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以前,崆峒山上廣成殿殿前有山門和鐘樓,南面有昇仙石、道士塔,靠山根的地方有十多座艄公碑,東側有戲房8間,山下東南方有道士井一口,井旁臥一石龜。
抗戰期間,國軍的一支部隊在這一帶駐紮時,爲了修防禦工事,就把山上的建築全部扒掉,僅存幾間破房子。
抗戰後,廣成廟雖然曾經一度重建,但並沒有恢復舊貌,僅僅只是將那幾間房修繕了一下。
“這廣成廟的香火其實一直都挺好的,周圍十里八鄉的人都會來這邊燒香祈福……”
程亮的運氣還算不錯,他今天問路的那位老大爺正巧就是廣成廟最後一任廟祝的兒子……林家棟。
林家在廣成廟當廟祝也算是世代相傳,按照林家棟的說法,這廣成廟也是子孫廟,他們家代代都是道士。土改的時候,他爺爺分了家,留他父親在廟裡繼承,而他大伯則下山務農。
雖然曾經的政治運動,讓他父親也吃了不少苦,但總算當地民風淳樸,而且廣成廟的香火一直都沒斷絕,他們家也算是守住了祖業。
“說到底都是我的錯啊!”提及往事,林家棟就不由得自怨自艾起來。
在一旁燒火的林大娘聽到他這話,“哼”了一聲嗆聲道:“是我的錯,總行了吧!我沒給你生個兒子……可當初我就說了,你那侄兒是個白眼狼,你不信……現在廟沒了,你怨誰去……”
林家棟聽到老婆的話,忿忿地瞪了她一眼,也不再說話,一口口地喝起了悶酒。
林家棟夫婦沒有後代,而他大伯倒是人丁興旺,生了四個兒子,八個孫子還有好幾個孫女。
前些年,他堂兄的一個兒子林吉出外打工,沒幾年衣錦還鄉了。據說是在外做生意發了財要回村投資。
林吉特意到山上登門拜訪,對林家棟提出了一個重建廣成廟的大計劃。
林家棟畢竟從小就生活在山上,與世隔絕的生活讓他對世道人心險惡毫無警惕。
林吉當時對他說了這個計劃之後,他毫無防備地就簽訂了合同,把廟產全部交給林吉負責投資,而自己則下山搬到了林吉家閒置的這個舊院子裡安身。
按照林吉的承諾,等大廟建成之後,他依然可以回到廟裡繼續當廟祝,而新廟的香火錢和門票收入等等,除了償還投資人的貸款之外,只要分給村裡20%就可以了……
事實上,這些承諾都是騙人的,而那份合同根本就是換房產的協議。林吉用這個舊院子換了他名下的廟產,然後又把廟產賣給了一個省城來的大老闆,山上的建築工程也根本不是什麼重建廣成廟,而是建造一座私家山莊別墅。
聽着林家棟的敘述,程亮彷彿聽到了另一個版本的“嶽廟詐騙案”。雖然對林家棟的遭遇很同情,但程亮也並沒有打算插手……老頭去政府去法院都告過,但也無濟於事。
他這個外鄉人,又能幫老漢做些什麼呢!
聊了一會兒之後,林大娘將程亮安置在了廂房休息,明天老漢答應領着程亮上山的。
第二天一早,程亮在林家棟的帶領下上了崆峒山。
走到山腳下,程亮看到了一塊石碑,細細一看,這塊碑竟然是明朝正德元年汝河知州彭綱所立。
“……州西六十里,上有丹霞院,即廣成子修道之處,今有墓存。山下有洞,舊時傳洞中白犬往往外遊,故號小塚爲玉狗峰。上有廣成廟及崆峒觀,下鸛山有廣成城,有記,見詩文類……”
碑後還有一首詩記:
欲覓崆峒山,應將具茨鄰。
洞中仙犬暮,山外野雲春。
瑤草知幾路,青苔蝕舊珉。
千載昏默境,斯道即爲真。
走過這塊石碑所在,就見一道蜿蜒向上的石徑掩映在青松翠柏之中,拾階而上走了一段路之後,隱隱地有泉水淙淙之聲入耳。
程亮駐足四下裡看了看,這山雖然不高,但來到山上和山下相比儼然是兩個世界。
山下的村子裡既有高大嶄新的樓房庭院,也有低矮破舊的農家小院,道路也同樣如此,有硬化的主幹道也有泥濘的鄉村土路。
世間貧富差距由此可見一斑,而在這山上,卻完全是一種自然和諧的氛圍,空氣之中也只有淡淡的草木清香,而沒有那種灰土伴着車輛尾氣的嗆人味道。
“還是這山上舒服啊……我真就是腦子被驢踢了……”和程亮相伴而行的林家棟也是不是地嘮叨着,翻來覆去還是那幾句話。
林家棟雖然也算是修道之人,但從本質上來說,就是個目光短淺的老農。他之所以會上當受騙,亦是源於內心中的一個貪字。
最初聽到他說的那些話,程亮多少還有些同情,但時間長了,聽着他的抱怨,心裡就會有一種“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嗟嘆。
程亮也沒接口,徑直緩步登山,沒過多久,他和林家棟就一起來到了山頂。
一座也不知道何時建立起來的石牌坊上書“丹霞”兩字,這倒是和山下的那塊石碑記載頗爲吻合的。
只是這石牌坊後面,赫然成了一個大工地。
來來往往的車輛和挖機在緊張忙碌地工作着……一座頗有些古典風格的山莊建築,已經初現輪廓了。
就在程亮按照東嶽大帝所述,找到那塊突起的岩石準備過去尋覓廣成幻境入口所在方位的時候,林家棟突然怒吼了一聲:“林吉!你個臭小子……”
程亮扭頭一看,只見幾個身穿西裝的人戴着安全帽從一條小路上繞了過來,林家棟就好像餓虎撲食一般衝過去揪住了一箇中年人的衣襟。
那中年人想必就是林吉了。
程亮見到這叔侄倆糾纏在一起,旁邊的人紛紛上去勸架,他嘆了口氣,並沒有打算去摻和,轉頭朝着那塊紅色巨巖走了過去。
這塊黑色巨巖位於東南角,程亮繞到岩石背後,爬上去之後赫然看到了兩個大大的猶如腳印一般的石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