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再次走到盛開着梨花的園子裡,這幾日他日日來,坐於梨樹之下與那少年對弈,倒是成了習慣了。只是今日卻不見那少年的身影,看着梨花獨自飄落着,不由得嘆了一聲:“可惜啊!”
可惜這麼個天資聰穎的少年竟身有殘疾,被迫困於這一方小院中,隔絕了外頭的寬廣天地,只得在此自生自滅。
“殿下何故嘆息?可惜的又是什麼?”伊銘揚問道。
太子自顧自地搖了搖頭,說道:“可惜明日便要前往邊關,今日卻無人陪我對弈了。”
“殿下原來是瞧上那蘇家少爺了?他如今可是喜事將近,自然沒有時間來與殿下下棋了。而且他這幾日幾乎每一局都輸給殿下,大概也覺得無趣了吧!”
太子愣了愣,總覺得這句話似乎有些怪,什麼叫瞧上人家了,這個伊銘揚還真是不會說話。但未多想,便說道:“這你可說錯了,雖然看上去是我贏了,但是那少年其實也贏了,又或者說,其實我們都輸了。”
“殿下何時參了禪法,竟和我說起佛經來了?”伊銘揚打趣道。
太子斜了他一眼,說道:“我擅於顧及全局,從大體佈局,運籌帷幄,他卻能亂我步伐,逼得我斬斷左膀右臂。我欲與他竭盡周旋,他卻長刀直入,甚至以玉石俱焚的方式逼得我無處可逃,若非我時常與老師對弈,學得些老師的技巧與經驗,恐怕會因爲他的出其不意而自亂了陣腳,那麼最終結果也只能是敗了!”
伊銘揚一臉不耐煩地搖頭,說道:“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我就認這個理!”
太子忍不住笑了一聲,說道:“虧得你還是個飽讀聖賢書之人,怎得如此不懂得其中的精妙之處!”
“殿下,您知道的,我是個粗人,自然不懂這個,倒是那蘇家少爺與殿下一樣聽了蘇老太爺的教誨,必定是懂的。”伊銘揚說道。
“那個少年竟是蘇家少爺,還得了老太爺的教誨?”太子問道,蘇錦重的兒子在京城的時候他也見過一次,不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麼?
伊銘揚點點頭,說道:“這幾日我也將蘇家打探清楚了,那少年是蘇大人唯一的嫡子,是蘇老太爺唯一的嫡孫,但是由於身患殘疾,所以很不受蘇大人待見。但是蘇老太爺在世時對他尤爲疼愛,曾一度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這我似乎有些印象,那時老師身旁總跟着兩個童兒,長相尤爲相似。”
“據我所知,那時的兩個童兒應該是這位蘇少爺和蘇老太爺的幼子蘇錦城。而且,這蘇少爺的母親,可正是當年的吏部尚書餘大人的女兒。”
“原來是餘琥的女兒,當年王駿遭人彈劾私自挪用了修築河堤的費用而被父皇下獄,作爲姻親,餘琥一家也受到牽連被貶值元洲管轄邊界的一個小縣城,倒是可惜了人才。”太子嘆道,一時陷入了沉思。
“正因如此,那餘氏的孃家失了勢,加之身子一向羸弱,母子倆便被打發到了這別院之中,說是清靜之地便於修養身子,其實還不是那蘇錦重自己的意思!”伊銘揚說着語氣中也帶上不滿。
“那你爲何說是喜事將近?”太子問道。
“聽說,那小少爺爲了給母親沖喜,便要將從小便訂了親的姑娘娶進門來,殿下可猜得到是哪家的姑娘?”
太子沉吟片刻,便說道:“可是許勵行的女兒?當日許勵行進京趕考,蒙老師教導,老師見他有幾分才能,便向你父親伊太師引薦了他,他爲了報答老師,同時也爲了攀上蘇家這顆大樹與老師聯姻倒是很正常,而且他與老師也算得上衛州同鄉,關係自然也更加親近了些。當然若不是老師的孫兒身患殘疾,他許家自然是高攀不上的。”
“殿下厲害啊!這都猜得到。”
“只要用心,誰都可以想得到。只是可惜,老師過世後,蘇家一日不如一日,那孩子又不受寵,以許勵行的爲人,定然是要想法子退了這門親事的,只是爲何……”
“殿下可真瞭解許勵行!聽說嫁過來的不是他的親女兒,倒是個收養的義女,說是他的世侄女。我看他就是瞧着蘇家落魄了,捨不得自己的女兒受苦!”伊銘揚義憤填膺地說道。
“這也是人之常情。”太子說道:“那蘇錦重這般好面子之人也沒有異議?那孩子的母親餘氏也不反對?”
伊銘揚搖了搖頭說道:“蘇錦重倒是不在意這個兒子,那餘氏似乎是因爲自己兒子同意了,所以便也應了。”
“哦?那孩子自己知道,還同意了?”太子疑惑地問道,那少年可不像那般任人搓扁搓圓的人啊。
“您猜他聽了下人稟告之後怎麼說?”伊銘揚這回倒是沒讓太子猜,當然太子也猜不出來。
他說:“這樣,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