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國之經脈,乃水陸山川交通要道。東可虎視江東下游,北可坐望兗豫衆地,西爲物產富饒之益州,南遏交州化外之境。土地廣褒,民風樸素,得荊州世族豪強之力,讓荊州牧劉表治理倍感容易。
劉表字景升,山陽高平人。少時即知名於世,容貌清秀,爲人溫和,待人和善,與當世七位賢士:汝南陳翔,字仲麟;同郡範滂,字孟博;魯國孔昱,字世元;渤海範康,字仲真;山陽檀敷,字文友;同郡張儉,字元節;南陽岑晊,字公孝相交甚厚,爲士林中享有盛名的【八俊】之一。
189年,董卓亂政帝都,長沙太守孫堅響應討董檄文,據兵北上洛陽參與討董聯軍,途經王睿領地襄陽,便要求王睿一同出兵。而王睿因與武陵太守曹寅不和,便聲稱要孫堅殺死曹寅纔會出兵。曹寅懼怕,於是僞造“案行使者”的檄文,列舉王睿的罪狀,叫孫堅逮捕王睿,欲來個先斬後奏。
孫堅誤以爲真,便率軍返回襄陽,緝拿王睿。王睿走投無路,隨後吞金自殺。
王睿死後,襄陽無主。時大將軍欲籠絡士子名人,於是上表朝廷推薦擁有皇統血緣的宗親劉表出任荊州刺史。
初至荊州,荊州當時的形勢相當複雜。江南盜賊頗多,前將軍袁術屯兵魯陽,盡擁南陽之衆。吳人蘇代領長沙太守,貝羽爲華容長,各阻兵作亂而劉表卻是選擇了單騎入宜城之法。義無反顧的進駐襄陽。
面對荊州各地混亂的局面,劉表從容鎮定,沉着冷靜,果斷採取拉攏當地豪強世族的辦法打擊或鎮守荊州局勢。而這一做法在當時也十分有效,並很快收得成績。
荊州當地一直存有具備很大影響力的蔡、蒯兩大家族,各許兩大家族頗多好處利益後遂獲取兩家的信任和支持,並獲得兩家子侄蒯良蒯越蔡瑁蔡和蔡中等出任荊州屬吏,還娶得蔡瑁只妹爲妻室,可謂一舉多得。
得蒯良、蒯越兩兄弟等頗有才識名望之人出策,採納後即令蔡瑁兄弟、張允等將領引兵剿賊,誘出宗賊部衆不服者皆斬之,餘部投降後則納其爲部曲,進而平定零陵、長沙、江夏、桂陽等郡縣,一舉扭轉荊州混亂局勢,成爲繼袁紹袁術兩兄弟後第三股勢力不凡的諸侯,劉表也被天子晉升爲荊州牧兼領鎮南將軍。
劉表控制荊州以後,對其屬地的管理勵精圖治,有條不紊,把整個荊州在亂世中治理得有聲有色,令之前有着“人情好擾,四方震駭,寇賊相扇,處處糜沸”的荊州,在數年間變成了“萬里肅清”的東漢末期爲數不多的一片樂土。
而在對外問題上,則採取了擁兵自重不過多參與兵事的正確政策,儘量避免與別的諸侯領地太守發生大的刀兵衝突,以減少造成老百姓流離失所、生靈塗炭的情形,讓荊州成爲擁有帶甲之士數十萬的強大軍力。在經濟上,劉表有效利用了當地家族的勢力,推行了各種行之有效的措施,使得農業生產得到了很大的恢復和發展,荊州諸地百姓均對其“大小鹹悅而服之。”
劉備選擇宗親劉表也正是看中荊州在其治理下的井然有條和強大兵力。即使強如北方新近擊敗袁紹的曹操也不敢輕易南下攻略荊州領地。
經失一將的失落後又獲一將的喜悅,懷揣跌宕起伏的劉備隨後一路坦蕩的到達襄陽地境。早爲安衆邊軍報告獲得劉備率軍來投的劉表,不顧手下荊州衆人勸阻,一力排斥後夾道出迎。
襄陽城荊州牧主府內,張燈結綵,熱鬧非凡,兩方將臣齊聚一堂。
荊州牧鎮南將軍劉表高坐堂中主位,左手爲一班荊州將領謀臣據席而坐,緊鄰右手第一位的則是,一路逃難而來的中山靖王劉勝之後人劉備劉玄德,在其一旁依次坐下的還有其義弟關羽、張飛二人,由於初來駕到,劉備隨軍的其他將領皆未列席參加,全在襄陽城外紮營治軍。
只見劉表慈眉善目的兩手端握酒斛朝堂下劉備處一舉說道:“玄德一路勞累,還請先嚐嘗荊州江水釀造的成年好酒洗去一身乏困。”
劉備趕忙起身謝道:“謝過景升公美意!備正感身乏,正好藉此爵中佳釀消去勞困。”
待兩人仰頭飲盡斛中酒後,劉表開始淺笑發問:“此前聽聞玄德在河北袁本初帳下聽令,怎會突然率衆來吾荊州,還請玄德實告,以解心中所惑矣。”
劉備出席嗆然哭道:“景公救吾!景公救吾啊~~”
劉表爲其精彩表演迷惑,大感吃驚下驟然問道:“玄德何以如此?是何等人慾對皇室宗親下此惡手,儘快道來。”
“還不是那國賊曹操!”劉備咬牙切齒的說道。
聽聞是曹操,劉表手中一滑,心愛之盛酒器物伯雅“哐當”一聲,摔落席間,口中驚懼念道:“曹操?”
堂中荊州諸人皆起身喊道:“主公……”
劉表壓下起伏的內心寒氣朝起身的荊州屬下打出無礙的手勢後,再次問及劉備道:“可真的是大漢丞相曹操曹孟德乎?”
“正是此國賊。”劉備拭去眼角餘淚回道。
懼聞是曹操所迫才讓劉備出逃荊州,劉表心中也打起算盤:“曹操強大,連佔據河北四州之地的袁紹都不是其對手。聽聞官渡一戰,袁紹被其數萬精銳偷襲屯糧之地,導致數十萬大軍灰飛煙滅,倉皇出逃,麾下將士死傷投降者不計其數,被曹操坑埋的都有數萬,其心狠手辣可見極其惡毒。此番接納曹操追殺甚急的劉備等人,勢必會同正得勝班師回朝的曹操成爲敵對,讓領下荊州也捲入戰火之中。然劉備也身爲漢室中山靖王之後,實同自己有着同根之血緣,如不救助,勢必也會讓天下士子唾罵,悠悠之口何以堵之?”
劉備拭過眼淚之後就一直關注着劉表動態,見其臉色在暗青蒼白中轉換,知道剛纔報出仇敵乃曹操後,劉表內心此刻正在劇烈波動,不敢打攪只好退步回到自己席位靜候劉表平復。
此前的直白,皆乃文士張壘定計,說道:“此次入城覲見劉表,千萬要直言鎮住劉表內心,否則定會讓劉表聽從手下荊州謀臣建議,不敢挽留主公。”
劉備怕激起劉表恐懼,曾出聲問道:“如果劉表因懼怕曹賊勢大,不敢挽留吾等,吾又應如何對之?”
誰知張壘機智神秘的一笑道:“主公無須擔心,劉表此次必定收留主公,還會讓得一縣之地供吾軍棲之。此實乃天機,不可道盡。”
回到席位的劉備內心也在忐忑,張壘此人名不見經傳,此前一直未曾聽聞過其人其事,實因乃手下驍將周翔摯友,再加上是曹操智囊郭嘉義弟,之前徐州謀士糜竺、孫乾、簡雍等人自徐州之戰失利後,一直生死未卜,未曾尋到,才使得劉備眼下身旁無一謀臣可用,不得不讓張壘暫充謀士出謀劃策一番。可此人做事一貫喜歡神神秘秘,說事也含糊其辭,讓人心無把握,令劉備傷透腦筋。此次雖說經張壘出計,自己剛纔均已按計行事,然劉表遲遲不見其反應,真讓人好似如坐鍼氈,油鍋之上的螞蟻一般。
張飛可沒管這許多,只要沒有人威脅到大哥劉備安危,別的事對眼下的飢惡着的張飛來說均不算大事。只見其對着席上的酒菜下起快手,一瞬間,酒壺就空空如也,大堂內皆充斥着雷鳴般的叫喊:“還不快快上酒,三爺的嘴都要淡出鳥來了。”
一句話驚動了整個堂中衆人,當然也震醒了猶自愁思中的劉表,見張飛怒吵要酒,忙岔開話題想劉備問道:“此人是何人?觀其聲音如此洪亮,想必乃玄德軍中猛將也。”
劉備接道:“此乃備之義弟,爲人豪放,生性魯莽,誠如景公讚譽,然也確有幾分本事,此前跟隨備一直征討黃巾亂軍,爲備麾下騎兵都尉。可惜一直爲曹操老賊追殺,早已無戰馬可供,何言再爲騎兵都尉矣。”說完還稍帶搖頭感傷。
劉表聽聞,黯然下說道:“戰馬丟失,還可再尋,可戰將就不可同日而語,良將難求啊。想吾荊州諸地,地大物博,可熟悉馬戰之人卻少之又少,玄德有此良將,實讓表甚爲羨慕。”言語間流露出對熟於馬戰良將的渴盼。
可張飛能讓嗎?回答是不能。
因此劉備不敢接口。而劉表一席話卻讓堂中荊州將領聽後憤怒,統領荊州水軍的劉表大舅子蔡瑁剛要起身反駁,卻得見一身長九尺,面如重棗,目似朗星的虎將早騰身拔起說道:“主公切勿小看吾荊州兒郎,魏延今欲當與劉使君帳下將軍一較高低,定知吾荊州也有數於馬戰之將才。”
聽得有架打,張飛豹眼圓鼓,怒視對面將領,“戰便戰,吾還能怕了汝乎?”
魏延見張飛輕視,隨即欲離席就在堂中動武,可惜被劉表眼色制止,憤憤不平不下才回座喝起悶酒,充耳不聞堂中餘事。
而張飛此話一出,讓劉備溼透背心,張飛武力,劉備自然放心,可眼下正是求助於劉表收留,如張飛戰敗劉表手下將領,恐其面上難堪,心生怨氣,那就對避其領地之事造成諸多麻煩。萬一劉表震怒,一氣之下不再收留,今後何去何從將陷入不可預知的窘境,數萬跟隨的將士命運也就更加難測。
念及如此,劉備慌然奔出,對高坐主位的劉表說道:“吾弟性子急躁,多有對景公帳下將領不敬,還望景公恕其粗魯,不予深究。”
劉表心中正思及如何妥善處置前來暫避的劉備衆人,想到正好可以藉此比試結果堵住悠悠之口,於是笑臉回道:“無妨無妨,兩軍將領間切磋分乃正常之事,藉此之機也正好看看玄德麾下將領的英勇,讓這般荊州自詡猛將之人見識見識什麼才叫天外有天,別整日的坐井觀天夜郎自大。即如此,不妨讓兩位將軍於明日在校場一比高下,玄德以爲如何?”
見劉表如此一說,劉備知此事已成定局,無法挽回,只好回道:“如公所願!”
退居客座後,劉備急急低頭對張飛悄聲道:“翼德,一會對戰千萬不要傷了劉公手下將領性命,以免出現難以挽回的局勢。切記切記!”
“飛,自行的。”張飛打着酒嗝應道。
酒席也就在出現這一幕後黯然乏味,劉備略感今夜之事只能到此,隨後起身對劉表告辭道:“天色已晚,既然定下明日之切磋,備欲先率弟回營早點休息,不知景公允否?”
劉表也見得兩方人馬顯露齷齪,知再聚下去也沒多大意義,正好可於劉備退下後同手下商量劉備投奔一事,於是就同意劉備所言。
待劉備離開不久,劉表就朝荊州文官之首蒯良蒯越問道:“子柔、異度對其劉備來投有何看解?
蒯良、蒯越均乃荊州士族之後,兩人皆足智多謀,劉表平定荊楚多爲兩人出策。蒯良是蒯越親兄,善於內治,當初曾爲劉表定下安撫荊楚的內治方針,被劉表譽爲「雍季之論」,其弟蒯越則善於外謀,爲劉表定下安撫荊楚的戰略方向,被劉表譽爲「臼犯之謀」。得此兩人相助,劉表終得如今荊楚繁華之地,也因此成爲劉表臂膀。
見主公劉表下問,蒯越率先看視一眼其兄後回道:“劉備南投本意爲暫避主公治下得以安生,然其人雖有仁君之名,但卻做些背主之事,此前曾投過大漢丞相曹公,後有轉至河北袁紹,此番南來,欲行藉助吾荊州之力而抗逐日勢大的曹公,實屬走投無路後不得不爲之。想吾荊州畢竟來一州之地,強大如擁有四州的袁紹也爲曹公敗北,吾荊州能抗否?”
蒯越此時也上前補道:“荊州雖得主公平定匪患賊寇,可江夏一帶仍時有錦帆水寇四掠,如何能分兵抗擊曹公?何況內治現今也至瓶頸,正需大力投入發展農耕水利,否則之前的一番心血仍有進付水流的可能。今年大雪,治下冬衣不足,也曾又不少凍傷致死的事件發生,這些都急需主公治理,哪還有餘力顧及劉備諸人。望主公明斷!”
聽得兩位股肱之言,劉表眉頭蹙得更緊,近日裡來因幼子劉琮體弱多病,纏臥榻間,無心過問領內諸事,那曾想領還真有如此傷透腦筋的繁瑣之事,一時間劉表也倍感難爲。只好喏諾說道:“可劉備是中山靖王之後,與吾乃一祖同宗,又豈能見死不救,何況今已來吾地,如就此棄之不顧,其悠悠士子之口如何堵之?”
“這有何難,只需告知吾荊州現今已無多地可供其休養生息,何況還要防禦江東孫氏西侵,早無多餘之兵抗其仇敵曹操,想必定能說服劉備等人離去。”負責外事的蒯越急然說道。
劉表還是猶豫,只好對兩人說道:“不如等明日兩方戰果獲知後再行定論。”
堂內衆人也隨之喊道:“主公明斷!”
只餘蒯良蒯越兄弟急道:“此事需早日明斷,否則晚矣。”