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窮途

日暮時分,陝縣城中。

赤裸身體,露着一大塊胸毛的牛輔被一陣陣兵馬混亂的聲音驚醒,他睜開惺忪的眼睛,下意識地環視周圍,當看到牀榻左右玉體橫陳的兩名巫女後,他纔在恍恍惚惚中回憶起這一整日的事情。

這些天,雖然擊退了統領幷州兵前來征伐自己的李肅,解除了眼前之急,但長安事變,董卓身死,西涼軍諸位將領死的死、降的降,受此劇變影響之下,陝縣的西涼兵士氣也低落不振,牛輔心知長安朝廷已經誅滅董氏一族,自然也不會赦免他這個董卓親族的餘虐,因此一直憂心如焚。

想要反擊長安,牛輔自料不是朝中皇甫嵩、呂布等人的敵手,想要退到關東,但雒陽殘破,卻又是無險可據。

進退爲難之際,牛輔還是想到了自己身邊的那一羣能夠事鬼神、知禍福的巫女。

於是牛輔就離開了自己在陝縣城中的府邸,親自來到了這老巫女的家中,在請求老巫女爲自己實行禳災去禍的巫術之後,牛輔已經耗費了大半精力,但在飲了這老巫女的符水之後,瞬間牛輔又變得精神抖擻起來。

老巫女的幾個女徒弟也趁機來到牛輔的身邊搔首弄姿,牛輔看見老巫女的這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徒弟,一時間也是心癢難耐,當即就白日宣淫,在老巫女家中的牀榻上和幾名年輕的巫女連番大戰,直到再次精疲力盡,這才昏昏睡去。

回想起這一整日的事情之後,牛輔又看了看牀榻上巫袍褪盡、肌膚賽雪的幾名年輕巫女也正在悠悠轉醒,他得意地笑了幾聲,正想要再與這幾名年輕巫女調情一會,耳邊又響起了城中混亂的兵馬奔走之聲。

牛輔終究是見過兵仗之人,他眉頭一皺,當即忍住誘惑,從牀榻之上抽身下榻,草草披上衣物之後,就大聲地向屋外的親兵護衛叫嚷道:

“城中出了何事,爲何驚呼不定?”

聽到了牛輔發怒地詢問聲,屋外同樣驚疑慌亂的親兵護衛也同樣頭腦發懵,應聲後卻不知道如何作答,正茫然無措之間,先前聽到城中兵馬聲,出去打探情況的親衛已經匆匆趕回,帶來了令衆人都大驚失色的消息。

“胡赤兒宣稱甘陵勾結幷州兵,意圖反叛,帶兵出城會同董承兵馬去攻打甘陵營地,結果反被甘陵戰敗,敗兵爭相涌入城中,甘陵趁勝又聲稱胡赤兒挾持了我,驅兵進行攻城······”

從手下親衛得知城中大體情況的牛輔呆若木雞,喃喃自語道,他不過是離開府邸一兩日,帳下的各位將吏就互相爭鬥,乃至到了出兵互相攻打的地步,最終造成了城中大亂的局面。

平日裡,牛輔也知道因爲當年的白波谷撤軍一事,胡赤兒和甘陵兩人私底下有過節,但他自認爲憑藉自己的權威,完全可以壓住兩人的私鬥,同時又讓兩人互相制衡。

但他沒想到,自從長安事變、董卓身死後,西涼軍的聲勢一落千丈,甚至連大軍的前景都甚是堪憂,在這種情況下,人心各異,僅僅憑藉牛輔個人的權威,已經再也壓不住帳下那班驕兵悍將了。

“胡赤兒現在何處?”

牛輔耳中聽着城中混亂的兵馬聲,想到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胡赤兒,他的臉色當即變得十分難看,惡狠狠地出聲詢問道。

屋外的親衛面面相覷,他們也只是獲知了胡赤兒戰敗後,有大批潰卒涌入城中,造成了動亂,但至於胡赤兒本人戰敗後,逃向了何處,他們也並不知曉。

“速速去將胡赤兒給我找來!”

牛輔看到了親衛們無人迴應,就知道了胡赤兒還沒下落,他當即就暴跳如雷,大聲咆哮着讓親衛去將胡赤兒找來。

手下的親衛看到牛輔要擇人而噬的樣子,害怕殃及自身,頓時個個抱頭鼠竄,分散成幾隊,快步跑了出去。

其中一隊親衛騎着馬匹,與城中潰卒逆着方向尋找,花了一些時間,將要靠近城門的時候,他們終於看到了臉色慌張、騎着一匹戰馬的胡赤兒,身後還跟着一些敗卒。

“胡兄,你怎麼落得這幅模樣了?”

幾名親衛都是與胡赤兒熟識的人,其中一個看到胡赤兒一副落魄的模樣,想起胡赤兒出城時長矛如林、旌旗如雲的氣勢,不由驚訝地問道。

胡赤兒戰敗之下,惶惶如喪家之犬,到了城中時依然心緒不定,聽到這名親衛的詢問,他臉容慘然,也顧不得對方話中的意思,戰敗之時的一幕幕涌現在他的腦海中。

一個多時辰前

“司馬甘陵意圖反叛,奉中郎將軍令,前來討伐,營中不欲從叛賊者,速速棄械投降!”

“胡赤兒假傳軍令,圖謀不軌,二三子莫要輕信其奸言,謹遵軍令,固守好營地。”

······

在各自一番脣槍舌劍的攻訐無效下,營外兵馬派出一隊手持大楯的甲士在前抵擋着門樓上的箭矢,而在他們的身後,有衆多輕兵揹負着柴草等引火之物,不顧傷亡地從填平的幾處溝壑衝到了營門之前,將柴草不斷堆積在營門前,等柴草數量堆積夠了後,就有士卒順勢點燃火焰,開始焚燒營門。

門樓上的守卒雖然想要用水澆滅大火,但一來營門上方並未修建漏水孔,二來門樓之上汲水困難,因此營門的大火還是熊熊燃起,並且一發不可收拾。

而隨着時間的推移,門樓之上竟然也能夠感受到熱浪的襲來,營門外的柴草引燃的大火,已將厚重結實的營門焚燒得半焦。

“嗚嗚嗚——”

眼看營門已經被燒得差不多了,胡赤兒一方蓄勢以待的軍陣中頓時響起了渾厚悠長的號角聲,幾隊士卒扛着撞錘,在持盾甲士的護衛下,加快往營門的方向而來。

雖然護牆上的守卒的箭矢如雨點般飛灑下來,這不長的一段路程上,接連不斷地有士卒中箭倒地,但此番由胡赤兒親行軍法,上到指揮的軍吏,下到攻營的士卒,都咬緊牙關,不敢輕言撤退,反而加緊節奏攻打營門。

忍着不斷增加的傷亡,撞錘靠近了營門。士卒們當即喊着號子,接二連三地開始撞擊已經被燒焦了大半,還殘留着些許火苗的營門。

很快,營門就被撞錘撞破了一個大洞,攻打營門的士卒頓時大受鼓舞,又加緊了撞擊的節奏。

最終在反覆不斷地衝撞下,營門終於被攻破了。

“營門已經攻破,衝殺進去!”

看到營門終於被攻破,不僅攻城的士卒歡呼雀躍,指揮攻打營門的軍吏也是喜形於色,加緊招呼着手下的士卒衝殺進營。

可是那些當先想要衝過營門的士卒,很快就發現入營的道路已經被土石、輜車等障礙封死,只能夠紛紛被迫止步,而此時營內的一股箭雨也如期攢射而至,密集擁擠在一處的攻營士卒瞬間就被射倒一片。

受此阻遏下,原本攻破營門,士氣高漲的士卒的進攻勢頭也被遏制,大批想要攻入營中的士卒擁擠地聚集在營門之前,被動地承受着愈發密集的箭雨的襲擊,進退不得之下,士卒的軍心也開始動搖起來。

“爲何不趁勢攻入營中?”

陣前督戰的胡赤兒一直在觀望戰局,看見踟躕不前、意圖後退的攻營士卒,他心中急躁,也等不及令騎的往返,當即就拍馬上前,找到了指揮攻打的軍吏,厲聲詢問道。

“前方入營的道路已經被封死,將士們苦戰不得入營,並非是我等心存怯戰之意啊!”

指揮攻營的軍吏看着攻破營門後,還是沒能夠攻入營中,他心中也是急躁,面對胡赤兒的質問,只能夠苦着臉地向興師問罪的胡赤兒解釋苦衷。

“既然苦戰不得入,那就繼續用撞錘撞,今日定然要給我撞出一條道路來!”

胡赤兒眼看己方的士卒就要攻入營中,他絕不能容忍再次功虧一簣,當即不顧將士們的傷亡,下令繼續投入兵力,用撞錘撞開營門後的障礙,給自己的士卒清出一條道路來。

“這,,諾!”

到了這般的局勢,不進則退,指揮攻打營門的軍吏在胡赤兒面前,也不敢有其他怨言,當即就只能夠低頭領命,繼續指揮扛着撞錘的士卒上前,用撞錘來撞擊障礙,拼命給後方士卒清出一條入營的道路來。

營外的兵馬不顧傷亡,將士卒盡數投入營門處,清除障礙,爭奪入營道路的控制,甚至連一直無用武之地的騎兵,都被胡赤兒勒令下馬,手持弓箭充當步弓手上前,壓制護牆上還在不斷髮射箭矢的弓箭手。

而營內防守的士卒,也咬牙抵抗着敵軍的猛烈衝擊,並利用障礙工事的優勢,持續地殺傷攻營大批的士卒。

攻守雙方拼盡全力對營門的爭奪,儼然讓營門處成了一處絞肉機,攻守的將士們使用弓箭、長矛、刀劍,不斷地收割着敵軍的性命。

而營外的兵馬終究佔據人數的優勢,隨着時間的推移,激烈的攻守廝殺漸漸偏向於攻營的一方,營門後的障礙已經被撞錘清除大半,雙方也進入到了短兵相接的最後階段。

“我方士卒已經突入營中了!”

督戰的胡赤兒終於聽到了今日唯一一個讓他欣喜若狂的消息,他看着營門口不斷涌入營內的士卒,臉上掛上了得意的笑容,他暗自想着,待會身爲勝利者的自己,一定要將甘陵的頭顱狠狠地踩在腳下,肆意地凌辱一番,方能夠將功折罪的同時,出一口這麼久以來一直憋着的惡氣。

可惜,得意的胡赤兒還沒從自己的臆想中解脫出來,就聽到了一陣重物撲地的轟響,他順着聲音朝聲源處望去,只見堅固的營地的東北角的柵欄護牆被推倒一大段,倒地的護牆揚起了好大一股煙塵。

胡赤兒還沒從這種突變中反應過來,他就聽見了萬馬奔騰的驚天動地的響聲,然後從還沒消散的煙塵中,一個又一個衝鋒向前的馬頭從煙塵中涌現出來······

“胡兄怎麼了,莫不是得了癔症?”

身邊親衛帶有戲謔的詢問,將胡赤兒瞬間拉回現實,他這纔在恍然間,意識到自己已經戰敗,而此刻的自己已經逃回了城中。

“我一時大意,中了甘賊的奸計,快快,甘陵此賊說不定就要趁勢攻打城池,快帶我去見主公!”

胡赤兒口中說的緊急,但和他對面的幾名親衛卻沒有動靜,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想起剛剛牛輔那一副恐怖的模樣,苦笑一聲,還是那名先前出言的親衛再次開聲。

“胡兄,若是要見主公,可要明白是何下場!”

胡赤兒聞言心中頓時一涼,他跟隨牛輔日久,對於牛輔的性情也實在太清楚了,一旦牛輔聽到這些消息後,會生出何等反應,不消詢問,單從其他人的臉色中就可以看出了。

牛輔只怕此刻想的,就是要砍下自己這顆腦袋,送出去城外勸退甘陵的兵馬。

而自己,已經不知不覺中走入了一條死路,城外有和自己結成死仇的甘陵,城內有興師問罪的牛輔,不管往哪裡走,都難逃死路一條。

窮途末路之下,胡赤兒心灰意冷,灌入耳中的盡是城中慌亂的兵馬聲,也不知過了過久,他的眼中突然閃過一抹厲色,忽地靠近那名親衛身邊,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臉色陰森地可怕。

“這陝縣的大軍,我看是要完了!”

···

“什麼,胡赤兒畏罪之下,帶兵襲殺了中郎將!”

城外一處臨時搭建的營帳裡,甘陵看着被己方斥候抓來的從城中逃出的潰卒,又驚又喜地瞪大了眼睛,在他的注視下,那名被擒拿的潰卒心生惶恐,只能夠將頭埋在地上。

他是在胡赤兒襲殺牛輔、城中大亂愈演愈烈的情況下,想要逃離陝縣的衆多士卒之一,現下不幸被甘陵抓住,只能夠拼命跪地叩首,請求饒命。

“司馬,從其他幾名逃卒的口中,得到的消息也基本一致。”

一名盤問過其他幾名逃出城的潰卒的軍吏,向甘陵確認道。

“先把他帶下去!”

甘陵頷首,揮手將讓士卒將這名逃卒帶下去後。他來回走動了幾步,但仍壓抑不住心中的興奮,他搓了搓手,看着自己身邊幾名同樣躍躍欲戰的軍吏,定下心神,大聲說道:

“今日之事,進則事成,退則敗死。如今胡赤兒襲殺中郎將,城中已然大亂,機不可失,二三子聽我號令,吹號攻城,奪下陝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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