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霏雯嘆聲道:“弟弟,到此爲止,多保重,姐姐我去了。
尹一凡如約到來,見斐劍站着發呆。
“大哥你怎麼了?”
斐劍道:“凡弟,你令師何人?”
“大哥,此時還不能揭開他老人家的身份。”
斐劍心念幾轉之後,長長嘆了一口氣,道:“也好,這樣離開她也好……”
“大哥,你原諒找了?”
“唉!凡弟,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啊!我知道你的苦心,可是……”
“怎麼樣?”
“我已是殘廢的人了,還能有什麼作爲?”
“大哥,經過詳情如何?”
斐劍把失明經過及東方霏雯準備的計劃,說了一遍,之後道:“凡弟,你事先已知道我雙目盲殘?”
“是的!”
“那你還費力找我做什麼了?”
“我受人之託……”
“又是令師?”
“那你猜錯了!”
“受何人之託!”
“護劍人!”
斐劍心頭一震,道:“什麼,你受‘護劍人’之託?”
“不錯,她要我設法把你送回‘劍冢’!”
“你進了‘劍冢’?”
“沒有!”
“那怎麼回事?”
“你還沒有離開,我早已隱身暗處,你離開之後不久,忽見‘護劍人’出陣巡視,彷彿有什麼事使她焦急,我現身上前,自報來歷,相詢之下,她說已有辦法使你雙目復明,但她無法分身追你,於是小弟我自告奮勇,保證把你追回……”
斐劍心頭起了無比的激盪,爲什麼崔婉珍忽然會有辦法治療自己的雙目?尹一凡的話當然無可置疑,只是崔婉珍是一個情癡,會不會她因自己已被東方霏雯帶走而出此下策誑自己回她身邊?
不管是真是假,崔婉珍的癡情可感,霏雯要自己投靠‘金月盟’換取解藥這是萬萬辦不到的事。而自己也不欲以盲殘之身和他廝守,到“劍冢”去避世蔽居,了此殘生,也未始不好。
想到這裡,頓告釋然。悠悠的道:“凡弟,你真的向‘護劍人’如此保證?”
“當然!”
“你不怕保證落空?”
“大哥,別忘小弟我是出名的‘陰魂不散’。
“好,算你狠,現在什麼時刻?”
“西時將過!”
“我們何時上路?”
“當然是乘夜而行,以免節外生枝!”
“那就上路吧?”
“大哥,你必須改變一下容貌……”
“爲什麼?”
“金月盟爪牙密佈,我們走不出三裡地必遭攔截。”
斐劍冷哼了一聲道:
“你怕了?”
“不是怕,而是犯不着,我希望能儘快的趕到‘劍冢’及早治癒你的雙目!”
“大丈夫何懼以真面目示人?”
“大哥,你現在可是有面無目啊!”
有面無目四個字,象一根銳利的刺戳在他心裡,使他全身一顫,厲聲道:
“我不把‘天竺八魔’誅絕,‘金月盟’瓦解,誓不爲人。”
尹一凡沉聲道:“大哥,那是以後的事,現在得應付目前。”
“我決不改變容貌!”
“大哥,你該想到‘掘墓人’業已消失於長橋,作了波臣……”
“何必呢?我又沒有死!”
“大哥,我坦白告訴你,如果讓‘金月盟’爪牙發現你我蹤跡,你那可愛人兒東方霏雯立時就會趕到,對我們今後的行動有極大阻礙!。”
斐劍心中一動,悚然道:“她於‘金月盟’是什麼淵源?”
“淵源極深,身份也極尊!”
“如此說來,她是‘金月盟’一份子?”
“這點無可奉告。”
“你說話總愛藏頭藏尾,令人不耐……”
“大哥,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將來你會明白的?。
斐劍心中困惑萬分,記得崔婉珍說過,‘金月盟’屬下以江湖幫派中至尊之禮參見東方霏雯,尹一凡說她身份極尊這話可信,但自己又親眼見她以趕盡殺絕的手法,逼殺該盟“巡察總盟高寒山”等近二十高手,這又作何解釋?
而當日高寒山一行死前所表現的神情,充滿了怨毒,又爲的什麼呢?
“大哥,我這裡有付面具,你暫時戴了我們上路?”
滿斐暗忖,如果真的如尹一凡的所言,東方霏雯趕來了,自己又將進退兩難,而她在得悉被騙之下,勢必不肯干休。場面將無法收拾,當下無可奈何點頭道:“好吧!就依你!”
尹一凡取出面具爲斐劍戴上。
“凡弟,我這一戴面具,變成了什麼樣了?”
“一箇中年武士!”
“就在此刻!”
不遠之處傳來數聲慘唬,劍斐與尹一凡同時一震,慘唬之後,一切又告寂然,尹一凡道:
“大哥,你在這裡別動,我去瞧瞧發生了什麼事?”
“你去吧,我雙目雖殘,還能照顧得了自己!”
“我即去即回!”
尹一凡彈身向慘唬聲傳的向方撲了過去。
就在尹一凡離開之際,一條人影,幽靈般出現,在距斐劍三丈之處停了下來,元聲無息,以斐劍的功力,竟然未曾發覺,那人影悠悠地開了口:
“斐劍!”
斐劍不由大吃一驚,本能地作勢戒奮,冷聲道:“何方朋友?”
“贖罪人!”
“什麼,贖罪人?”
“不錯,很陌生的是嗎?”
斐劍在驚震之中,升起了一股莫明的痛苦,他眼不能看,新盲未久,尚無法以耳代目,而對方所報名號,是他從未聽到過的,那聲音也陌生得很,但對方卻一口道出了他的姓名、他的真面目已被面具遮去,看來對方在旁邊窺視已久,當下沉住氣道:“閣下,有何見教?”
“你必須急速離開此地!”
“爲什麼?”
“東方霏雯已然察覺斷橋設陷是預謀,現在至少有一百以上高手在關隘要道和附近一帶搜索你……”
斐劍聞言之下,驚震得無法形容,這“贖罪人”是什麼來路,爲什麼對自己的事這樣清楚?彼此素昧生平,他示警的目的何在?
“閣下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你乘這機會離開那淫毒的女子,是上智之舉,否則將來的後果不堪設想……?
“閣下到底是誰?”
“贖罪人!”
“閣下何以知道這些秘密?”
“稍爲精明的武林人,都可知道,何足爲奇?”
“然則此事與閣下何關?”
“斐劍,我這是好意!”
“閣下的好意令人懷疑?”
“信不信由你,現在五里之內沒有敵蹤,本人已爲你肅清了斐劍慄聲道;
“剛纔的慘唬之聲,是閣下……”
“不錯,是本人所爲!”
“閣下爲什麼要這樣做?”
“贖罪?”
斐劍愕然道:
“在下聽不懂!”
“懂不懂無所謂,本人一生罪孽深重,負人太多,雖然回頭,但已難登彼岸,只好乘一口氣未斷之前,稍贖前衍。”
“在下仍然不懂?”
“以後你會明白的!”
“那據此而言,閣下本來的名號並非贖罪人?”
“哈哈哈哈,不錯,在此之前本人是作孽人。”
“多承指教了!”
“還有,你是否承認‘屬龍劍客司馬宣’是你父親?”
斐劍突地心頭劇震,這神秘人何以對自己的一切如此清楚,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也太可怕了,他,究竟是誰呢?當下悚然退了一步,慄聲道“閣下也知道在下身世之秘?”
“知道!”
“令人難信……?
“孩子,天下很多事是出人意料之外的,現在回答我的問話?”
斐劍登時思緒如潮,衝得他差點腦脹,刑山凝冢,已毀於‘紫衣人’之手,‘屠龍劍客司馬宣’也已死於‘紫衣人’謀殺‘紅樓主人’的陰謀中,僅憑疑家上的稱謂,並不能百分之百斷定司馬宣是自己的父親,而母親的遺令是要自己殺司馬宣,這一出一人,正好是兩個極端,對方有此一問,必非無固,也許……
心念之中,沉聲道:
“在下憑什麼承認?”
“你……你不承認?”
“在下或許會殺他!”
“可是他已死了!”
“閣下也知道司馬宣不在人世了?”
“知道,比任何人都清楚。”
“哦!”
“言歸正傅,本人沒有大多的時間,你到底承認不承認?”
“閣下爲何有此一問?”
“當然有道理!”
“閣下對在下的身世想來已極清楚?”
“瞭如指掌!”
斐劍驚震萬份地再向後退了兩步,激越的道:“閣下說說看?”
“令堂是‘芍藥仙子斐雲卿’,你是從母性,你父親是‘屠龍劍客司馬宣’……”
“閣下憑什麼認定司馬宣是在下先父?”
“十多年前,本人於他形同一體!”
“閣下信口開河吧?”
“時間不多了,本人向你忠告,你必須與東方霏雯斷絕關係!”
“爲什麼?”
“她駐顏有術,其實年齡已超超過了四十……”
“在下知道這一點,並無關緊要。”
“當然,這點並不重要,但她曾於司馬宣結過婚,這一點就重要了!”
斐劍心絃爲之狂顫,“紫衣人”也曾說過同樣的話,莫非這是真的?假若司馬宣真是自己的父親,她便是自己的後母,她非成了逆倫?”
想到這裡,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可是他又想到東方霏雯已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她的智慧超俗,她不可能明知故爲。
如果這是以訛傳訛,或是惡毒的中傷,倒無所謂,如是事實,就太可怕了。
不過,自己已是殘廢的人,業已決意離開她,也就毋庸追根究底了。
心念之中,道:
“在下暫時承認!”
“斐劍,這不是危言聳聽,你可別一時糊塗,做無可挽救的憾事來!”
“在下自有分寸!”
“好,我走了,說不定我們不久又碰頭,這是一套衣物,你換上之後,和那小精靈立刻止路!”
說着,一個衣卷,拋到了斐劍手中,人聲頓沓。
斐劍愣在當場,作聲不得,這太令人驚奇了,他殺了搜索自己的人,說了一大堆驚心動魄的話,還爲自己準備了衣著?
突地……
他腦中靈光一閃,他想到了尹一凡的師父,那僅從尹一凡口中隱約透露過的神秘人物。
這‘贖罪人’極有可能是尹一凡的師父,否則他不會對自己的一切瞭如指掌,他是力主自己與東方霏雯斷絕關係的人,如果所測不差,那看來十分神奇的事,便不算神奇了。……
心念未已。耳邊傳來飄風之聲。
“誰?”
“大哥,是我!”
“是凡弟,情況如何?”
“手法乾淨利落,全被點中死穴而亡,看來出手的人功力極高。”
“我已經知道是誰了!”
“什麼?大哥你知道……”
“你走後有人來過!”
“誰?”
“贖罪人!”
尹一凡驚呼道:“贖罪人,江湖中從未聽說有這第一號人物呀!什麼形象?”
“凡弟,你知道我看不見……”
“啊,大哥,請恕小弟無心失言,對方是什麼來路?”
“沒有透露,只報了外號,承認那些人是他殺的,令人不解的是他竟然知道我的身世及一切,包含我倆現在的行動……”
“有這等事,他的目的何在?”
“警告我們立即離開,還送了一套易容的衣物!”
尹一凡怔了半響,才困惑的道:
“怪事!怪事!”
斐劍淡淡的道:
“你不知道他是誰?”
“咦!我怎會知道?”
“真的不知道?”
“大哥,我連聽都沒有聽說過‘贖罪人’這三個字!”
“這外號也許是臨時出口的,不足爲憑。”
“大哥的看法呢?”
“能洞悉我的身世,瞭然我兩行蹤的,只有一個人!”
“誰?”
“令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