去。
戰天痕單手控馬,見狀並沒有做半分的停留,只是在疾馳而過的時候,極其輕微的挑了挑眉。
人羣非常有默契的向兩旁退去,彷彿分水一般將道中央讓了出來,給這無比尊貴的烈淵大帝讓出了一條無比寬敞的道來。
戰天痕見此情景,雖然速度不減半分,但儘管如此,卻仍是在凌冽的寒風中朝身旁的男子遞了個詢問的眼神。
比他低一個馬位的男子見他回頭,立即會意,卻仍是搖了搖頭。
犀利的目光回收,戰天痕於風雪中迴轉過身來,見到自己的副將對此也是分毫不知,臉上的疑惑之色頓時更重幾分。
風聲呼嘯而過,吹打起他的鑲金衣角獵獵揚起,看上去似是比剛纔還要猛烈了幾分。
戰天痕卻是全然不顧,一味的逆風行進,狂卷的烈風幾乎是瞬間便在他剛毅的面容上割出幾道血痕。
不過半刻時光,在他眼裡,卻也是顯得格外的漫長。
彷彿自己再慢上一分,便會造成此生終將悔恨的結果。
雨兒,你究竟怎麼樣了?
雨兒,你,還記恨我嗎?
想着想着,他原本還算平靜的心緒立即被攪亂起來,好似波光盪漾的湖面,突然間被掀起了軒然大波。
咬了咬牙,馬上男子面色焦慮,雙腿猛的一夾馬腹,受驚的馬兒立即哀鳴一聲,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從那人山人海中當先一躍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