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可足渾紫慕，並不是她的弟弟，於她也不過是有些熟悉的陌生人罷了，但是曉驍還是覺得，她有照顧好紫慕的義務，這就算是她用着人家可足渾曉驍身子所要付出的代價吧。
卻是突然聽到自己的身後響起了一陣碎碎的腳步聲。曉驍皺眉，她的聽力很是不錯，可以聽出這是慕容垂的腳步聲，帶着沉穩沉重和一些冷寒。卻是輕輕嘆了口氣，今天的她，沒有力氣和慕容垂說上一句話。
聽得一聲乾咳，曉驍依舊閉着眼睛，她不是不想搭理慕容垂，她是好怕，好怕一睜開眼睛就是淚水。剛纔楚凌是給了自己一個警告。如果她不聽可足渾曉驍的話，那麼受刑的不是她，就是紫慕。
如果可以選擇，她倒寧願是自己。那不過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怎麼可能受得了那樣的酷刑呢？
“喂，就算你不想見到我，好說也要開口呀。”慕容垂輕輕踢了曉驍一腳，這可不像她，她平時那沒心沒肺的樂觀都是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曉驍咬脣，過了好久纔是將眼睛睜開，壓抑了好久的淚水就停在眼眶上，彷彿下一秒就是要奪眶而出一般。
慕容垂在曉驍的身旁坐下，雖然是覺得她有些奇怪，卻也是沒有引起重視。
“你今天和苻堅都說了些什麼呢？”慕容垂微眯着眼睛問到，他之前有遇到慕容恪，事情也是知道得七七八八了，除了曉驍救苻堅的事情，他基本上都是知道完了。而現在也不過是想在曉驍的口中得到一個確定罷了。
“他說，如果你有事情要找他的話，需要派一個親信。”曉驍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一些，“那個親信，只能是我。”
“嗯。”慕容垂點了點頭，這的確是苻堅的作風，大抵是覺得氣氛過於冷清，便是半開玩笑地說到，“但是我擔心你又是會迷路了。”
他本以爲曉驍聽到這句話會站起身子將自己收拾一番，哪知道曉驍只是紅着眼睛，微微點了點頭。和平時的她，絕對是判若兩人了。
“你怎麼了？”慕容垂皺着眉頭問到，今天的曉驍真的和以前很不一樣，她的心情好像很不好，可是她不是一向沒心沒肺嗎？這世界上還有可以讓她心情不好的事情嗎？
“我沒事。”曉驍揉了揉鼻子，她不想把紫慕的事情告訴給慕容垂知道。她雖然清楚慕容垂的爲人，但是還是擔心慕容垂知道了自己的軟肋之後，有朝一日也會用紫慕來威脅自己的。
“你這樣子，怎麼可能是沒有事情呢？”慕容垂纔是不相信曉驍的鬼話，她紅着眼睛，怎麼看怎麼也不像是沒有事情的模樣。曉驍將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一般，還是沒有將這話說出來。
“可足渾曉驍，你到底是怎麼了？”慕容垂陡然將聲音提高了起來，“我是這軍中的副帥，你是這軍中的主將，你還有什麼事情是不能給我說的嗎？”
曉驍將頭偏向一旁，這什麼該死的主將，誰愛做誰做，再說了，就這點關係，怕是沒有分享秘密的權利吧。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曉驍白了慕容垂一眼。
“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你不能有事情瞞着我。”慕容垂低頭，突然是說出了這樣一句讓曉驍瞪大眼睛的話語。
夫妻……
“我們又不是真的夫妻。”曉驍壓低聲音說到，“好吧，我說，我只是想家了。”
“家？”慕容垂點了點頭，這出征在外想家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不過他之前聽說曉驍父母都是早逝了，而且因爲她是庶女的緣故，並沒有給與她太多的溫情。“你說的家，也包括可足渾瑾兒吧。”
她是曉驍的姐姐，也是家的一部分吧。
“可足渾瑾兒？”曉驍有些哭笑不得，她怎麼可能是家的一部分呢？而且自己現在所有的不幸，都是可足渾瑾兒帶給自己的。“她不是，我只是在想我的弟弟，紫慕，那是一個很可愛的男孩。”
她到底還是說了出來。
“紫慕？”慕容垂一怔，過了好久纔是繼續說到，“那個男孩我見過，是很可愛，現在應該有十一二歲了吧，再過幾年，就是男人了，是可以依靠的力量了。”
“是呀。”曉驍點了點頭，微微閉上眼睛，似乎是看到紫慕對自己笑，口中叫着自己姐姐。
“那個。”曉驍有些猶豫，但是還是開口說到，“我想知道，你的家裡都有哪些人呢？有楚凌，有慕容俊嗎？”
他們是親人，同時也是仇人，是要對他刀劍相加的人。
慕容垂皺眉，這是一個非常難回答的問題，過了好久纔是對曉驍笑了笑，“他們都是。我的家很大，你也在裡面。”
曉驍呆愣地看了慕容垂一眼，是萬沒有想到他的家中竟然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不得不說心裡還是有些感動。“你不防備我了？”
“防。”慕容垂不假思索吐出了這樣的一個單字，他當然是要防着曉驍了，她畢竟是皇后的探子，一不小心自己可能就會因爲她而至於死地。“但是我現在知道了，你也是有苦衷的。”
曉驍咬脣，或許這纔是自己認識的慕容垂，不夠感性，而且永遠都存有理性和防人之心。若是他剛纔說不防的話，她也是不信的。
“去睡了吧，現在也是不早了。”慕容垂嘆了口氣，對曉驍說到。曉驍也只能點了點頭，進了自己的營帳之中。
她現在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的確需要步步小心，不然一步走錯的話，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躺在牀上，她可以聽到很多人在自己的耳邊說話。
“姐姐，這次出征要小心，紫慕等着你回來陪人家玩呢。”
“可足渾曉驍，你最好記住，這世界上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的人，是可足渾瑾兒。”
“是呀。如果你不能讓皇后滿意的話，我想她會有更狠的招式對付紫慕。”
“我的家很大，你也在裡面。”
…………
曉驍只覺得自己的心中都是一片混亂，她聽到了很多個人的聲音，卻是不知道自己應該聽從哪一個聲音。
卻是突然聽到有人惦着手腳進了自己的營帳之中，曉驍深深皺了皺眉，聽腳步聲不是慕容垂。如果是楚凌的話，應該是早就開口了，慕容博不會這麼晚找自己，而且她隱隱還是可以聞到淡淡的花粉味道。
應該是個女人吧。
慕容垂之前說，這軍營中只有兩種女人，一種是她，另外一種就是軍妓，難道她竟然是遇到軍妓了嗎？
卻又是將眼睛閉了起來，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來人是顧卿嫋吧。這頗有個性的女人，來找自己是做什麼呢？
…………
顧卿嫋踮着步子走到曉驍的牀前，似乎是喘了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一般，竟然是從懷中摸出了一把小刀，向曉驍的身子刺去。
曉驍早有準備，加之這身子又是習武的高手，一側就是輕鬆地躲了過去，然後就是擡眼看了顧卿嫋一眼。雖然她們的脾氣是有些不對付，但是也不至於讓她把自己當做是敵人呀。
“你發現了。”顧卿嫋嘆了口氣，將手中的小刀扔到一旁，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是曉驍的對手。曉驍在沙場上馳騁那麼多年，而她剛剛纔是生平第一次拿刀，生平第一次殺人。
“你要殺我？”曉驍有些哭笑不得，她實在是想不出一個理由來，她完全不記得她有什麼地方讓顧卿嫋不滿意了。明明他們只見過兩面，也是完全不用抱有殺心的吧。
“是。”顧卿嫋說得非常確定，“我現在失敗了，你說要怎麼對付我吧。但是我告訴你，只要我活着，就要殺你。”
曉驍只覺得一隻烏鴉飛過，她都不知道爲什麼顧卿嫋要自己的小命，她就是如此決然了。只能聳了聳肩，開口問道，“那好吧。你要殺我，給我個理由總行了吧。”
“楚凌喜歡你。他不願意和我在一起都是你的錯，有你在的一天，我都是沒有機會。”顧卿嫋倒也是不含糊，直接將自己的動機都是說了出來。曉驍呆愣地瞪大眼睛看着顧卿嫋。
這理由……
可真是極品呀。
見得顧卿嫋說完這話就是準備離開，曉驍只能上前一步攔住顧卿嫋，“你不覺得你讓我死的這個理由太牽強了嗎？”
“怎麼可能牽強呢？”顧卿嫋俏眉一挑，“不然，你說，你該死不該死。”
曉驍又是嘆了口氣，她真心覺得自己好冤，這叫什麼，這叫躺着也中槍。而且她橫看豎看都是看不出楚凌有喜歡自己。
她雖然很白目，但是楚凌也不至於喜歡自己的嫂子吧。雖然，她和慕容垂真沒有什麼。
“好吧。”曉驍又是看了顧卿嫋一眼，“你今日被我抓了現行，我現在要罰你，你認嗎？”
“認。”顧卿嫋倒也是一條漢子，說得十分確定。曉驍也是點了點頭，她越發喜歡這女人的個性了。
“你要罰我什麼？”顧卿嫋雖然是願意受罰，但是心裡面卻是七上八下提心吊膽，不知道曉驍是存了什麼樣的禍心。
“你不是軍妓嗎？不過我聽慕容垂說，你好像一直都有名無實。”曉驍對顧卿嫋笑了笑，“我看今天是個好日子，要不然你就去軍醫帳吧
，好好照顧一下我們的楚軍醫吧。”
顧卿嫋的身子一顫，雖然她知道現在的軍醫帳是空無一人，但是曉驍這樣說的意思是，她可以和楚凌在一起嗎？
“別這樣看着我。我又不喜歡楚凌，你喜歡，拿去就好了。”曉驍笑了笑，“不過那傢伙吃軟不吃硬，你試着下次矜持一些，說不定他就把持不住了。”
“你不喜歡楚凌……”顧卿嫋似乎是在喃喃自語，“是呀，你是慕容垂的女人，怎麼可能喜歡他呢……但是，你如果不喜歡，做什麼是要……”
“我做了什麼？”曉驍一臉無辜地看着顧卿嫋，她誠然不記得自己有做什麼可以讓顧卿嫋這樣誤會的事情呀。
“我今日算了一卦，說你會和楚凌交合。”顧卿嫋有些猶豫，但還是說了出來，“我算卦一向很準，所以……”
“交合？”曉驍的嘴巴都是沒有辦法合上了。“這……這怎麼可能……你是不是……算錯了呢？”
“不會。”顧卿嫋嘆了口氣，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可足渾曉驍，你此刻不喜歡楚凌，還肯將他讓給我，以後的事情，卻是都說不清楚了吧。”
雖然顧卿嫋說得極輕，但是曉驍卻是聽得非常清楚，輕輕咬牙。或許，顧卿嫋沒有算錯吧。
但是，她希望，她錯了。
“你還要殺我嗎？”過了好久曉驍纔是嘆了口氣問到。顧卿嫋卻是微微搖頭，“我先暫時相信你這個女人吧。不過我保留以後殺你的權力。”
突然，卻是有一個小將闖了進來，“可足渾將軍，大事不好了，這西涼軍攻了過來，主帥……主帥已經率領大部隊逃了。慕容將軍只有千員兵將，雖然還在支持，但是怕是不能抵抗了。”
……………………
曉驍頭中一片空白，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辦纔好。想着只能先找到慕容垂才能決定是要怎麼做。
“慕容將軍在什麼地方，帶我去找他。”曉驍將那士兵拉了起來，士兵點了點頭，就是帶着曉驍奔了出去。
曉驍吐了口氣，還好在這關鍵時刻有人帶路，不然就憑藉她的智商，只有迷路的份了。慕容垂率兵抵抗，離着軍營不遠，頃刻間就是到了。
“你怎麼纔來？”慕容垂看了可足渾曉驍一眼，就是將手中的短刀遞給了她，“我以爲你聽到號聲一響就是要出來了。”
號聲？什麼時候響了？
曉驍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她都不知道這軍營中還有號聲的。
“別這幅表情了，去找苻堅吧。”慕容垂有些嫌棄地看了曉驍一眼，示意她快點離開，要是時間晚了的話，可就是沒有辦法到苻堅那裡了，他現在可是沒有辦法撐太久的時間了。
他雖然是戰神，但是現在實力非常懸殊，他怕是也沒有辦法抵抗了。
“你找個人帶我去。”曉驍本是準備跑了，可是連忙又是跑了回來，她是個路癡的屬性，要是沒有人帶領的話，怕是永遠都沒有辦法到苻堅那個地方吧。到時候別說是搬救兵了。就算是給慕容垂收屍都是晚了。
啊呸，慕容垂就是一妖孽，妖孽是可以活千年的。
“你帶顧卿裊走吧，她認識路。”慕容垂看了一眼出現在曉驍身旁的顧卿裊說道。顧卿裊是一個很特別也是很聰明的女人，留在曉驍的身邊，自然可以幫曉驍出謀劃策。
“好。”顧卿裊點頭，“慕容將軍就放心吧，我敢保證三竿以內，苻堅兵馬就到，不知道慕容將軍可以撐到那個時候嗎？”
“你只要三竿嗎？我以爲你還要兩日的。”慕容垂笑了笑，“我雖然不濟，但是兩三日還是可以的，你們快去快回吧。”
曉驍點頭，就是帶着顧卿裊一起離開。
剛剛走出了幾步，顧卿裊就是將曉驍攔了下來，曉驍白了顧卿裊一眼，現在的時候不是在救命嗎？他怎麼還有時間停留在這個地方呢？
“你不準備走嗎？”曉驍恨恨地挖了顧卿裊一眼，要不是她現在找不到路，不知道方向，否則的話，她一定不管顧卿裊的死活了。
“你到底是要做什麼呢？”曉驍拉着顧卿裊走了幾步，見得她還是沒有反應，屆時就是火了，“姐姐，我們現在是去救命的。你能不能速度一點呢？”
“不行，還是剛纔的那個問題，你能不喜歡楚凌嗎？”顧卿裊換上了一臉可憐的表情對曉驍說到。
曉驍只覺得頭上一羣烏鴉飛過，怎麼又是回到了原來的那個問題上呢？
“我說過了，我不喜歡楚凌，如果你喜歡的話，自便就是了。”曉驍又是翻了一個白眼，“我們現在可以去救人了吧。”
“行，我帶路。”顧卿裊就是點頭說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