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語自是知道眼前的小夥計的擔憂,便問道:“這位小哥,你可是大夫?”
小胡一愣,在腦袋上撓了撓,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不是,我上月纔跟着師父,什麼都還不會呢。”
蕭語又問道:“你之前的師兄可是大夫?”
小胡不知道她要說什麼,只能回答道:“也不是,之前的師兄也只是跟着師父學了些皮毛,還未出師,哪裡算得上大夫?”
蕭語點點頭,算是贊同他的話,又說道:“你不是大夫,你師兄也不是大夫,那你們可曾跟着你們師父給人瞧過病?”
“自然是瞧過的,雖說我們濟仁堂在城中的名聲不算響亮,但是城外那些村民可是十分信任我師父的,所以就連我也曾跟着師父下過鄉給人治病呢!”
“這麼說,你是師父治病的時候可是他一人?從診脈、開藥、到包紮敷藥都是他一人?”
“那倒不是,診脈治病開藥得師父來,但是包紮敷藥的,別說師兄,就是我也是可以的,鄉下人也大多懂得,有時他們自己也是行的。”小胡說着,突然明白了蕭語問話的用意,連忙想要解釋,“可是,這個,這個......”
這個情況不一樣嘛,可是哪裡不一樣呢?
“好了,你看,他年紀比你還小呢,你忍心看他這麼痛着,難受着?只是清洗上藥而已,你見過也會,我也知道一些,咱們一起不就可以了?”蕭語說着,直接就去掀少年的褲子。
這下衆人倒是驚呆了,這小娘子,也太......
未晴更是急得拉住蕭語的手,說道:“小姐,我們還是出去吧!”
蕭語這才反應過來,轉頭問一旁的小雨:“你哥哥可有其他地方傷到了?”
小雨咬着脣搖了搖頭。
蕭語便說道:“你們看,只是傷到腿上嘛,又不是其他地方,有何不便?”說着便將少年的褲管往上推,因那褲管已染上了大片血跡,蕭語乾脆拿剪刀給剪了,讓小胡拿藥過來,又讓未晴去燒熱水。
仔仔細細將傷口清洗了兩邊,幸好還沒有化膿,又上了一些李大夫特製的治傷藥,這才用紗布細細地包了傷口。
那傷藥說是李大夫自己用採來的草藥製作的,蕭語聞了聞,倒是有股奇異的香味,呈粉末狀,有點類似雲南白藥的感覺,只是不知藥效如何,倒是聽小胡一通誇讚,將其誇的天上少有地上無。
“可不是好呢,那城東的保和堂名氣那般大,不也買我們家的藥?”小胡得意地說道。旁邊幾個漢子倒是搖着頭笑,“你這混小子,李大夫可不是那愛吹牛的人,可別敗壞了他的名聲!”
”我沒胡說哩,師父的藥.....”小胡話還未說完,便有一人走了進來。
來人四十多歲模樣,模樣溫和,天庭飽滿,眼光炯炯有神,一身粗布青衫,發上帶着的竹編帽子正被他摘下順手掛在屋中的衣鉤上。
蕭語見到他便知這就是那李大夫了,連忙站起來施禮,“李大夫您好。”未晴也跟着施禮。
李大夫倒是一愣,看了蕭語她們一眼,便立刻看向牀上躺着的人。
一個合格的大夫,最在意的往往是病人。
那喚作趙三的漢子連忙向李大夫說明了情況,自然也說了蕭語替他清理傷口和包紮的事。
李大夫聽了也不問什麼,便拆開了包紮的紗布,仔細瞧了,這纔再次給少年包紮好,又探了探少年的額頭,翻了翻眼皮,最後又把了脈。
“大夫,如何?”蕭語問道,其實她也很擔心,前世學過一些簡單的防護措施,真正的實際操作卻是第一次,再說她又不是醫生,哪裡懂得了那麼多。
李大夫倒是笑了,說道:“倒是做的不錯,這小哥的命是保住了。”
蕭語等人皆嘆了口氣,小雨更是哭了起來。
“只不過,”李大夫又說道:“他的這條腿,能不能恢復就不得而知了。”
什麼?!衆人驚訝地看向李大夫。小雨呆呆地癱倒在地,被未晴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片刻的沉寂過後,小雨站起來衝向牀邊,卻因爲太着急而跌倒,她卻顧不得許多,手腳並用爬到少年的牀邊,將頭埋在少年胸前悶悶地哭起來,“哥哥,哥哥都是爲了我,要不是我肚子餓,要不是爲了我,哥哥就不會去果園偷摘別人的果子,就不會受傷,哥哥的性命若是沒了,就把我的性命給哥哥,哥哥的腿若是沒了,就把我的腿給哥哥......”
“傻小雨,”牀上的少年不知何時醒來,一邊用手撫摸着小女孩的頭,一邊聲音沙啞地說道:“這都是命,不必怨天尤人!”
那少年說着打量了周圍的衆人一番,說道:“多謝各位的救命之恩。”他都知道的,雖說他昏迷着,但是他也隱約感覺得到有人在救他。他本想一死了之的,可是妹妹這般小,若是沒有自己可怎麼辦?還有,那心中掛念之人可怎麼辦?
衆人看着這一幕,都感到揪心的痛。但又能如何?他們又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能幫到這裡實屬不易了。
“李大夫,”蕭語拿出一包銀子,說道:“請大夫暫時照顧好他們兄妹,也請大夫盡力救治。”
李大夫看了蕭語一眼,看她的穿着也知道是富貴人家的姑娘,便也不推脫,既然要盡力救治,自是要用些好藥的。李大夫接過銀子說道:“小姐請放心,此乃醫者本分。”
蕭語點點頭,再次施禮,“大夫若救治,無論治好與否,皆是本分。若是能盡心盡力,便是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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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治與盡力救治,差的不止是兩個字而已。這兩兄妹,一看便知是乞兒,就算治殘了、治死了,也不會有人過問。
李大夫深深地看了蕭語一眼,這小小女娃,說的話倒是有趣,卻也十分有道理。救治是醫者本分,盡力救治則是醫者仁心。李大夫眼中閃着一絲光亮,笑着說道:“好!好!我李維自當盡力,自當盡力啊!”
蕭語又拿出些碎銀給一旁的小胡,說道:“這位小哥,這病着的少年需要好好照顧,這小丫頭也年幼,這幾日就勞煩你照顧了,有需要的採買添置的,你且爲他們買來,若是不夠的,我過幾日再送來。”
小胡愣愣地看了李維一眼,見他點頭,才接過錢袋,如小雞啄米一般點着頭說道:“夠的,夠的!”
牀上的少年已經閉上的眼復又睜開,目光灼灼,什麼話也沒有說。
小雨這才反應過來,走到蕭語面前跪下磕頭。蕭語牽她起來,也只能滿懷惆悵地離開。那少年說這是命,那麼自己,如何能改得了這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