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夜影瞳瞳鬼魅生(下)

“快開城門!”

“我等奉了馬都尉之命,前來城中平亂!”

楊奉麾下的軍士靠近護城河,一同大聲叫喊,他們點了少量的火把,在黑夜中只能夠看到前面幾排被甲持兵的士卒,後面影影綽綽的陰影還隱藏在黑幕下,分不清具體情況。

西門守城的屯將看到這夥貿然前來的士卒,眉間扭成了一團,來的確實是己方城外軍營中的兵馬,而且還由楊奉親自統領,可他們這個陣勢,還是讓西門屯將心中不安起來。

城外、城內的兵營先後失火,城中的糧倉、城門方向遭遇了作亂的敵軍的襲擊,這接二連三的亂事讓稍有頭腦的老兵都警惕起來,而楊奉的這一支人馬,偏偏在這個城中慌亂的時刻,想要進城,這實在是來的蹊蹺。

“中郎將有令,入夜軍中宵禁之後,各部不得擅自調動兵馬,若無軍令,視爲亂軍,在下無權私放兵馬入城,楊軍候還是在城外稍候一陣,待官寺來了將令,在下再放軍候的兵馬入城。”

西門的屯將謹慎地答道,聲音在瑟瑟寒風中發抖。

“不可,城中火光四起,各處定然已經陷入混亂,官寺想必也遭受亂軍圍攻,如何能夠調度兵馬,既無中郎將軍令,我等城外兵馬,皆以馬都尉的軍令爲首,奉馬都尉軍令,入城平亂,還請速速開啓城門!”

城下的軍士不依不饒,指着城內的火光和喧鬧聲大聲喊道。西門的屯將回首看了看城中,兵營、糧倉方向都出現了火光,而街道上的人馬廝殺也不斷傳來,官寺方向卻遲遲沒有令騎飛馳前來傳令······

看來,城中確實已經大亂了!

西門屯將憂心忡忡地收回目光,他看到城外兵營方向的火光,還是覺得放心不下,於是又大聲問道:

“城外兵營火起,你等爲何不先撲滅失火,反倒急忙要無召入城?”

“城外兵營失火已被控制,火勢漸小,而城中卻依舊混亂,定然有叛軍作亂,這位屯將,你一再推脫援軍,莫非也想要作亂犯上不成?”

城外的軍士並不爲西門屯將的質問所動,反而言辭犀利地逼問西門屯將,言語之間不乏焦躁之情,好像是極度擔憂城中的亂象一般。

城外兵營的起火,是楊奉率軍反出大營,隨手點燃自己營中的帳篷輜重,用來製作營中混亂、阻攔馬藺後續的追兵。

火勢漸漸被控制,說明馬藺已經帶兵控制了火勢,夫蒙基的馮翊羌未必靠得住,說不定這個時候,馬藺已經派出騎兵前來追殺亂軍了。

楊奉麾下詐城的軍士,自然言辭急切,語氣焦躁。

西門屯將聽着城外軍士的話語,內心也是更加急躁不安。

城中的亂象、官寺遲遲不至的令騎讓西門屯將陷入到了兩難的抉擇之中,若是私放兵馬入城,中郎將追究下來,自己其罪當誅,若是不放兵馬入城,真的導致了拖延援軍入城、臨晉城淪陷的後果,那自己也難逃一死。

就在慌亂無措之際,西門屯將派去官寺請令的輕騎已經飛馳返回,他三步當成兩步走,小跑着登上城牆,緊張地向西門屯將稟告說道:

“屯將,大街上有亂兵往西門殺來,被巡視的軍士截住了,黑夜之中正在混戰。”

“那官寺呢,中郎將的軍令呢?”

“我等冒死越過廝殺混戰的隊伍,拍馬衝向官寺,發現官寺外圍也有亂軍攀登牆垣,用火箭圍攻官寺,官寺中也是火光四起,我等被箭矢所阻,馬匹中箭撲地,衝不進官寺,無法面見中郎將。”

“該死!”

西門屯將惱怒地將拳頭撞擊在女牆上,照這樣看來,城中是真的大亂了,連官寺的中郎將也遭受亂軍圍攻,無法即時調度城中的軍隊,事急從權,只有如城外的軍士所說,開城門引城外兵馬平亂了,否則再這樣亂下去,這臨晉城只怕,就真的要被亂軍攻陷了。

“放吊橋!”

屯將下定決心,放城外兵馬入城平亂。他揮一揮手,城門樓上的士卒連忙合力轉動城牆上的轆轤絞盤,將被粗鐵索繫住的吊橋緩緩放下,露出了護城河後面緊閉的城門。

終於,沉重的吊橋“砰”的一聲,壓打在了黃土地上,激起一陣煙塵,早就等得不耐煩的楊奉兵馬一哄而上,通過吊橋爭先恐後地往城門口而來。

就在他們經過護城河的時候,城中也有一隊騎兵從兵營方向疾馳而來,他們背插令旗,手持軍令,直接跑馬到了牆根底下,大聲向城門樓吼道:

“奉軍司馬之令,城中有亂兵縱火作亂,營中已派遣士卒平亂,四面城門務必嚴守,不得私縱人馬出入!”

西門屯將聽到了這些來到內牆令騎的喝令,頭皮上頓時冒出了一陣冷汗,他急忙又下令制止守城士卒說道:

“先不要開啓城門!”

口中說着話,西門屯將已經急衝衝地奔下城牆,他看到了那一隊奔馳到了內牆根下的令騎,連忙出聲詢問。

“城中各處火起,又有亂兵廝殺,形勢到底如何了?”

爲首的令騎瞄了這個慌慌張張的屯將一眼,冷冷說道:

“軍中有原本白波降將的候選,帶着麾下數百人馬放火衝殺,反出營去,四散在城中作亂,軍司馬已經派兵撲滅了營中火勢,正在下令調度人馬,圍剿亂軍,特令各面城牆不得開啓城門,放縱人馬出入!”

聽到白波叛亂這幾個字,西門屯將的冷汗已經是汗流浹背了,他慌慌忙忙地說道:

“城外也有楊軍候的兵馬,號稱是奉了馬都尉的軍令,前來救援城中,他們已經過了護城河了!”

“萬萬不可讓他們進城!”

前來傳令的令騎都是孟突身邊的親衛,他們知道楊奉的兵馬也是原本的白波降卒之一,於是連忙提醒屯將不可開啓城門。

屯將這個時候有了主心骨,整個人也安定下來了,連忙應諾,也顧不得對方了。有了孟突臨機決斷,接過指揮權,率領城中兵營的兵馬平亂,那就算候選的人馬再如何狡猾作亂,四下放火,也不可能再成事了。

他主意已定,轉身就往城牆上跑,輕聲吩咐牆上的士卒準備拉起吊橋,然後再次從女牆的垛口處露出面孔,看向城牆下已經聚集起來的楊奉人馬。

“軍情如火,快開城門!”

“快開城門!”

楊奉麾下的軍士早已經等得急不可耐,此時看到守城的屯將重新露出了面孔,他們紛紛縱聲大喊,急躁地已經用刀劍敲擊盾牌,罵罵咧咧起來了。

“你等既然是奉了馬都尉之命,可有馬都尉的手令?還請你們的楊軍候從吊籃上來,和我等驗過馬都尉的手令,再行開啓城門。”

西門屯將心神已經穩定下來,城內的火光還有廝殺的亂象也不再那麼可怕了,看着城外突然出現的楊奉兵馬,他有了計較,想要驗證來人軍令的真僞,於是大聲說道。

聽了屯將的話,那一隊一直在喊話的軍士頓時就炸開了。

“你這屯將,拖延援軍入城,莫非不怕馬都尉問罪麼?”

“快開城門!”

“先開城門,我等再將馬都尉的手令交付給你!”

“軍情緊急,速開城門!”

······

各種叫喊在城下響起,若是在剛纔,西門屯將一定是頭皮發麻,不知如何是好,在衆議洶涌的情況下,再加上城中遲遲不明的亂局,多半會戰戰兢兢先開城門,放這支援軍入城平亂。

可現在,這夥士卒在他看來,行跡愈發可疑,只會藉着城中的亂局拼命催促恐嚇自己打開城門,但一說到了要驗證軍令,就變得推三阻四,猶猶豫豫起來。

楊奉隱藏在士卒當中,他知道已經進入城牆上的弓弩射擊範圍,所以只露過一次面,然後就任由前面的士卒喝罵詐稱,自己在暗中冷冷觀察着這一切。

“渠帥,守城的屯將要你親自上牆,驗證軍令,這可如何是好?”

楊奉麾下詐城的士卒,跑回到了楊奉身邊,緊張兮兮地問道,雖然他們也僞造了軍令,可放任楊奉單人上牆,萬一被識破身份,只怕楊奉立馬就會身首異處。

楊奉陰沉着臉,他也察覺到了守城的屯將這一次出現露臉後,言語之間已經穩定了許多,再不像是最開始遇上城中發生混亂時的手足無措。

哪怕剛剛自己麾下的士卒再如何催促,也還是能夠淡定應付,鎮定地索要手令。

看來那個屯將,多半是已經識破自己詐城的意圖了。

楊奉不願冒險孤身上城去與守城的屯將周旋,他知道再繼續拖下去,對自己一方只會越來越不利,候選的兵馬沒有能夠奪取城門,但還是在城中製作了不小的混亂。

自己若不能夠藉着這個機會殺入城中,一旦讓城中的兵馬平定叛亂,或者夫蒙基的馮翊羌拖不住城外馬藺的兵馬,讓馬藺的兵馬追殺過來,那今夜的起事衆人就要兵敗覆滅了。

楊奉瞬間將手掌握成一個拳頭,他看着自己的麾下惡狠狠地說道:

“不可再拖延下去了,城中已經大亂,只要奪下城門,這座臨晉城就是我等的了,動手!”

楊奉一聲令下,詐稱遇上阻礙的麾下士卒頓時齊齊變臉,城下的弓箭手紛紛開弓放箭,向城牆上打着火把的守卒射去,而後面過護城河的士卒也提着重斧利刃,開始砍削吊橋上的鐵索,金鐵交擊,火花四濺。

箭矢從西門屯將的兜鍪擦過,驚得西門屯將縮了縮頭,他也當即下令吼道:

“城下的都是亂軍,給我放箭!”

城上城下的箭矢互相對射,同時有士卒中箭倒下,但楊奉如今被識破身份,也不再遲疑,冒着箭矢大聲下令。

“快快,成敗在此一舉,城中已經大亂,奪下西門,接應大軍入城,財帛女子,任由你等索取。”

“快放火,燒了城門!”

楊奉麾下的士卒是爲了詐城而來,又是從城外兵營中衝殺出來的,根本不可能攜帶攻城的戰具,不過楊奉在來時也已經計較過了,打算火燒城門。

他的士卒都帶有一束柴草,準備了引火之物,來時就是在營中引火製作混亂的,當下也輕車熟路,就有士卒衝上前去,開始縱火燃燒甬洞中的城門。

西門屯將着急地下令繼續放箭,然後跑入城門樓內大聲下令說道:

“城外的亂軍想要放火燒燬城門,趕緊打開**!”

城門樓不僅僅是用以眺望敵情、儲藏軍械的所在,還有存蓄水源的功能,這些日子臨晉城一直都在緊急備戰,水源存蓄也必不可少,當下守卒得到命令,掰動水閘,露出下通城門的孔穴,城門口處頓時形成了一道水簾。

傾瀉而下的水源一下子就剿滅了剛剛冒起的火焰,被澆滅的柴草也瞬間冒出大量的煙霧來,煙霧瀰漫之下,薰得城門洞的楊奉士卒連連後退。

楊奉身邊有持盾的士卒護着,可也沒有辦法抵擋煙霧的侵襲,他只能夠用手矇住口鼻,對身邊的士卒嘶聲大喊:

“都跟我來!”

楊奉已經決定孤注一擲,他手持重斧,大吼一聲,也不再遮擋城頭上飛下來的箭矢,當先衝上前去,想要藉着煙霧瀰漫之際,使用重斧利刃,將城門給劈開。

他麾下也有一羣悍不畏死的白波舊部,當下看到楊奉身先士卒,也跟着衝了上去,涌入城門洞中,拉出冒着煙霧的柴草,大力劈砍木製的城門。

黑夜之中,月色昏暗,火把四下散落,人影瞳瞳,宛如羣魔亂舞一般,只是這人馬廝殺、瀕死哀嚎的聲音,卻還要比起魑魅魍魎的鬼魅之音要更加滲人。

西門屯將從瞭望口察看城外牆下的敵軍,夜間的交戰,顯得十分混亂,就算是訓練有素的弓箭手,也會比起白日開弓射箭更容易失手,起不到白日的效果。而城外至少有一個曲的亂軍,但是卻沒有任何攻城的器械,只能夠使用血肉之軀,攻擊城門。

城中的亂事還沒有平定下來,連中郎將所在的官寺都遭到圍攻,軍司馬孟突的援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趕到,但西門的屯將卻格外顯得有信心。

若是一座高牆深壑、戒備森嚴的城池,讓一曲沒有攻城器械的亂軍強攻攻了下來,那還要他們這些守城的士卒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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