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雖然馬速和刀速都比閻行慢了一會,但是憑藉多年的戰場經驗,爲首的胡騎還是擋下了閻行的這一刀。
眼前火花一閃而過,虎口發痛,感覺整條胳臂都要掙脫出去。爲首的胡騎來不及慶幸自己躲過了一劫,下一個呼吸,他看到後面緊跟着又一騎朝他衝過來,這一次還在發麻的手臂再也跟不上對方的速度了,對方刀影閃過,他只覺大腿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刺激得他尖叫大喊,低頭一看,一道可怖的傷痕從他的大腿連綿到他的肚子,深可見骨,鮮血噴濺。
他慌忙用手地壓住傷口想阻止鮮血從身體裡面直冒,但是無濟於事,第三個騎士衝了上來,直接一刀砍下了他的腦袋,結束了胡騎的性命。
而衝鋒在最前的閻行絲毫不受剛纔的影響,騎兵對衝與步兵對戰最大的不同就是當雙方的速度都加到極致後,根本就沒有其他考慮,在那一瞬間就決定了勝負或者雙方擦身而過,而衝過後就不會再去關心對方對方是死是活,直接準備尋找下一個目標。
閻行等人出其不意,搶先發射了一輪箭矢,已經佔了大便宜。而緊接着的貼身肉搏,胡騎因爲四散追擊,無法在對衝的時候發揮密集殺傷的作用,也被閻行等人以多欺少,碾壓過去了。
一波衝殺過後,對方又落馬了六個人,躲過突襲倖存下來的胡騎也顧不上原先追趕的獵物了,剩下的七騎慌忙聚到一起,持刀張弓戒備着前後的敵人,又驚又恨地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閻行調轉馬頭,殺氣凜然地看着恐懼的胡騎。這一波衝殺很成功,對方落馬了六個人,剩下的七個人也多半帶傷,而自己這一方十五騎只有一騎落馬,他的馬匹胸前被胡騎的環刀劃開了一道大口,前衝了幾步之後轟然而倒,將他甩了出去,生死未知。
現在自己這一邊的人數已經是對方的兩倍,而且馬藺帶人已經完成了合圍,就在對方的側後方虎視眈眈,從總體看自己一方突襲得手,勝負已分,就等全殲這一夥胡騎了。
漢軍胡騎的十夫長此刻右臂鮮血直流,他剛剛雖然一刀砍殺了迎面一個騎士的馬匹,但是對方在擦身而過的時候也在他的右臂上留下了一道斜長的傷痕。
他碧綠色的眼眸充滿恨意地看着對面的敵人,看見對方都是遊俠打扮,並沒有亮出任何表明身份的旗幟衣甲後,雖然在心裡已經對對方恨之入骨,但他還是上前用生硬的漢話表明自己的漢軍的身份。
他試圖用官兵的身份嚇退當面這些不速之客,但是對方無動於衷,只是示意讓自己下馬投降後就不再回應。看着對方冷峻無情的表情,他內心的慌張惱怒再也掩飾不住了,身爲一名勇士的他不可能向這些只會偷襲的小人投降,氣急敗壞之下他轉頭下令,準備全軍衝鋒。
在衝鋒之前,胡騎的十夫長偷偷向後看了一眼在側後方虎視眈眈的騎兵,只見對方也開始邁開馬蹄準備加速,完全可以在衝鋒後從後面毫不費力地解決己方的所有人,畢竟當別人的刀刃划向你毫無防備的後背時,再驍勇善戰的勇士也只能一命嗚呼了。
深呼吸一口氣,以往的榮譽促使胡騎十夫長在這種危急時刻面前沒有選擇束手就擒,他大吼一聲,帶頭第一個衝了過去,後面的胡騎也發出了困獸猶鬥的瘋狂叫聲,緊隨其後。
“破敵!”
對面的閻行也大吼一聲,座下的馬匹像疾風一樣狂飆而出。身後的涼州男兒無不戰意高漲,異口同聲地發出吼聲“破敵”,維持着鉗形騎陣衝了過去。而在胡騎側後方的馬藺等騎已經將馬速加到極致,直插胡騎的後背。
“嘭——”
戰場上發出了慘烈的馬匹撞擊聲,先是馬藺等騎衝進了胡騎的後背,緊接着是閻行帶着其他騎兵也衝了過去,將所有胡騎團團圍住,一羣人就這樣圍在了一起,拿起兵器就衝着最近的敵人砍殺,毫無章法可言,但是混戰之中更顯得激烈和血腥。
當胡騎十夫長聽到身後自己的同袍落馬的聲音就知道自己今天已經被逼入死境了,他也不躲避迎面的刀鋒,反而揮刀惡狠狠地向對方帶頭的首領砍去,當手上的環刀被對方輕易擋下後。他不退反進,竟逼近過來想和對面的敵人同歸於盡!
“啊!”
雙方的喊聲同時響起,帶起了一片血幕。
當胡騎十夫長粗壯的身軀前後被圍上來的人砍了七八刀後,終於在馬上頹然倒了下去,他那瞪大的眼睛裡充滿了仇恨和屈辱,即使臨死之前他也無法接受死在眼前這些不知來路的人手裡。
而結束了戰鬥的閻行則伏在馬上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的空氣,剛剛那個胡騎最後的瘋狂攻擊也差點要傷到了他,幸好後面一直用弓箭支援的甘陵當機立斷射出了一箭,箭矢就扎入對方手臂讓對方的兵器直接脫手,否則現在自己恐怕身上也要多出一道長長的刀傷了。
現在的自己看着交戰後散落、倒斃在荒原各處的屍體、坐騎,聞到了夾帶着血腥的青草泥土的香氣,真的感到活着勝利的感覺真好啊!
勝利後的手下在歡呼了一會之後,漸漸從激動情緒中恢復過來,他們分成兩批,沒有受傷的由甘陵帶着打掃戰場,尋找活口,馬藺則留了下來給受傷的手下包紮,他們這一次潛入三輔還是有所準備的,蒲黃粉、金瘡藥都隨身帶着,就連包紮傷口都在閻行的一再堅持下換上了較爲乾淨的長條絲綢。
看着忙忙碌碌的手下,一向提倡以身作則的閻行摸了摸鼻子,突然感覺自己沒事幹有點尷尬。
不過很快閻行就發現自己有事可做了,剛剛還些驚慌四散的那些奴婢、僕從不知什麼時候又聚集到了他們的那位君子身邊,從鬼門關逃得一劫的他們此刻也在遠處懷着敬畏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臉上掛上一絲戲謔的笑意,拍馬走了過去,馬藺和閻興見狀也連忙放下手中的活,上馬護衛在閻行兩邊跟了過去。
這些富貴人家的奴婢、僕從看到剛剛還凶神惡煞追殺自己的胡騎這麼快就被消滅,不由暗暗慶幸,感覺在心中也出了一口惡氣,只是當看到這些來路不明的人將注意力投向自己之後,又心驚膽戰起來,後悔怎麼沒有再多廝殺一陣,好讓自己趁亂逃出生天。
若說害怕,重新被護在中央的那位君子只怕比這些奴僕也不會少上多少,看到這些突然殺過來的來騎幾個回合之間就將剛剛還不可一世的胡騎消滅在這荒原裡,而自身傷亡卻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他的內心也是敬畏有加。
試想一下這些看似遊俠打扮的來騎若是起了歹意,自己靠身邊這些一到危難時刻就四散而逃的奴僕哪裡能夠抵擋。只是現下自己正身處險境,不僅對身邊這些不中用的奴婢還要好言安慰,好讓他們安下心來繼續上路趕往安全的地方,而且在對待這些來路不明但救了自己一命的來騎的態度上也要處理好,否則只怕今日就真的是要葬身在這荒郊野外,香消玉殞了。
看到對方的首領拍馬慢慢走了過來,手上還拿着武器,雖然不知是敵是友,但現在卻是要在他們的眼皮底下離開,這位君子當機立斷,也不敢再依靠手下這些奴僕、賓客去傳話了,直接越衆而出,走到對方馬前不遠處,深深一揖,清脆動聽的聲音響起:
“多謝諸位壯士救命之恩,在下今日不幸遭遇盜賊劫道,幸得諸位襄助,嗯——剛剛看到似乎有壯士和賊騎交戰受了傷,在下這裡有粗知藥理的僕從和上好的傷藥,如果壯士不嫌棄的話,在下願現在就帶人前去救治!”
閻行在馬上聽完後默然不語,只是一雙深邃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這位翩翩君子。對方這番話避重就輕,說的滴水不漏,感謝完自己之後就想通過醫治己方的傷員來拉近關係,中間還直接略過漢軍胡騎和自己這些人來路這兩件忌諱的事情,倒是一個有着八面玲瓏心的君子。
不對,閻行回味對方剛剛對方的聲音,雖然刻意掩飾,但這麼動聽的聲音就算是自己見過的儒雅英俊的趙鴻也說不出來。
閻行鷹隼般的眼光瞬間聚焦到眼前這位君子的脖子和身軀上,只見對方皮膚細潤如溫玉,潔白光滑的脖子間並無明顯的男子喉結,再看對方的體態,素裳白襖下依然顯現出了女子的婀娜的曲線。
而且她的柳眉飛揚,雙眸明麗,肌膚賽雪,紅脣動人,這哪裡是一位風度翩翩的有匪君子,分明就是一位女扮男裝的傾城佳人!
認出對方竟是一位女扮男裝的紅顏佳人之後,閻行也不回話,只是在馬上靜靜地俯看着這位佳人。
對方銳利的眼光在自己的身上掃了一會後,彷彿就將自己的內心看透了一樣,而且對自己的好言也是不發一言迴應,就在馬上居高臨下俯看自己。這種無禮的態度讓這位女君子內心頗爲惱怒,但是現在被動的是自己一方,她雖不好當面發怒,卻也坦然面對對方的眼光,毫不畏懼地反視回去。
她細細打量這位馬上的男子,越看心裡越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