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六）
此時此刻，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狀況有些不對！沈凌波少見的步步緊逼，而白海棠則被逼問的啞口無言！
所以一時間，場面的情勢有些詭異的尷尬！但仔細想想沈凌波問的也沒錯，畢竟，白海棠的手心上都被勒出血痕來了，要說是繡線勒的，實在是有些勉強！
而此時，聽到沈凌波叫自己，在角落中一直都沒說話的翠柳連忙慌張的上前，接着什麼也沒說的便‘噗通’一聲跪下了
“王妃饒命，王妃饒命，是奴婢沒有照顧好主子，都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不好，請王妃饒命……”
不管三七二十一，翠柳一上來便直接道歉求饒恕，大有坦白從寬的精神。可惜沈凌波把她叫出來，可不是要聽這個的！所以，這邊沒等翠柳把話說完，沈凌波便直接斂眸看了她一眼，然後用着在場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說道
“翠柳，本王妃知道你，向來是個聽話老實的，所以今天這事兒本王妃也不難爲你，不過，本王妃就是想問問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主子的手是怎麼弄的？”
沈凌波一字一句的說着，而聞言，一直磕着頭的翠柳不由得一愣，隨即擡頭先是看了眼眼前的沈凌波，然後便小心的偷瞄了眼白海棠……接着眼底不由得劃過一抹糾結
畢竟，剛剛場上的情形，她在角落裡也是看得清楚，因此就算不知道這裡面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可多少也能預感到這事兒非比尋常！並且，更重要的是……
因此，一瞬間翠柳猶豫了。而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沈凌波不由得眯了下眼睛
“翠柳，你可要實話實說……本王妃的意思，你應該明白吧~！”
這句話，沈凌波說的輕緩。可聞言，跪在地上暗自猶豫的翠柳卻是猛的渾身一顫。接着，直到片刻之後，伏在地上的手不禁微微扣了下……
“回，回王妃的話……奴，奴婢……奴婢真的，真的不知道主子的手是怎麼弄的……奴，奴婢沒有說謊，奴婢真的是不知道……”
顫抖的開口，話落，翠柳不禁嚶嚶的哭了起來
“嗚嗚……王妃，奴婢說的都是實話……嗚嗚……真的都是實話，奴婢真的不知道啊……請王妃開恩……”
原來，在翠柳的想法裡，單純的誤以爲沈凌波把她叫出來，是在有意無意的責備她沒有盡好自己做丫鬟的責任，自家的主子手弄成那樣，卻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確實有些說不過去!所以才害怕的連聲解釋。可聽到這話，沈凌波卻是微微動了下眉，然後繼續問道
“嗯，這麼說翠柳你根本不知道你家主子的手是怎麼弄的……那是不是說，在你晚上最後離開你家主子的時候，她的手都還是好好的？”
“嗚嗚……是，是的……”
“那你最後離開你主子，是什麼時候？”
“是……嗚嗚……是今天晚上奴婢服侍主子用過晚飯，並做好沐浴準備之後……大概是戌時初的時候吧……”
邊抹着眼淚，翠柳邊回想着說着。而話落之後，趕忙又猛的擡起頭
“可是王妃，當時奴婢可以肯定，主子的手沒有事兒啊！奴婢真的不知道……嗚嗚……奴婢真的不知道啊!王妃您要相信奴婢，奴婢說的都是實話……”
“那如果要是這樣的話，翠柳……那剛剛你主子說的什麼自己刺繡的時候被線勒到的，其實就是假話對不對？！”
“呃……這個……”
“好了，本王妃已經清楚了，下去吧！”
沈凌波一句話瞬間讓翠柳說不出話來。而之後，沈凌波也不想聽她說什麼，便直接一擺手，接着便有人直接將翠柳帶了下去
……
翠柳的上場，離開，短暫的連一盞茶的功夫都不到！可事情的發展，卻是讓在場的衆人更迷糊了！因爲，如果翠柳走的時候，白海棠的手上沒有傷，那麼現在她手上的傷又是哪裡來的？！
因此，在轉眼的瞬間，在場有些個心思剔透的人便意識到了什麼。而此時，看着翠柳被帶下去，沈凌波隨即眸光一轉的看向旁邊始終不語的白海棠
“海棠姑娘，看來被繡線勒到手的這個藉口不行呢~！所以，現在請海棠姑娘可以告訴本王妃，你這手心究竟是怎麼弄得了吧~！”
“妾不懂王妃的意思！”
白海棠終於打破了沉默。隨即擡頭看向沈凌波
“王妃今天晚上把大夥兒都叫出來，不是要查小蓮的事兒嗎？怎麼忽然就關心起妾來了？！甚至還把翠柳叫出來，好像是妾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樣……當然了，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而妾只是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妾室，所以王妃自然有權利這樣做。只是妾總要知道個緣由吧，可妾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兒啊~！所以，還請王妃明示！”
白海棠終於反擊了！說出義正言辭的話，更是條理分明，同時既沒有正面回答沈凌波的話，反而抓住了沈凌波身爲睿王妃的身份，進而語帶諷刺的說沈凌波以正室身份壓人！
不得不說，白海棠這番話說的倒也是厲害。可聞言，沈凌波卻是冷冷一笑
“明示？明示什麼？剛剛海棠姑娘不是都說了嗎？本王妃是這個睿王府的女主人，而海棠姑娘你不過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妾室，那麼你覺得本王妃有什麼必要向你這個上不得檯面的妾室明示？！”
說着，沈凌波不禁又是上前一步，然後來到白海棠的面前
“再說了，現在本王妃就是在查小蓮的事兒，所以纔會問海棠姑娘你，你的手究竟是怎麼弄的？現在可以明白的告訴本王妃嗎？”
在這個等級分明的古代，身份的高低貴賤代表的一切！所以，雖然白海棠剛剛的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但在沈凌波的霸氣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沈凌波步步緊逼，白海棠再想轉移話題已然不可能。一時間，偌大的院子裡再次安靜下來。而此時，看着白海棠不說話了，沈凌波不由得勾了下脣
“怎麼？不說話了嗎？那既然海棠姑娘不說的話，就讓本王妃替你說好了~！”
微微一笑，隨後沈凌波擡手輕輕的一揮。接着便只見不知何時已然搜查完王府的總管廖嵩快步走了過來，然後當着衆人的面，遞給沈凌波一根麻繩
那麻繩不是很粗，但看樣子很結實！見此情形，在場的衆人不由得一愣，而沈凌波卻是徑自拿過麻繩，然後直接扔到了白海棠的面前
“白海棠，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偌大的睿王府後院兒站滿了人！火把通明，但此時此刻，卻是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看着眼前的沈凌波和白海棠，一頭霧水！而此時，看着那扔到自己面前的麻繩，白海棠瞬間瞳孔一縮，隨即抿了抿脣
“……王妃這又是什麼意思？一根繩子，然後讓妾說什麼？”時就得狀竟。
“哦？這麼說，你不懂？”
“妾不是不懂，是真的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是麼，沒想到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你還是死鴨子嘴硬啊……不過也好，那就讓本王妃說吧~！”
不急不惱的說着，隨即沈凌波彎腰將地上的麻繩撿了起來，然後隨手甩了甩
“哎……這事兒要從哪兒說呢？嗯，就從你今天晚上先對雲巧下毒開始吧~！”
一上來就甩出一個勁爆炸彈，聞言，院子裡的衆人頓時目瞪口呆。而此時，沈凌波卻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白海棠，然後接着不急不緩的說道
“今天晚上當翠柳離開之後，你便做好了準備，然後等到了夜深了，府裡的人都休息了，你就喬裝成黑衣人，接着偷偷來到雲巧的房間給雲巧下毒！而云巧當時已經睡着了，自然不會反抗。而等着下完了毒，你便又來到了隔壁小蓮的房間，然後先是用蒙汗藥迷暈她，接着便將她拖到院子裡，並打算將昏迷的小蓮直接扔到水井裡！”
“可是，小蓮雖然是個女孩子，但卻長得比較壯實，單憑着雙手，你根本拖不動她，所以海棠姑娘你才找來了麻繩，然後將麻繩套在小蓮的胳膊上，在用力的往前拖……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只是你千算萬算沒想到的是，就在你要將昏迷的小蓮拖到井邊的時候，半夜起夜的二貴卻發現了你，驚慌之下，你只好逃跑！”
沈凌波輕輕緩緩的說着，可說到這裡，卻是微微頓了下，然後擡手風情無限的將一縷碎髮拂過耳後
“不過，真的要說起來，本王妃倒是也挺佩服你。就算在那個緊張的時刻，換做別人早就把什麼都忘了，可海棠姑娘倒還算是冷靜，就算是知道自己暴露了，卻依舊不忘將綁着小蓮的麻繩拿走處理掉，而不是順手扔進水井裡。因爲如果扔到了水井裡，雖然能躲得過一時，可將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人撈出來，那樣的話，反倒是對自己不利！倒不如自己先藏起來，等之後風波過了，在想具體的辦法直接徹底銷燬……可惜，就算是這樣還是被本王妃找到了，而本王妃現在手裡拿着這個，就是證據！”13acv。
話落，沈凌波一把將手裡的麻繩扔到了白海棠的腳邊
“呵呵~，怎麼？還是不說話？！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本王妃爲什麼會找到麻繩嗎？！因爲海棠姑娘聰明絕頂，可還是忘了，這麻繩是綁在小蓮的手腕上的，而你雖然匆忙間拿走了麻繩，但你忘了因爲拉扯麻繩已然在小蓮手腕上留下了痕跡！同時，因爲小蓮的體重比你重很多，所以不可避免的，你那嬌嫩的手掌心上也留下了拉扯過麻繩留下的痕跡！而也正是因爲這樣，所以剛剛大夥兒一直在這裡等着的時候，伏寶怡她們幾個都忍不住蚊子的叮咬亂抓進而弄得手上脖子上紅腫一片。可只有你白海棠一個與衆不同！”
“當然，只有你與衆不同當然不是蚊子偏愛你，所以不咬你！可既然咬了，卻又看不出來，這就像是剛剛宮玉煙說的那樣，被蚊子叮咬後，之所以會紅腫，是因爲人們總是忍不住被蚊子叮過的奇癢。而越是癢越是撓，越是撓越是腫……所以，你沒有撓，自然不會讓人看出來。而你之所以忍着不撓的原因也並不是你白海棠不想。而是不能，因爲你要掩飾你手心裡的勒痕，不被任何人發現！”
……
真相往往讓人震驚。一如當初的阿碧，劉芳芳，以及最後悄然處理掉的那個真正的宮玉煙！所以，此時此刻，在場的衆人徹底傻了！往日和白海棠斗的最厲害的伏寶怡更是不禁顫抖的退後一步，然後躲到了宮玉煙的身後！
因爲，如果沈凌波的話說的沒有錯的話。那麼眼前的白海棠無疑就是一個恐怖的殺人兇手！
一時間，院子裡又安靜了下來。白海棠本人則抿脣不語，只是直直的看着沈凌波不知道在想什麼。而和她對視了半晌後，沈凌波忽而輕笑出聲，然後轉身坐回到之前的位置上
而此時，一直沒出聲的白海棠也勾動了下嘴角，然後揚聲毫無懼色的說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看來王妃今天是鐵了心要拿妾當兇手了！但不管王妃說的多有憑有據，妾終究不會服氣的！”
“哦？！真是沒想到，海棠姑娘還是個硬骨氣呢！那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麼不服的？”
“哼，很簡單，王妃剛剛說的妾罪證鑿鑿，但王妃是不是忘了關鍵的一點？那就是妾殺雲巧和小蓮的原因是什麼？！她們兩個不過是個下人，雖然妾的身份也不高，但無論如何，都犯不上和她們過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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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海棠姑娘是想說動機嗎？”
“對！就是動機！沒有動機，王妃不覺得剛剛說的也不過是個故事嗎？！”
“嗯~，倒也是呢！不過，這說起來，海棠姑娘的口才倒是忽然直線上升，本王妃差點兒都招架不住了呢~！”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沈凌波順嘴打趣了一句，但接着卻是瞬間話鋒一轉
“動機嗎？！呵~，這樣的事兒你也好意思問出口！那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當然是因爲雲巧和小蓮知道了些對你不利的事情，所以你纔會殺人滅口！而要說起這個，自然就要提起另外的一個人，那就是你的孿生妹妹白水仙……因爲當初殺死白水仙，並其扔到水井裡的真正的兇手就是你白海棠……不！確切的說，應該是你白水仙！”
偌大的院子裡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的都不說話了，因爲所有人都懵了！連同向來神情不變的李秋月，假扮宮玉煙的君影，甚至還有向來沉穩內斂的總管廖嵩！
因爲當初死的是白水仙，而現在這個也是白水仙，那究竟是……
一時間，一個巨大的謎題擺在了衆人的面前。而此時，站在原地的白海棠卻是瞬間臉色一變，接着死死的看着沈凌波冷冷一笑
“……王妃是不是在說笑啊？！妾是海棠，怎麼會是水仙呢？再說了，水仙是妾的親妹妹，就算王妃容不下妾，大可以找任何一個理由將妾趕出睿王府，可爲何偏偏要拿妾的妹妹……王妃，您不覺得這麼說，太過好笑，太過匪夷所思，同時也太過殘忍了嗎？！要知道，水仙死了，妾可是比任何人都要傷心難過的啊！”
“哦？傷心難過？！本王妃倒是覺得，你心裡其實是歡天喜地的纔是吧！”
說着，沈凌波便又從位子上站起身，然後來到白海棠的面前
“其實，你一直覺得自己的伎倆很高明吧！但是本王妃不怕告訴你，就在本王妃看到當初那具屍體的時候，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你！而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那具屍體的臉被毀了！”
“當然，在一般的案件裡，如果被害人被毀了容貌，一般來說都是爲了隱瞞被害者的真正身份！所以當初在一開始本王妃也是那麼想的。但之後本王妃發現，那具屍體的身上卻是帶有明顯顯露身份的線索……呵呵，說起這個，你應該記得吧，那天早上在大夥兒來到水井旁的時候，都是被眼前的那具屍體嚇的說不出話，誰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可之後你一來，先是佯裝驚嚇的愣了一下，但隨後馬上便認出了那具屍體是誰！而之後你便解釋說，那具屍體身上穿的衣服是你妹妹水仙的……”
“其實，說到底這件事也沒什麼奇怪的！畢竟，你們姐妹二人，姐姐白海棠生性粗枝大葉，暴躁直白，火辣明豔，妹妹白水仙生性膽小懦弱，沉默寡言。所以平日裡，不管你們二人是同時出現，還是分別出現，大家都會一眼便認出誰是誰來！所以久而久之，大家都會忘記一個事實，那就是你們二人是孿生姐妹！孿生到只要你們二人都閉上嘴，面無表情，便幾乎看不出誰是誰來！所以，在當初那個早晨，當你以白海棠的那個咋咋呼呼的樣子出現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會產生一個習慣性的錯覺，那就是直覺的認爲你是白海棠。進而你說那具屍體是白水仙，便沒有任何人會覺得這裡有問題！”
“所以說，在這一部分來說，你是成功的！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毀了白海棠的臉。因爲，在當初本王妃聽到你從那身明顯能證明那具屍體是白水仙的時候，就馬上推翻了兇手是要掩藏被害人真實身份這個做法！而凡是被人毀容的，除了要掩藏真實身份之外，剩下的原因便只有一個，那就是仇恨！”
說到這裡，沈凌波忽然笑了，輕輕揚起的脣角無意中透出了一股勾魂攝魄，接着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哎~，這說起來啊，在這個世上，仇恨有很多種！而恨到要將對方毀容這種程度的，不管原因是什麼，總歸只有一條，那就是嫉妒！也就是說，有人嫉妒那具屍體的容貌，所以狠狠的將其毀去！而當初你說那具屍體是白水仙，可放眼這睿王府，有誰會去嫉妒生性膽小的白水仙呢？！而如果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嫉妒，那麼本王妃便只想到一個，那就是和白水仙有些同樣樣貌的白海棠！也就是後來出現，並指認屍體是自己妹妹的你！”
“而這樣一想，便說的通了！畢竟試想一下，從小一起長大的雙胞胎孿生姐妹。本就長着同樣的容顏，可一個姐姐卻是明豔動人，風姿卓越，走到哪裡都是發光體，囂張跋扈不可一世彷彿都是理所當然。而妹妹卻是膽小懦弱，狀似扶柳，一副典型的受氣包樣兒，走到哪裡都要躲在姐姐的身後……這開始還好，但時間久了總是看着姐姐的後腦勺，也許是人都會不服氣吧！並且關鍵的還有，這個姐姐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厲害，但其實腦袋卻笨的要死，心機城府更是讓人不敢恭維。因此，在年復一年的相處中，難免就會產生一種想法，那就是……憑什麼同樣的臉，她卻那麼自鳴得意？！憑什麼她就是那樣引人注目？！其實不過是笨蛋一個！我比她強百倍，千倍！”
沈凌波一字一句的說着，同時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接着瞬間神情一斂
“甚至於，在你白海棠……不，應該說是白水仙心裡，你早就厭煩了總是被姐姐白海棠護在身後的樣子，所以你殺了她！並且不止殺了她，還把她毀了容，因爲你恨她，恨她明明和你長了同樣的一張臉，卻活的那麼萬衆矚目！而你即便有着同樣的容貌，卻依舊不起眼，明明比她聰明，卻依舊讓人看不到……所以，你就殺了她，殺了從小到大一直護着你的親姐姐白海棠！”
不好意思，今天下午忽然出現了些事情，所以更新完了，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