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七月十五便是中元節,也被叫做“鬼節”。傳說在這一天裡,地府洞開,鬼魂四出,民間有諺曰“七月半,鬼亂竄”。有祀者回家受子孫祭拜,無祀者,大家請佛道做法事,勿使其流浪爲害。
無論皇宮還是行宮都不例外,早幾日便有皇后曲飛嫣主持着請了得道高僧元弘法師到行宮中連番法事,超度天下所有亡靈。中元節前一日天色才過晌午,行宮之中之中幾乎已經沒有人再隨意走動。
一直念着寧瑩然前幾日就說過今日有事情要和自己商量,蘇雲熙放下碗筷便起身換了衣服,正要出門卻被含梅拉住。
“主子,不管什麼事情等過了中元節再做吧?今日時間已經不早了,主子就不要四處走動了。”
“含梅!”蘇雲熙好笑的望着含梅,道:“才傳了晚膳而已,怎麼就說時候不早了呢?”
“主子,明日就是中元節了,”不等蘇雲熙說服含梅,蘊蘭也湊了過來,一臉的神秘兮兮:“都說後宮怨氣最重,雖然咱們這裡只是行宮,可還是小心點爲好。”
“就是去趟清涼殿,天黑以前一定會來,真的不必擔心。”看着兩個丫頭一臉驚慌的樣子,蘇雲熙實在無奈。
“主子,奴婢不怕,不必陪您去。”年紀最小的抱荷蹦了出來,笑嘻嘻的衝着蘇雲熙。
“好,”蘇雲熙點了點頭,道:“今日抱荷就陪我去趟清涼殿,你們都放心,很快會回來。”
“是。”蘊蘭急急的點頭。
“可是,抱荷畢竟年齡小——”一旁的含梅還想說什麼,卻被抱荷打斷。
“兩位姐姐就放心吧,咱們叫上小平子。再帶上元弘大師的符咒,萬一有什麼不乾淨的玩意兒,就用符咒使勁的招呼它們就是了。”從自己懷中揚出幾張黃色符咒,抱荷一臉的洋洋得意。
“什麼時候,抱荷居然從元弘大師那裡偷來的符咒啊?”蘊蘭盯着抱荷手上的符咒驚叫道。
“蘊蘭姐姐說的真難聽!”抱荷咬了咬手指甲,辯解道:“是元弘大師做法的時候,我好生生的向大師討的,大師見我乖巧便給了我的。”
“好,那你們就更加放心吧。”不願和含梅、蘊蘭糾纏下去,蘇雲熙叫來小平子,帶上抱荷朝清涼殿去了。
——
纔到宮門,便有守門的丫頭靈巧的招呼道:“鳳仙恭迎蘇美人,鳳仙給蘇美人請安了。”
“快起吧。”蘇雲熙對着鳳仙點了點頭,道:“賢妃娘娘可在宮中?”
“在的,我家娘娘已經等候多時了呢。”鳳仙笑眯眯的走上前,爲蘇雲熙引路:“蘇美人,請這裡走。”
跟着鳳仙走到正殿,見寧瑩然只隨意的穿了一件薄縷,懶懶的坐着。
“雲熙見過賢妃姐姐。”蘇雲熙微微恭身行禮。
“咱們姐妹私下之時,蘇妹妹就不必這麼多禮了。”寧瑩然起身過來,扶了蘇雲熙坐在自己身旁。
“不知賢妃姐姐找雲熙過來,是爲了什麼事情?”蘇雲熙在榻上輕輕坐下,轉向寧瑩然。因爲靠的很近,和上次一樣的淡淡甜香緩緩入鼻,竟是說不出的舒暢。蘇雲熙忽然心思一動,朝着寧瑩然微微靠近。
“不急着說。”不以爲意的衝着蘇雲熙淡淡笑着,寧瑩然轉臉吩咐道:“鳳仙,你帶着她們下去吃些綠豆茶吧,天氣怪熱的,也好去去暑氣。”
“是。”鳳仙笑眯眯的領着抱荷和小平子下去。
見門被掩上,寧瑩然才反身坐好,對着蘇雲熙道:“蘇妹妹加封美人時本宮送去的禮物,妹妹可還喜歡?當時因爲匆忙,也沒有當面向妹妹道喜呢,妹妹可不要見怪啊。”
“賢妃姐姐客氣了。”蘇雲熙同樣微微笑着,回道:“賢妃姐姐爲了妹妹費心如斯,姐姐的心思妹妹是最清楚不過的了,又怎麼會怪姐姐呢?”
“那就好,那就好。”見蘇雲熙把話說的溫煦,寧瑩然面上笑容更盛,繼續道:“妹妹今日便留在本宮這裡,等會兒本宮讓御膳房做上幾味清淡小吃,妹妹嚐嚐,咱們姐妹也好閒話一番,敘敘舊情。”
“雲熙不敢討饒賢妃姐姐呢。”蘇雲熙握住寧瑩然的雙手,笑道:“晚上的時候皇上怕是會到明風閣來,所以——”
“哦——”寧瑩然戲謔的嘟了嘟嘴,才道:“好吧好吧,那就下次。”
見寧瑩然只是和自己閒話,蘇雲熙也不着急,靜靜的等着她自己說出主題。
果然,寧瑩然讓宮女上了果盤小點之後開始進入主題:“近來的天氣是越來越熱了呢,本宮身子素來不好,如今每日更是難眠,不知妹妹睡的可還安好?”
原來是催自己及早下手呢!蘇雲熙點了點頭,故作不解的現出一臉擔憂道:“雲熙近日常常練習舞蹈,經常是倒頭就眠,倒是不曾像姐姐這麼辛苦。姐姐如此虛弱,可喚了太醫來看過?”
“還不是天氣鬧得,何必喚太醫來,小題大做?”寧瑩然眼中似有一絲不耐,手上一下沒一下的搖着羽扇,臉上卻仍是輕輕的笑着。
明明已經心急如焚,卻偏偏還要擺出如此一副看似不在乎的神色。這麼累,當然睡不安穩。不過看寧瑩然的樣子,今天如果自己不主動請命,看來她是不打算說破了。也罷,就自己點破吧。蘇雲熙心中低低喃着,臉上現出了悟的神情,道:“對了!上次姐姐不是說荷花最能助眠嗎?雲熙也打算爲姐姐採幾枝來呢,姐姐您看什麼時候合適呢?”
寧瑩然臉上笑意綻開,握住蘇雲熙的手,輕道:“當然是越快越好。”
“嗯 。”感覺到寧瑩然手上傳來的熱度,蘇雲熙點了點頭。
“妹妹快過來,本宮有東西給妹妹看。”寧瑩然淺淺笑着起了身,走進內室,立住,朝蘇雲熙招手。
“賢妃姐姐?”蘇雲熙不解的站起了身,向前走去,眼睛掃向寧瑩然身旁的妝臺上。
“妹妹,你看。”寧瑩然從妝盒下面的一處暗格裡取出一個小包,遠遠的,便揚手遞了過去。
“什麼啊?”淡淡笑着,才走近,蘇雲熙忽然一個趔趄,驚叫着碰翻了一片妝臺上的胭脂水粉:“哎呀!”
“妹妹可有摔疼嗎?”見蘇雲熙摔倒在妝臺上,寧瑩然着急的上前去扶。
“不礙事,就是太馬虎了,真是的,雲熙給姐姐收拾好了。”蘇雲熙擡頭衝着寧瑩然搖頭,忙亂的整理着被自己撞的七葷八素的檯面。
“妹妹不用動手,擱着吧,等秋風她們過來收拾就好。”拉過蘇雲熙的手,寧瑩然滿臉的不以爲意:“瞧你臉色白的!給外人看見,還以爲本宮是在欺負妹妹呢。”
“把姐姐這裡弄得一團糟,雲熙實在是笨手笨腳的。”蘇雲揚着熙滿臉的歉意,望向寧瑩然。袖內,素指輕翻,從那盒脂粉中挖出的一撮粉末已經落入袖兜。
“太見外了。”寧瑩然佯作嗔怪一聲,扶了蘇雲熙的手來到椅上坐下,展開了自己的手掌:“這個給你。”
“這是?”望着寧瑩然手上的錦繡包囊,蘇雲熙不解的擡頭。
——
親自送了蘇雲熙到門口,寧瑩然一副熱切的樣子:“蘇妹妹一路好走,今後本宮能否安眠,就全仰仗妹妹了。”
用力捏緊手上的東西,蘇雲熙微微點頭:“賢妃姐姐放心。”
“那本宮這裡就不遠送了,妹妹早些回去安歇啊。”鬆開蘇雲熙的手,寧瑩然一臉的溫婉。
“娘娘?”貼身伺候的秋風不知什麼時候走了出來,站在寧瑩然身邊出聲詢問:“這個蘇美人靠得住嗎?”
寧瑩然扶着秋風的手轉身回去,輕輕晃着手上的羽扇,微微眯起了眼眸,淡道:“能不能靠得住,就看明天她怎麼做了。”
“讓她下毒給蓮妃娘娘?也虧了主子您才能想出這麼個法子試探蘇美人。”望向寧瑩然,秋風圓睜着雙眼讚歎道。
瞟了一眼秋風,寧瑩然續道:“其實當初之所以救她,不光是因爲大哥答應了本宮的要求。也因爲蘇雲熙是一個冰雪聰慧的女人,如果能夠收到我的身邊,將來自然會有大作用。但是也正因爲她冰雪聰慧,所以本宮當然要好生試探一番,如果她只是虛與委蛇的話,那麼接下來避無可避的這着,本宮就讓她原形畢露。”
“可不是嘛?如果她不敢做就說明她心中有鬼,娘娘您自然會有法子讓她再從高處跌下來。如果她真的敢做,不光咱們沒有損失,而且奴婢還要恭喜娘娘了,恭喜您又多了一枚有實力的棋子了。”秋風笑嘻嘻的說道。
是啊,蘇雲熙在今後的道路上是敵是友,就看明晚了。寧瑩然輕揚了脣角,頰旁現出一個清淺的梨渦,明媚的笑臉,美麗的就像是一叢盛開的罌粟——誘人,卻危險。
——
含梅小心的攙扶了剛纔在清涼殿中不小心扭傷腳的蘇雲熙走在返回明風閣的路上,低聲嘟囔着:“都怪賢妃娘娘不好,非要您到內室去!要不然主子您怎麼會扭傷腳!”
面對含梅的抱怨,蘇雲熙只是緊張的揣着寧瑩然交給自己的錦繡小包,順便伸出兩根指頭輕輕揉捏着那一撮趁着扭到腳纔拿到的一些粉末,靜默不語。
寧瑩然說那錦繡小包裡,裝的是一種來自異域的毒藥,無嗅無味又見血封喉,只要她將摻了這藥的酒水端給衛芙兒就好。寧瑩然還特意交代說明日便是中元節,如果衛芙兒在鬼節中毒身亡,所有人都會以爲是冤鬼纏身而亡,和她們不會扯上任何關係,所以最好的下手時間便是明晚祭祀之時。
可是直到現在,她還沒有打聽到任何關於寧瑩然和衛芙兒之間的過往。不知道當初到底是什麼樣的過結,竟然能讓寧瑩然心心念唸的不忘報復衛芙兒。
明知前路有危險,她卻仍是不得不硬着頭皮跳下去。蘇雲熙輕輕搖頭,低低嘆息一聲。
“主子,您真的要做嗎?”回到明風閣,蘇雲熙已經換了衣裳,隨意的靠在椅上。含梅緊張的拉着蘇雲熙的衣角,試圖做最後的勸說:“奴婢覺得還是把這個事情稟報給皇上比較好,畢竟涉及到宮妃的性命啊,主子您可千萬大意不得!”
“含梅,”雖然已經做了決定,但是仍然想和自己最信任的人商量一番,所以蘇雲熙只將此事告訴了含梅。看着含梅一臉擔心的樣子,蘇雲熙低低喚了一聲,半晌才道:“別無選擇,我只能如此。”這是寧瑩然對自己的考驗!經歷了近來發生的一切,她知道,如果她放棄了這次與寧瑩然的合作,那麼她便會多了一個最最可怕的敵人。與其說將自己推入一個無邊的險惡之地,不如選擇做寧瑩然的盟友。
“主子。”含梅一邊爲蘇雲熙哀嘆,一邊爲蘇雲熙將秀髮高高攏起。雖然聽不大懂蘇雲熙的意思,可她卻知道自己的主子並不十分情願去做這件事情。
不過,也許——
輕輕撫摸着秀髮,努力的回憶着什麼,蘇雲熙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可能。或許事情的危險並不及自己的設想,如果自己的推斷沒錯的話——
所以她必須對這件事情做好確認,蘇雲熙心中微一沉吟,忽然仰起臉衝着含梅道:“去,傳太醫過來。對了,一定要請李偉之李太醫來!”
“嗯嗯,是不是主子您的腳疼了啊?真是的,剛纔硬是忍着不說,這會一定是忍不住了吧。”含梅急急的點頭應着,騰的一下直起腰來,邊說便朝門口跑去,口氣中滿是心疼的衝着抱荷吩咐道:“快,進屋陪着主子去!主子的腳扭到了,我這就到太醫院去。
“含梅姐姐肯定是害怕呢,還說拿了我的符咒,便什麼都不怕了呢。”看着含梅急急的扯了小平子作陪,知道她一定是因爲害怕獨自在中元節裡行走才找人陪同,從外面走進屋的抱荷不由嗤笑一聲。剛轉回身,卻見聽說“扭傷了腳”的主子正直直的站在自己對面,不由唬了一跳:“主子,您怎麼不坐着?腳扭了的話可是不能大意的。”
神情莊嚴,擡起腳步,蘇雲熙緩道:“走,隨我到戲鴛樓去一趟,有隻耳墜不見了。”
“主子,您的腳不是——”抱荷皺巴着小臉,驚呼聲因爲蘇雲熙的快步而噎在了嗓子眼裡,嘴邊的話也只得改了,喃喃道:“就算您現在腳不疼了,天色可也已經晚了呢。”
“可是那隻耳墜非常重要,我今天一定要去。”蘇雲熙堅定的望着蘊蘭,說話間,人已經到了門口。
“主子,您倒是等等奴婢啊。”看到蘇雲熙的舉動,抱荷心中一愣,急忙跟了上去。只是心中卻在奇怪,爲什麼主子要到蓮妃娘娘的住處附近去找那隻丟了的耳墜?今天不是就出去了一趟清涼殿嗎?似乎沒有路過蓮妃娘娘的戲鴛樓吧?還有這才扭傷了的腳,難不成現在也不疼了嗎?
望望前面匆匆前行的蘇雲熙,抱荷奇怪的眨巴着眼睛一臉不解的申請,無奈下只得加快了腳步,緊緊跟上蘇雲熙。
——
中元節一大早,行宮中的所有人幾乎已經全都在波瀾亭上集合站好,齊齊的等待着今天最重頭的祭祀大典。
波瀾亭上早已按照要求設立好三壇,首先由德高望重的元弘法師主持繞壇、誦經、灑淨儀式,然後元弘法師便帶領六名僧人組成的行法小組,在一片嗩吶合奏聲中,緩步登場。
首先,元弘大師帶領衆人面向佛壇唸誦《大悲咒》、《十小咒》、《心經》等,再念用好紙寫好的文疏,祈求佛菩薩慈悲下界指導;其次,行“引魂”儀式,讀誦用黃紙寫好的疏文,招引鬼魂入壇,讀誦疏文後,唸誦《心經》、《往生咒》、《三真言》;
最後,才見元弘法師在法壇的榜文上點上硃筆,表示開壇儀式已經完畢。
開壇之後的儀程是拜懺,元弘大師帶領着行宮中的衆人依照順序分別進行拜懺、上供、齋僧。然後,衆人便逐一下跪,隨元弘法師一起念祝詞,祝願一切冤靈同得超度;祝詞完畢,衆人起立,聽元弘法師唸誦佛名,隨磬聲行跪拜禮,跪拜完畢之後便各自依着身份順序站好。
再來是施放煙火,煙火結束後,將已由寺廟開光的河燈等物贈送給各宮宮妃,看着一盞盞河燈隨着水流緩緩飄走,取冤魂乘船遠去,得到超度之意。
所有的儀式完畢之後,二品以上的宮妃是有資格到法壇後的小桌上取酒祭灑的。而蘇雲熙和一些低品階的宮妃則被寧瑩然安排了配合着元弘法師行酒祭祀的工作。
而蘇雲熙要做的,便是好好利用寧瑩然爲自己安排好的身份,將那包毒藥在衛芙兒過來祭祀之前撒入她的酒中,好讓衛芙兒在祭灑的時候將毒酒喝下。
和其他宮妃一起,規規矩矩的站在元弘法師的身後,蘇雲熙緊緊握住那個小包,任掌心沁出絲絲溼熱。
看着位份高過衛芙兒的寧瑩然祭灑完畢,轉身而去,蘇雲熙定了定了神,利用和寧瑩然錯身而過的一瞬間,趁機將掌心中已經張開口的藥粉泄入了手上捧着的酒水之中。
看見了蘇雲熙的動作,寧瑩然微微一笑,並不說話,反而側身而立,正好擋住了蘇雲熙所有的動作。
等着衛芙兒走了過來,蘇雲熙便恭敬的獻上酒來,爲衛芙兒將杯子中倒滿。然後退回自己的位置,悄悄將酒換下,拿了一罈心酒重新捧着站好,低眉垂眼。只見衛芙兒端起酒杯來到了元弘法師面前,面色如常,向天拜了一拜,默默禱告了幾句,然後便將酒一飲而盡。
——
祭祀完成之後,循照舊例,龍宣浩會在皇后曲飛嫣的鳳儀閣歇息,所以當晚,蘇雲熙舒舒服服的睡了個好覺。第二日一大清早,蘇雲熙便打起精神,帶着含梅奔往清涼殿。
她要證實自己心中的想法。
“蘇妹妹來了啊?”寧瑩然似是早已起來,妝容得當,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
“雲熙給賢妃姐姐請安了。”蘇雲熙規矩的行禮問安。
“不是早說了嘛,咱們單獨相處之時不必如此多禮的。”寧瑩然熱情的上前拉過蘇雲熙的手,滿臉的親暱。
“嗯。”面對寧瑩然的示好,知道自己已經過關,蘇雲熙並不多言,只是盈盈的笑着。
隨着寧瑩然來到涼榻上,蘇雲熙問道:“看着姐姐今日臉色真好,想必昨日一定睡的安穩。”
“可不是嘛,妹妹昨日之舉實在讓本宮舒懷,自然睡了個好覺。”寧瑩然望着蘇雲熙一臉的關懷,笑道。
“這可太好了呢,”蘇雲熙旋開脣角,一雙黑寶石似的眼睛晶亮無比,繼續說道:“昨日的事情,雲熙小心翼翼的,總算是幸不辱命了。”
“真是本宮的好妹妹啊。”寧瑩然吃然一笑,忽然柳眉微皺,淡淡道:“不過,本宮卻有一事想和妹妹說明,還望妹妹知曉實情後莫要生氣纔是。”
“姐姐儘管說來。”蘇雲熙大大方方道,等着從寧瑩然口中來證實自己當初的判斷。
“蘇妹妹昨日的所爲,本宮都看在眼中,對於妹妹的誠意,本宮實在是欣慰。”寧瑩然緊緊盯住蘇雲熙,觀察着她的所有表情變化:“不過,人心是這宮裡最讓人放不下心的東西,本宮也不過俗人而已,所以自然也不例外。”
“姐姐說什麼呢?雲熙不明白。”聽了寧瑩然的話,蘇雲熙知道這次的事情怕是讓自己猜對了個大半。心中雖然高興,臉上卻不敢露出分毫,仍是做出一副想不明白的神情。
“好妹妹!本宮曾經數次被騙,所以自那以後的一切行事一直都是小心翼翼,這次對妹妹也看似有些多心了呢。”面對蘇雲熙的問題,寧瑩然露出一臉無奈的神色,道:“其實,那只是一種普通至極的藥粉而已,並不是什麼無嗅無味的毒藥。本宮之所以會安排昨日之事,只是爲了試探妹妹是否發自真心與本宮合作。純粹無奈之舉,還望妹妹見諒。”
“呃?”她應該還是沒有和自己說出全部實情吧?蘇雲熙心中低低哼了一聲。雖然早就猜出寧瑩然是在試探自己,但是在當聽到寧瑩然親口說出來的時候,蘇雲熙仍是作出一副驚異無比的神色。
“嗯。”寧瑩然重重點頭,小心的問道:“妹妹不會怪本宮太過小心吧?”
“呃?”蘇雲熙淡淡一聲,繼續道:“怎麼會?謹慎是應該的,姐姐想得周到呢。畢竟,賢妃姐姐對雲熙有再造之恩,雲熙實在是感激不盡呢。”
“難得蘇妹妹如此明白事理,本宮實在是高興。經過了此事,相信咱們姐妹都已無嫌隙。什麼恩情不恩情的,妹妹今後就不要再提了,”寧瑩然興奮地捏着蘇雲熙的手,輕輕拍了一拍,盯着她的眼睛半是認真半說笑一般回道:“之後倘若遇到了什麼辦不成的難事,就盼妹妹看在本宮厚着着臉面來向妹妹討擾的時候不要推辭也就是了。”
如此的漫不經心,實則送了好大一個緊箍咒給她。日後指不定要用什麼難事讓她來還這個人情呢,好一個擅長綿裡針的賢妃娘娘!
也罷,世上本就沒有不需回報的事情,不是嗎?蘇雲熙一副乖巧伶俐的模樣,輕輕笑着點頭回道:“那以後咱們姐妹就相互照應,彼此幫襯,相信必能事事逢凶化吉。”
——
“主子,昨日您怎麼那麼大的膽子,當時奴婢都爲您捏了一把的冷汗呢。如果真的出了事情,主子您的嫌疑不是最大嗎?”剛出清涼殿,含梅便急急的跟上蘇雲熙,問道。
蘇雲熙淡淡一笑,回道:“你以爲前晚我到蓮妃娘娘的聽濤閣的門口,真的只是爲了找那隻不見了的耳墜嗎?”
對上蘇雲熙的笑而不答,含梅不解道:“奴婢知道,如果只是找耳墜的話,主子您前晚到了聽濤閣後也不會故意那麼大的動靜驚動了蓮妃娘娘出來了。”想起抱荷告訴自己說,前晚主子帶着她到了聽濤閣後,故意讓她喧嚷不休,直鬧的蓮妃娘娘也從聽濤閣中出來的事情。含梅也覺得奇怪,這樣的行爲實在不像自己的主子,但是直想得腦袋都痛起來了,也實在想不明白其中原委,只得吶吶的仰臉繼續說道:“可是,奴婢就是想不明白前晚找蓮妃娘娘和昨日祭祀的事情會有什麼關聯。”
睨了含梅一眼,見左右反正無人,蘇雲熙才似笑非笑的望着含梅低聲說道:“最近和賢妃娘娘走得近了,你沒有覺得,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甜香很是熟悉嗎?”
“呃?”含梅皺起眉頭,一副凝神回想的樣子,半晌之後才道:“好像是淡淡的有股好聞的味道。”
想起那日自己將寧瑩然脂粉盒中挖出的一撮脂粉給太醫李偉之查驗後,他的答覆來,蘇雲熙莞爾一笑,輕道:“那是一種罕見的‘白曇嬌’,是北方特有的一種名貴香粉。第一次在賢妃娘娘的身上聞到的時候,我就覺得似乎曾經在什麼地方聞到過。
確然,昨晚蓮妃娘娘的門口,我終於得到了證實。最早聞到那香氣,應該就是在司徒姐姐落水的時候。當時,蓮妃娘娘的身上就是那種淡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