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太后的宮殿很大也很華麗,但是蕭語卻感到殿內瀰漫着一股蒼涼的氣氛,就像一個遲暮的老人毫無期待地看着這個世界。
蕭太后獨自坐在銅鏡前,手執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自己的長髮,她的頭髮已經不如年輕人那般烏黑髮亮,其中夾雜着絲絲銀髮。她穿着寬鬆的罩衫,頭上華貴的髮飾也已經取下來了,此時看上去她也不過是一個平凡的婦人而已。
“我們是蕭家的人。”蕭語說道。
“呵,蕭家的人。”蕭太后冷笑一聲說道:“自從他死後,蕭家哪裡還有一個有骨氣的人,你們竟然也敢來趟這趟渾水?”
蕭語想想便能知道她所說的“他”便是那位已逝的蕭家老太爺蕭遠,她也能猜想到當年一位意氣風發的年輕將軍和一位風華絕代的亡國公主怎能沒有一段故事,只是可惜最後一道宮門隔絕了所有的可能。
“蕭家自然還有有膽量的人。”蕭語說道:“只是晚輩不知該喚她一句姑奶奶還是……祖母呢?”
蕭太后微微愣了愣,銅鏡中的她臉上閃過一絲笑意,對鏡梳妝的手放了下來,精緻的木梳放在臺上,輕輕的碰撞聲卻格外地清晰。
蕭語三人看着蕭太后轉過身來,如他們所想,即使蕭太后已經年輕不再,但是依舊風韻猶存,不得不說,她的確是個會讓人狠狠驚豔一把的美人。
“你既然說出了這樣的話,就該知道哀家一向都不喜歡蕭家的人。”蕭太后看着蕭語冷冷地說道,語氣中帶着一種特別的孤傲冷清。
蕭語也不怕她,反而帶着笑意說道:“您不是不喜歡蕭家的人,只是不喜歡不是你的後代的那些……我的那位二叔蕭璉似乎有些不好了……”
蕭語拿出一塊結着赤色纓絡的玉佩,正是蕭璉隨身佩戴之物。
蕭太后聽蕭語說起蕭璉,便已經有些抑制不住緊張,但是卻還是強壓住自己的情緒,低聲問道:“璉兒怎麼了?”
“太后可能近來無心關注他。所以他如今身中劇毒,不出一日便會死亡。”蕭語回答道。
蕭程告訴她,蕭家兒子蕭璉是蕭太后在入宮之前與蕭老太爺生下的兒子。那時她便想好了這個辦法,讓追風去找蕭璉。剛好得知蘇慕白也要從蕭璉身上下手,便讓追風給她拿來了蕭璉的隨聲玉佩。此時看蕭太后的反應,蕭語便知道此計可行。
“你胡說!”蕭太后站了起來,快步走到蕭語面前厲聲說道:“你究竟是何人,你們又想要做什麼?哀家告訴你,若是璉兒有什麼事,哀家定要蕭家一起陪葬!”
“我姓蕭,我和太后您一樣。”是蕭家又不是蕭家的人。
“您不用着急,自然能有人救治他。”蕭語說道:“只是看太后您願不願意配合。”
“你是在威脅哀家?”蕭太后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如火的紅脣看得人覺得有些刺眼。
“我威脅你又如何?”蕭語知道像蕭太后這樣的人軟硬不吃。便不想跟她多費口舌,“你自己想想,兒子重要,還是你一時的報復重要?你如今不想管皇位之事,反正不管誰登基都與你沒有半分關係。你要看誰的笑話我不管。你先把你該做的事情做了,自有人會去救你的兒子!”
兒子?王琇和李二對視一眼,這才明白爲何蕭太后會對蕭家二爺那麼在意,二人都知道蕭太后的過往,想來便知道這又是一樁辛秘,對於王位之爭來說,這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罷了。
“哀家憑什麼相信你?”蕭太后問道。
“太子身邊有一位神醫。太后打聽打聽便知未遇先生的名頭,但是現在他也和太子一起被圍困在宮中,若是太后您現在交出遺詔,並且冊封太子爲新君,不管我是否騙你,都無關緊要了。”
“你怎麼知道遺詔在哀家手裡?”蕭太后問道。
蕭語擡頭看向她。說道:“直覺。”
蕭語曾經聽蘇慕白說過皇宮中的事,尤其是後/宮的事,她更是當做故事詳詳細細地聽了。原來宮中有兩位太后,一位是原來先帝的貴妃,後來皇帝登基後她便成了太后。但是蕭太后雖然無所出,但是因爲身份特殊,便在後/宮之中佔了一席地位。
但是奇怪的是,這位皇帝一直非常尊重蕭太后。甚至比對自己的親生母親還要尊敬,據說他在蕭太后身邊養過一陣子,甚至於他能讓先帝看好最後登上皇位都與蕭太后脫不開關係。在太后過世後,皇帝更是把蕭太后當作親生母親一般,容不得任何人對她不敬。
所以,蕭語覺得,皇帝的遺詔在蕭太后手裡很有可能。
“那個孩子,在臨死前竟然還這樣相信哀家,要知道哀家可是前朝餘孽,他是一代帝王,竟然就因爲幼時哀家餵了他幾口粥就對哀家感恩戴德,甚至把擁立新君這樣的大事都交給哀家。呵呵,真是個傻孩子啊。”
“也許您的幾口粥正是雪中送炭呢?”蕭語說道。
蕭太后沒有再說話,看着窗外的盈盈月光,她想起了那年的寒冬。
那一年她剛剛入宮,她放棄了族人復國的計劃,跟着蕭遠來到了長安,只因爲他說他會娶她。那一年她爲他生下了一個兒子,但是卻被先帝召進了皇宮。
先帝說,他不能讓一個擁有重兵的將軍和一位前朝餘孽在一起,這樣會威脅到他剛剛打下來的江山。他對她說,要麼她進宮,從此和蕭家再無瓜葛,要麼她與蕭遠乃至整個蕭家一起死。
她不怕死,她甚至願意和蕭遠一起死。但是她還在襁褓中的兒子,她想要保住他。於是她進了宮,當了至高無上的皇后。可先帝竟然爲了讓她徹底死心,將她賜名蕭殊,爲蕭遠之妹。其心之毒,讓她痛恨不已。
她在宮中一直都沒有接觸過任何人,只有那一次,她想念兒子便踏雪而出。在宮殿外徘徊,於是遇見那時候才十一歲的六皇子,也就是剛剛駕崩的皇帝。
他的母妃爲了讓他得到先帝的賞識,便故意不讓他吃飯。讓他餓着肚子讀書,就算他餓得快暈厥了,也會讓人先請太醫讓先帝知道纔給他餵食。
她就是那時候餵了他幾口粥,囑咐他要按時吃飯.,他便一直感恩在心。
“天快亮了吧?”蕭太后說道:“我隨你們去前殿,但是你,”蕭太后指着蕭語說道:“你要在哀家身邊,直到璉兒安然無恙。”
“不行!”李二和王琇的聲音同時響起,並同時向前一步將蕭語護在身後。
蕭語推開他們,對蕭太后說道:“我同意你的要求。”
“放心。我沒事的。”蕭語對王琇和李二說完,便走到了蕭太后身邊,向前引路道:“太后還是趕緊去前殿吧,時間可不多了。”
“媚蘭,擺架!”太后低聲說道:“讓前面的人別擋着。意圖阻擋哀家者,殺無赦。”
“是。”立即便有一名女子從暗處走來,扶着蕭太后走出了宮殿,蕭語向王琇和李二示意了一眼,便連忙跟上。
“前殿情況怎麼樣?”蕭太后坐在歩攆上問道。
“回太后娘娘的話,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安然無恙,雖然兩方皆有死傷。但目前還在僵持,二皇子殿下人多且都驍勇,太子殿下倒也並沒有落於下風,只是……”
“他還是沒有下令?”蕭太后問道。
蕭語聽了蕭太后的話,突然明白她爲何遲遲不出面了。
太子確實有治國之才,但是卻太心善。做大事者不拘小節,可從邊關的時候就可以看出來,太子是一個容易心慈手軟的人,這樣的脾性在面對敵人時絕對是一個致命點,尤其是當這個敵人還是與他有着血緣關係的親兄弟。
蕭太后是在逼他。這也許是皇帝臨終前跟她商量好的,要用鮮血和人命來讓太子明白,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果然是視人命如草芥!蕭語心想道。雖然爲了讓太子親手解決掉二皇子這樣的做法無可厚非,但是那些矇在鼓裡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鮮血只是爲了染紅新君皇位的人,實在是有些可憐。
這麼想着,蕭語開始有些擔心自己的小命了。
大殿之中,兩方人馬正在激戰之中,太子隔着混亂的人羣看向那邊身穿鎧甲的二皇子。
他一臉的張狂,手中握着長劍,自信滿滿地看着太子這邊的人。似乎下一刻他手中的長劍便會刺進太子的心臟。
太子的身後,蘇慕白麪色淡然地坐着,他如今已經向太子展示出了一部分勢力,正式成爲了太子的幕僚。他的身邊有暗衛保護着,任何人都無法靠近。
“殿下,下令吧!”蘇慕白淡淡地說道。
太子深吸了一口氣,面露猶豫,低聲說道:“父皇在世時,曾說過要兄友弟恭,父皇子嗣少,我的兄弟不多……”他自然不會放過二皇子,但是他也明白今日若是給二皇子安上篡位的罪名,那他府中所有人包括他上個月剛剛滿週歲的幼子都無法逃脫這一次的災難。
“如果聖上是如此希望的,今日的這一幕就不會發生了。”蘇慕白說道:“你今日殺了他,是因爲他篡位,天下人在看着,你有合理的理由。若是過了今天,不管你日後以何罪名殺他,都是殘害手足。”
“殿下,沒有僥倖,你和二皇子之間,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向來王位之爭都很慘烈,您難道還不明白嗎?”
太子再一次看向二皇子,微微垂下眼眸,待他再次擡頭看過去的時候,他的眼神已經變得如刀劍一般犀利。
“衆將士聽令,二皇子趙旭,意圖弒兄篡位,”太子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大聲說道:“誅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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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電腦出了問題,一直沒有辦法寫文,也不能上傳新的章節,見諒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