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軍騎跋涉一水間(中)

甘陵等人放眼打量,這一支剛渡過河的騎兵,他們身着皮甲、手持大刀長矛,揹着弓箭,騎士們策馬間騎術精湛、身手矯健,確實像是涼州聯軍的精銳騎兵。

看樣子,應該是一支從對岸刺探回來的哨騎。甘陵在心中暗暗想道。

“是的,我們是來自鍾羌部落的。”

隊伍前頭,準備渡河的全去惡按照原定的假身份敷衍道,鍾羌是種族繁盛的大部落,扮成他們的騎兵,不容易被巡視的哨騎訊問看穿身份。

那名帶頭的年輕小將也聽出對方的不耐煩,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說道:

“讓你們等久了吧,到了對岸,深入刺探時小心些,對岸的敵騎鼻子比獵犬還靈,咬得很緊,我們剛剛就去了幾個兄弟。”

“好的,多謝。”

全去惡用羌語應承了一句,然後開始策馬涉水,沿着原來的淺灘渡河了,那名年輕小將在水邊看着這一支排成長隊,人馬銜接的騎兵,心中莫名動了一下,又朝着他們喊了一句。

“你們是良吾大人的部下麼?”

話音一落,正在涉水的衆人心中隨之一緊,原本就緊繃着神經的他們不自覺地摸到了馬鞍上的盾牌、弓箭,甘陵面色凝重,他知道遇上這種馬騰的精銳營騎,使用尋常口令已經不能夠瞞過他們,對方有此一問,顯然是起了疑心。

短暫猶豫了一下後,甘陵纔回身大大方方說了一句,“我們是且圭大人的部下。”

甘陵賭的是鍾羌種族繁雜,對方剛剛只是試探,也不確定。

果然,水邊的年輕小將聞言笑了笑,點點頭,似乎認同了甘陵等人的身份,調轉馬頭就要往回奔跑。

而甘陵見狀連忙催促隊伍前進,自己也鬆了一口氣,縱馬一深一淺往河道中流而去。

只是在年輕小將轉頭策馬的那一個瞬間,他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雙手已經快速拿起馬鞍邊上的弓箭,張弓搭箭,就往河中的人馬射去。

鍾羌的種族衆多,有沒有良吾、且圭這兩個部落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的行跡可疑、言語含糊,年輕小將決定不再試探,徑直放箭。

有時候,一支箭矢,比千百句試探還要有用。

箭矢沒有瞄準甘陵,只是“嗖”的一聲從甘陵等人的身邊劃過,射入到了河水之中,可是緊張兮兮的全去惡等人一聽到背後弓弦一聲,卻是頓時集體炸響,以爲身份已然暴露,立馬舉起弓箭、盾牌,然後加快馬速往對岸而去。

年輕小將見狀怒叱一聲,厲聲向身邊的騎兵下令道:

“果然是敵方潛入刺探的騎兵,放箭!”

說着話,他已經拍馬又重新進入到水流平緩的河中,同時也再次張開了弓箭。

“嗖嗖嗖——”

這一次對方的箭矢變得密集起來,而且每一支箭矢的箭簇,都是對準甘陵等人的。

幸好甘陵等人雖然被驚動暴露了身份,可也提前做好了防備,全去惡、沈銳、烏樓棘等人一聽箭矢破空之聲,紛紛舉起手中盾牌,掩護着騎隊中間的甘陵繼續渡河,然後有兩三名斷後的義從,舉起他們的弓箭進行反擊。

進入河中涉水的年輕小將看到對方變換的陣型,愈發篤定對方就是深入到己方營地刺探軍情的敵騎,而且看他們的反應,似乎還不是一支尋常的斥候騎兵,有掩護有斷後,像是在保護隊伍中的重要人物一般!

年輕小將下了決心,要追殺這支看起來不尋常的敵軍斥候,他身後的騎兵也紛紛下水,拍馬追趕,張弓射箭,甘陵這一邊的人數較少,又是被對方從後面追殺,沒過一會就有義從中箭落馬,或是馬匹中了數箭,徑直撲倒在河道水流之中。

年輕小將叱喝的聲音、馬匹涉水發出的嘩嘩響聲、箭矢從身邊飛過的破空聲、人馬倒地的哀鳴聲,不斷在甘陵的耳中響起,不自覺地,情急之下的甘陵,甚至覺得馬下染上鮮血的河水也變得湍急起來了,馬匹涉水前進就更加困難了。

“斷後保護中郎將!”

眼看着後方的追兵不依不饒,在年輕小將的帶領下,敵騎拼命追擊射箭,斷後的幾名羌胡義從也被逼紅了眼,將手中的弓箭換成長矛大刀,調轉馬頭,策馬激起又一團的水花,就往後方的追兵衝去。

狹路相逢,水花四濺,一時間又多了刀劍交擊之聲,而有了幾名斷後義從的拼死搏殺,敵騎射向前頭全去惡、甘陵等人的箭矢也稀疏了許多,藉着他們的掩護,甘陵等人加緊速度,終於馬蹄着陸,成功登上了東岸。

甘陵等人隨即調轉馬匹方向,開弓放箭,接應後面的上岸的騎兵。

看到甘陵被幾名騎兵護衛着,策馬越上了河邊的陸地,跟隨年輕小將的騎從也開始勸說他掉頭放棄追擊,但那名年輕小將此時看着刺探己方軍情的敵騎就要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卻變得頗爲固執起來。

“他們人少,馬力又消耗得快,這處河岸離他們大營還遠,我們可以趁機追擊,將他們擒殺,我看對方騎兵護着的,只怕是個軍中的將校,若能擒住他,可比再冒險渡河深入刺探敵營,要來得更值。”

“派一個人回去,請求營中派出騎兵前來接應,其他人,跟我來!”

斷後的義從終究人少,這一會兒要麼是拼殺戰死,要麼是藉着上岸騎兵的掩護,開始掉頭拍馬逃竄,年輕小將也不懼怕對岸上那稀稀疏疏的箭矢,只派了一個騎兵返回營中請求援助,就親自帶着一衆騎兵,舉盾打馬,涉水往岸上衝過來。

“中郎將,敵騎人多,我等先且撤退吧。”

烏樓棘舉盾掩護着甘陵的側身,看着在水中逼近岸邊的敵騎,語速急促地說道,對方有三十多騎,己方只剩下不到十騎,正面徒然硬扛拼殺,這絕不是智者所爲。

“利則進,不利則退,不羞遁走”是烏樓棘在上郡多年的廝爭鬥中獲得的寶貴經驗,而甘陵估計了敵我雙方實力後,也知道此時不是反擊的時機,他看了一眼倒在河中的義從屍首,決然下令吹響求援號角,帶領剩下的騎兵撤退。

最後一名羌人義從拍馬越上河邊陸地的時候,不慎馬失前蹄,連人帶馬一齊摔倒在了水中淺灘,落水的義從在水中還來不及站起,就被策馬躍過的敵騎補上一刀,身子栽下,徹底倒在了逐漸渾濁、血腥的水中。

“嘚嘚——”戰馬的四蹄敲打在乾燥的陸地上,馬速立馬加快了起來,追擊的敵騎仗着自己一方人多勢衆,有追擊之利,又開始開弓放箭,射向前方奔跑的戰馬。

甘陵耳邊聽着“嗖嗖”的箭矢聲響起,雖然敵騎在快速奔跑的戰馬馬背上射箭,精準度不高,但耐不住敵騎人多,最後面的一名義從的坐騎後股連續中了三箭,再也支撐不住,砰的一聲向前撲倒,帶着馬背上的騎士向前方倒去。

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巨響,甘陵知道自己又折損了一名義從,他咬咬牙,心疼如絞,雖然他能夠開弓背射,但無奈敵騎逼得過緊,一旦降低馬速回身瞄準放箭,反而可能讓正面騎射的敵騎有更大機會射中自己的要害。

就在甘陵咬牙用馬刺拍擊坐騎腹部,拼命加快馬速的時候,耳邊又有幾聲號角聲傳來,他下意識地豎起耳朵,接下來聽到的卻是烏樓棘驚喜的叫聲。

“是僕骨祿來接應我等了。”

甘陵側耳傾聽,確實是自己營中三長一短的號角聲,想來是在這一段河岸遊弋接應的僕骨祿,聽到此處有己方的號角聲,帶領軍中游騎前來接應了。

追擊的敵騎也聽出了有陌生的號角聲正在逐漸接近,他們現在身處敵軍的一側河岸,雖然敢仗着人多繼續追擊甘陵等人,可現下可能有敵軍的騎兵正在趕來支援,卻是不敢再冒險追下去了。

“可恨,眼看就要追上了。”年輕小將兩次射出的箭矢都和甘陵擦肩而過,現在聽到了敵人騎兵來援的號角聲,只能夠狠狠放下弓箭,減緩馬速,下令騎兵調轉方向,重新奔往河岸,爭取儘早撤退,免得被來援的敵軍截斷了後路。

這個時候,甘陵也帶頭減緩了馬速,按照烏樓棘的意思,聽號角聲,僕骨祿的騎兵距離他們還有段距離,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減緩馬速,以免敵騎撲上來,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可是甘陵卻是從河水中到陸地上,一路被敵騎追出了火氣來,他實在惱怒,這些囂張的馬騰營騎,竟然膽敢都追殺他追到對岸來了,要麼就是那個帶頭的小將是一個輕敵至極的狂妄之徒,要麼就是馬騰軍已經迫切到了需要在短時間抓住任何機會,擊敗灃水對岸大軍的地步。

不管是怎麼樣的情況,甘陵都決心要把這一支追殺過河、窮追不捨的馬騰營騎給吃下來,他不顧義從烏樓棘的勸阻,拉住繮繩,調轉了馬頭方向。

於是,在那名年輕小將帶着騎兵往河岸方向撤退的時候,他聽到背後馬蹄聲急促響起,驀然回首,只見被他從水中追到陸地的“獵物”竟折返回來,反過來在拍馬追擊他了。

“可惡,他不要命了。”

年輕小將看到甘陵帶着不足十騎的兵力,又調轉馬頭追殺回來,他不由低聲啐罵了一句。

若是雙方騎兵纏鬥廝殺起來,不僅他們這三十幾騎逃不到對岸,甘陵追來的這不足十騎,也大有可能被他們盡數吞下。

可是在馬上猶豫了一會同歸於盡、留兵斷後的抉擇後,年輕小將終究還是沒有能夠狠下決心,只能夠不顧身後的馬蹄聲和箭矢破空聲,帶着騎兵策馬狂奔,往河岸準備渡河。

甘陵看到那名年輕小將回首,卻不敢下令迎敵,就知道了對方已經膽寒,不敢再在東岸滯留,他冷然一笑,下令身邊的義從加速追上去。

就在兩方調轉方向,一追一逃驅馳到了水邊時,僕骨祿也帶着二三十名遊騎趕到。年輕小將看到對方的援軍已經到達,不敢再有遲疑半分,當即就下令儘快下水渡河。

人馬在河水中跋涉,雖然此處下游的水流不快,但也減緩了馬速,在年輕小將渡河之際,甘陵等人已經在河岸集結,而陸陸續續趕到的遊騎也開始向河中的敵騎放箭。

年輕小將入到水中,看到敵騎駐馬在河岸放箭,而沒有像自己一樣追殺過河,總算稍稍放鬆了一下心情,他們多將盾牌掛到背上,身上又有披甲,除非後方是強弓硬弩加上神射手,否則拉開距離,岸上放箭的敵騎就很難從後背破盾穿甲,射殺他們。

就在年輕小將以爲自己很快就要擺脫險境的時候,甘陵翻身下馬,從一名遊騎手中接過了蹶張弩,腳踩踏環,俯身上拉給蹶張弩上了弦,左手託着弩機,右手扣着懸刀,在瞄準了年輕小將露出的後背那一剎那,快速扣動了弩機的懸刀。

“咻——”弩箭激射而出,幾乎是以平直的軌跡衝刺,發出了比箭矢更加尖銳的聲音,已經快到中流的年輕小將聽到聲音,還未反應過來,只覺得後背被一股大力撞上,有種刺破肌膚的疼痛感從後背傳來,重心不穩徑直從馬背上掉了下去,落入到了水中。

看到年輕小將中箭落水,在河水中跋涉前行的騎士頓時慌張起來,同一時間就有四五個人同時翻身下馬,跳入水中想要將她扶起來,可是在岸上看到小將中箭落水、敵騎亂成一團的甘陵也當即下令追擊,僕骨祿率先帶人拍馬下水,往在水中停滯下來的敵騎衝殺過去。

岸上的箭矢愈發密集,扶着年輕小將的兩個騎士還沒將人扶上馬,就被再次發射的弩箭射中,年輕小將又再次落入水中,河水中流又再次綻放出一團團血花來,而僕骨祿帶着騎兵涉水,很快就衝殺過來,撞入到了敵騎之中,雙方產生了一場水中混戰。

混戰中,箭矢橫飛、刀劍相擊,僕骨祿帶着人馬愈戰愈勇,而處境不利的馬騰騎兵則愈發膽寒,漸漸招架不住,支撐不到一刻就發生潰敗,人馬互相踐踏,拼命往對岸方向逃走。

僕骨祿在混戰中馬匹被砍中一刀倒斃,他壯碩的身軀也隨之跌入水中,中流河水已經漫到的腰部,下半身泡在水中的他涉水作戰,卻依舊勇猛異常、拼殺不止,直到敵騎潰敗之後,渾身溼透、消耗大量體力的他才得以拄着長刀,泡在血水中大口大口地喘氣。

沒等他完全喘完氣,己方補刀的士卒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

“這兒還有個女人,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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